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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云后 观乎 3411 2024-05-26 00:00:00

季别云走出牢房,步履匆匆朝地牢外走去,声音回荡在长廊中有几分缥缈。

“没时间一一排查了,一百三十九人兵分三路。”

戴丰茂跟了上来,问:“那头儿去哪个地方?”

他想了想,答道:“你与我一起去皇陵,挑几匹快马。快马不多,只带十人就行了。”

先帝所葬的皇陵位于京畿阜县,故得名阜陵。

此地原本的居住人口不多,自从先帝选址在此修筑皇陵之后,从全国各地抽调工匠,大兴陵墓的同时还在周围修建城池,待修成之后供人居住,让那些人世代供奉守卫皇陵。

那地方的管辖不如京畿其他地方规范,位置也较为孤立,故而他思索一番之后认为此地最有可能藏有线索。

**

一大队人马出了大理寺的门,分成三路前往不同方向。

季别云那路快马飞驰,在晨曦之中朝着西边城门狂奔而去。一路出了城,大约两炷香的时间便到了阜县。

远远地,一片苍翠之色便映入眼帘,丘陵起伏延绵且走势和缓,山脚下便是一座规模中等的城邑。

他们只是路过,片刻未停,由戴丰茂带路驰往城西五里之外的小山坡。

坡上开着一大片的白色的冷虞花,如雪一般覆盖。季别云回头看向戴丰茂,“是这里吗?”

戴副尉点了点头,“对,此处人烟稀少,只在山坡底下有一处小村落,应该就在村子里面了。”

他轻轻踢向马腹,在马猛地加速窜出去的一瞬间朗声道:“分开包抄!”

他们分别从南北两个方向进入村落之中,本以为会惊动此地村民,却不料这里竟一个人也没有。

十多户人家都不见了,每一家的院门都是敞开的,屋内空空荡荡。

前方忽然传来戴丰茂的喊声:“头儿!这里!”

季别云策马过去,停在了一户人家前面。血迹从篱笆处一直蔓延到门内,隐约可见堂屋内躺着一个人。

他们纷纷下马跑进屋里,蔡涵浑身浴血,胸膛处有一道明显的刺伤,看着已经没了气。

季别云迅速拿过桌上的抹布按压住伤口,心里的火气一下子蹿了上来。

其他人纷纷去其他角落寻找线索,片刻后戴丰茂走到季别云身边,声音低落:“应该是刚走不久,走之前杀人灭口,还留了一封……陈罪书。”

季别云没空看信,冷冷道:“你念吧。”

谁料戴副尉支支吾吾的,将信送到他眼前,羞赧道:“……我识字不全。”

他叹了口气,看向那张染了血的信纸,念了出来。

“吾于充州刺史府所获数千两银票,悉数藏于隐秘之地。入狱之前,吾与人商议,若救吾离京,便将千两银票之下落如实告知。”

季别云念完之后,心里的火气更旺了。

种种迹象都可以证明蔡涵是冤枉的。其一,充州一案绝非一人所为,且蔡涵在审讯中根本说不出合理的作案过程。其二,昨夜蔡涵刚同意要坦白实情,晚上便发生了劫狱之事,很难不让他猜测三司之中藏有奸细。其三,写在牢房地上的那四个字,字字泣血,季别云愿意相信蔡涵真的是被推出来顶罪的。

此时又冒出来一封所谓的陈罪书,将昨夜的事定义成了同党劫狱。

季别云越想越气,手下力气不自觉重了一些,却在顷刻之间感受到了那具身体的颤动。

他猛地转头看向蔡涵,这人的胸膛在微微起伏。

“还活着!”他赶紧道,“戴丰茂,你带两个人一起走。你亲自去一趟皇城,告知圣上人抓到了,求他派羽林卫前来接人。另外两人就近去皇陵城邑将大夫请来,越快越好!”

戴丰茂找到人之后,脸上的忧虑之色便消散许多,此时听了命令之后更是跃跃欲试,当即便转身朝外跑去。

“等等!”季别云突然把人叫住,犹豫片刻后补充道,“若圣上不愿派遣羽林卫,你便传我原话……死活不论,但忠奸难辨。”

不仅是戴丰茂,其余几个人也都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头儿,你这话不是明晃晃地得罪人吗?”戴丰茂没忍住,出言相劝。

他入伍十年,什么样的将领都见过,就没见过季别云这样的。初生牛犊不怕虎都不足以形容了,得叫犟才行,还是不分对象的犟,又倔又犟。

“忠奸难辨”一说出来,再配上把犯人越过三司直接交给圣上亲兵的举动,岂不是把三司都给得罪了?

戴丰茂拧巴地看向这位年轻的中郎将,却等到少年斩钉截铁的一段话。

“若你们想跟着我将功补过,便要将那封陈罪书的事都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说。要是说了,”季别云抬眼将他们都扫视了一遍,“我也不是做不出铁腕之事来。”

戴丰茂被盯得后背一寒,什么也不敢再劝了,赶紧转身跑了出去。

季别云见该走的人都走了,才收回视线,将戴丰茂留下的陈罪书折起来收进怀里。

蔡涵胸口上的伤口在他按压之下,已经没再冒血出来,只是失血过多脸色惨白至极,性命垂危。

他祈祷着大夫能尽快赶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事。

三司是信不过了,他如今只有寄希望于元徽帝能住持公道。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份希望是正确还是幼稚。

他望眼欲穿等着大夫的身影,却先把左骁卫的人等来了。

一大批人马风风火火地进了村落,为首的王将军盛气凌人地骑着马来到篱笆外,遥遥看向他。左骁卫的人涌进小院内,将这间简陋的土房层层围住。

季别云带来的人退至门口,守在了他身前。

他没理会那位王将军,仍旧半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替蔡涵捂着伤口。

许是王将军不满意了,突然道:“一个中郎将而已,见到本官怎敢不来拜见?”

他暗自翻了个白眼,摆明了来抢功劳的,难道他还得恭恭敬敬出去迎接吗?

季别云仗着自己被人墙当得严严实实,低声道:“你们就说我见到血被吓晕了,站不起来。”

最靠近他的一个小兵疑惑地啊了一声,还转过头来向他确认。

他抬了抬下巴,“没事,就这样说吧。反正能搪塞就搪塞,尽量拖到羽林卫过来。”

小兵点点头,如实说了。

果不其然,对面传来了许多道嘲笑之声。

“既然站不起来,不如将人交出来,也算是免受其累了。”王将军边说边笑,说完之后更是放肆地大笑了好一会儿。

季别云听见这爽朗的笑声,也笑了笑,不过他是觉得王将军一口气真长,笑声拖得像吹唢呐似的。

那个小兵又回头看他,“头儿,现在又说什么啊?”

他止住笑容,答道:“就说里面没人,只有一滩血。”

他的话被原封不动地传出去,对面的人当然不信,说着便要闯进来。

季别云见势头不妙,不得不将手上的事转交出去,自己走出了房门。

日光从东边照过来,将少年手上、衣袖上沾染的血映得清清楚楚,凌厉的视线对上马上的王将军,整个人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骁将。

他勾了勾唇角,平和开口:“将军,同为南衙之人,动起手来不好吧?”

王将军膘肥体壮,一双吊梢眼冷冷地俯视他,“我左骁卫值守宸京,正遇奸人作案,捉拿犯人乃是天经地义,岂容你等在此阻碍公事?”

季别云也不跟他废话了,直接道:“我奉了陛下之命捉拿蔡涵,你又是奉了谁的命?”

他把元徽帝搬了出来,果然对面这人便沉不住气了,见状便要翻身下马。

“将军稍等。”他出声阻止,见王将军顿住之后才道,“右骁卫处事风格一向和善,却不代表可欺,你今日若真的踏入屋内一步,便是与我为敌了。”

王将军闻言又笑了起来,毫不避讳地指着他骂道:“竖子而已,竟敢在这儿给我拿腔拿调?”

“此言差矣啊王将军。”季别云抬手摸向腰间的却寒刀,戏谑道,“您将近天命之年坐上左骁卫将军的位置,即使所剩年岁不多,也丝毫不减折腾之心,只为有一日能折腾出左骁卫。虽然小辈尚不到弱冠之岁,却也以将军为榜样,希望日后也能拥有将军的进取之心。”

也不是他要拿年龄做文章,他们右骁卫的石睿将军如今也四十有三了,前途仍旧一片光明。

只是这人实在令他厌烦,不好动手,便只能动动嘴皮子了。

气死这人最好。

王将军果然被他气得不轻,一脸的横肉都在抖。

季别云把人惹怒了,还得在火上浇浇水,以免事态更严重。他笑了笑,缓和了语气:“王将军您息息怒,我又没说您晋升不了,只要大家和和气气,必能齐头并进的。”

身后有几个弟兄憋不住了,偷偷笑了起来。

季别云嘴角也没下来过,坦坦荡荡地看向王将军。

“好啊,姓季的,”王将军眯着眼睛恨恨道,“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敢说出这种话,就别怕以后走在路上被蒙了脑袋。”

季别云收回了笑意,“行,只要王将军今日不动手,我便没的说了。”

“今日不动手?你想得倒美。”王将军抬起手来,冷声道,“给我进去!”

“谁敢!”

季别云大喝一声,拔刀出鞘,他的眼神变得比刀光更冷,“我下手有多重,杀人有多快,大家想必在登阙会上也看过了,想来试试吗?”

此话一出,原本已经有所动作的左骁卫士兵僵在了原地。

确实,但凡京城之人,几乎没有不知道登阙会之事的。杀红了眼的季遥,他们都不想正面对上。

隐隐地,远处有马蹄声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飞扬的尘土之中有盔甲在闪着光芒。

不知是谁低声惊讶道:“是羽林卫!”

作者有话说:

小云不仅会动手,也会嘴炮。

(冷虞花是我瞎编的)

 

 

作者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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