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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云后 观乎 3429 2024-05-26 00:00:00

徐阳当即想反驳,被他抬手止住。

季别云将纸张折成竖条,然后紧紧地卷了起来,抬头满眼期待地问:“那信鸽在哪儿呢?我已经将回信写好了。”

徐阳这才反应过来,敢情他刚才苦口婆心劝了那么多,少年却在给观尘大师写回信。

他对着春风满面的季别云摇了摇头,沉痛道:“没救了,悬清寺给你下蛊了。”

*

七夕这日清晨,雨果然停了。

正好赶上休沐的日子,季别云却早早起来,像是坐不住似的在府里乱窜,百无聊赖。

徐阳这几日一看见季别云就没好脸色,今日被烦得更甚。他不知道少年又发什么疯,从早上到午时换了三件衣裳,就连发冠都戴了拆拆了戴。往日没见季别云在乎过外貌着装,今天却像是山林里展羽求偶的锦鸡,看得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眼见太阳往西边去了,少年回房又换了一套月白宽袖轻衫,跑到他面前问:“这身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季别云难得穿浅色衣裳,每次穿上都仿佛洗去了武将戾气,多了分翩翩少年的文气。

但徐阳没有正经地回答,反而摇了摇头,“还不够,现在去街市上买几盒胭脂水粉还来得及。束发的木簪也该换了,就换成金簪,最好再镶两块绿松石,这样才称得上隆重。”

于是少年原本上扬的嘴角落了下来,装出来的文静消失了,眼里又浮现出往日的杀气。

“你要和我打架是不是?”

徐阳也一副无语的模样,“你拿刀把我戳瞎吧。”

季别云忍了又忍,转身怒气冲冲地往房里走。

“你真舍得对我下如此毒手吗?”徐阳喊道。

少年闷闷道:“我把衣裳换回去!”

徐阳快崩溃了,“不就是观尘大师要来吗?你怎么不去抢一件凤冠霞帔,穿上之后直接过门岂不是能一辈子待在悬清寺了?”

季别云正好两日没和人切磋过了,手痒心里也痒,他转过身去故意道:“半年过去了,徐兄武艺有没有长进啊?不会还打不过我吧?”

对于已经被烦得失去理智的人来说,激将法是相当有用的,徐阳挽起袖子就朝他走来。

两人真的打了一架,季别云以往穿惯了窄袖窄身的衣裳,动武时因没有束缚所以毫无顾忌,可今日不一样,那身月白轻衫在打斗中被撕裂了好几个口。

裂帛声音响起许多次,季别云听不下去叫了停,观尘就是在这时候来的。

小厮没有通报,故而当季别云看见熟悉的身影之时,想跑已经晚了。手忙脚乱地将破烂的衣袖遮住,却无济于事。

今日束发时弄得有点松,在打斗中头发也散乱了一些。他吹了吹挂下来的一缕碎发,直直站在原地,像极了小时候被夫子发现惹祸之后的拘谨模样。

“我先去忙了。”徐阳若无其事地告退,将自己摘了出去。

季别云心里骂着徐阳,面上却还得装作无事发生,“大师来了。”

僧人打量了他一眼,问道:“身上的伤全都好了?”

他也说不清旧伤复发算不算伤,因为这两日下雨,那些伤口又开始疼痛。但他不打算告诉观尘,故而胡乱答道:“好了。”

“调养身体的药每日都在喝吗?”观尘又问。

季别云很是心虚,没能立刻回答。

“看来是没有了,季将军果然身强体壮,打起架来也毫不畏惧。怪不得没有喝药,原来是不需要喝。”观尘走上前来,手指拂过他鬓边散落的发丝,却没碰到他的皮肤。

他移开视线,开始瞎编:“其实我刚刚才爬了树,这些都是被树枝刮破的……我去换身不破的衣裳。”

季别云转身就走,观尘却亦步亦趋跟了上来。

他原本对于今天的见面忐忑不已,这会儿自己窘迫的模样暴露在对方面前,他更觉得不自在了。他没忍住转头,看向僧人那张容易蛊惑人心的脸,问道:“我换衣服你也要看吗?”

观尘极其自然地随他进了房间,答道:“你头发也乱了,我替你梳吧。”

季别云躲进了屏风后面,将月白色的轻衫脱下,只剩一件薄薄的中衣。

夕阳的光从窗外照进来,正好落在他身上。他被身上金色的光吸引过去,看了一会儿才突然意识到屏风是透光的,而观尘就在另一边。

他赶紧将衣架上鸦青色的外裳穿上,脑子里有些乱。目光触及手腕,那两道淤伤已经淡了许多,再过两天便会完全消失了。

观尘绕过屏风,来到他身后,轻声道:“别动。”

屋内没有梳妆台,僧人便站着为他束发。先拆下发冠,让一头青丝如瀑垂落,披散在肩上。

观尘手指穿过发丝,略有些眷恋地抚过,“我记得你不喜欢月白色,说月亮比那个颜色更冷,今日怎么想到穿这件外衫?”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好好梳头发。”少年声音听起来故作平静,想凶他却没能达成目的。

他拿过一旁的木梳将发丝梳了起来,片刻后才道:“我也不喜欢月白色。”

“那你不早说……”季别云当即转过头来,脱口而出,之后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有些生气地看向他,“你套我话!”

观尘笑了笑,“嗯,你太好套话了。”

少年被他惹怒,想要推开他却碍于自己三千青丝都被握在他手中,不能轻举妄动。

季别云有些生气,他觉得近来观尘对他越来越得寸进尺,惹他生气不说,自己却依旧云淡风轻。然而下一瞬,他的下巴被扳住,观尘轻轻将他脑袋转了过去。

“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他感觉到自己头发被挽起,拆下来的木簪重新回到了发间。

下一瞬,一只手贴上他光洁的后颈,掌心带着熟悉的温度。

“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观尘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响起,似乎只是在平淡地念着诗句。

然而季别云在脑海里接上了后面两句,顿时觉得那只手的触摸也变得暧昧起来。

他转过身看向观尘,对方却只是笑了笑,对他道:“走吧,去看花灯。”

作者有话说:

后面两句是“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出自《子夜歌》。

观尘大师即使自己没有头发也不会抛弃束发这项技能,就是为了日后帮老婆亲亲密密梳头发

 

 

第94章 千盏灯

待到两人走出房间,徐阳却折返回来,说门口来了一堆人。季别云一瞬间以为又有麻烦找上门来,然而来的却是一群再熟不过的人。

方慕之摇着折扇匆匆走进来,卓安平跟班似的走在身后,更后面还有一身便装的戴丰茂。

季别云预感这阵仗不妙,无语道:“天都要黑了,你们来做什么?”

方少爷瞥了他身后的僧人一眼,笑道:“又没人陪我看七夕灯会,只好来找你了。但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季别云回了一个“你也知道”的眼神,“你是找不到人看灯会,那后面两个呢,你们商量好一起来的?”

戴丰茂在后面答道:“在门口遇见的。今日休息,我原本想把卓安平送到相府,但是得知方少丞往季宅来了,所以……”

方慕之不善地盯着季别云,“你干的好事,一朝带孩子,日日带孩子。”

卓安平突然道:“今日是我生辰。”

所有人都愣了愣,方慕之回头问:“怎么憋到现在才说?”

“我以为你们肯定不愿帮我庆生,而且今天七夕,你们应该有别的安排。”这熊孩子近来在季别云和戴丰茂的训练之下愈发稳重了,这会儿甚至还有些顾全大局的隐忍。

季别云正觉得有那么一丝愧疚,忽然发现这些人的目光都聚在了自己身上。

“……做什么,我是他将军,又不是他爹娘。”他有些紧张。

方慕之又摇了摇折扇,“人家父母将人托付给你,你也相当于长辈了,替他做主庆贺生日,不过分吧?”

好像说得有道理,季别云想拒绝却找不到理由。

最后一大群人都去了谷杉月在的那家酒楼,替卓安平临时办了一场简单的生日宴。

季别云把玩着酒杯,安静瞧着桌上的热闹。

徐阳已经和戴丰茂喝起来了,还给卓安平灌了好几杯酒,把那小兔崽子喝得两颊泛红。方慕之虽然嘴上嫌弃,却一直在旁边劝这两人不要给小孩子灌酒,带孩子已经带出了长辈风范。谷杉月也被掌柜允许休息,与他们同桌,旁若无人般吃着菜,偶尔也悄悄喝两杯酒。

窗外夜色朦胧,街市上已经点亮了花灯,数不清的灯盏宛若天河,在宸京内蜿蜒流淌,照亮了整个凉夜。

喝了酒便要说些放肆的话,戴丰茂口齿不清道:“最近那传闻听说了吗?自从襄国公离京之后,就有传言,说悬清寺里的秘宝重新认了主,这不就相当于说江山社稷也会……”

“戴丰茂。”季别云开口打断,“注意场合,再多嘴小心舌头被割。”

戴校尉这才清醒过来,摆了摆手,仰头又喝了一口酒。

最近的确有此传闻,但源头在何处无人知晓,季别云下意识不想去探究。

片刻后,几人又开始谈论起其他事情,说着说着话题回到了小寿星身上,徐阳与戴丰茂争论起来这熊孩子该练什么兵器。

“练什么剑啊,卓安平这个子拿一柄剑不就像捏着一根绣花针吗?你别在那儿胡说……还是刀最好。”戴丰茂醉醺醺道。

徐阳皱着眉反驳:“你别看不起剑,它就是轻巧,就是方便制敌,不像你们军中那些刀一个比一个笨重。”

“那你怎么不问问卓安平自己的意见?”

“问就问!”

卓安平被夹在中间,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眼巴巴地给远处的方慕之递了一碟冰雪冷元子。

季别云在圆桌对面看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给自己斟了第三杯酒,转过身朝观尘举了举,“所谓太平盛世若如今夜一般,我也算有幸得见了,不醉不归。”

作者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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