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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云后 观乎 3488 2024-05-26 00:00:00

“妙悟,”老人的声音沧桑无比,“你先回去吧,我同这位施主说几句。”

那妙悟竟没有反抗住持的话,恶狠狠地瞥了他一眼便大步离去了。

季别云明白过来,这人应该便是妙慈小沙弥的师兄,百闻不如一见,果然脾气暴躁。

只是他不知自己何处惹到了这位妙悟,难道是因为观尘跟着他去了充州吗?还是说自己今日行径太唐突,活脱脱一个来玷污高僧清白的登徒子?

季别云多看了两眼那背影,突然被唤了一声。

“季施主。”

他倏地转过头来,对着觉明禅师略一躬身,“见过住持。几日不得观尘大师的消息,实在有些担忧,故而冒昧前来。”

光线昏暗,他瞧不清禅师的模样,只能隐约看见对方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说话时声音也透着虚弱,风烛残年又大病一场,他有些不忍心让老人家站在这风口上。

“观尘无碍,我只说几句,说完便让施主进去。”禅师语速缓慢却自带威严,“当初是我将那孽徒带回悬清寺,师徒情分做不得假,因此在季施主面前也无需虚礼了,便大胆直言一次。”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季别云虽然猜不出觉明禅师想说什么,却莫名感到一阵恐慌。

隔着一道院墙,观尘就在里面,但他突然间生出一股急迫,想什么也不顾地闯进去。

他刚转过头望向院内的隐约灯火,便听得老人开口。

“我是在灵东寺遇见的观尘。”

季别云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回过头来看向觉明禅师。

待他看见老人惋惜又悲切的目光,才觉得如同有一道无形的雷电劈在背上。他几乎站不住,整个人如同坠入深渊,连魂魄都不受控制地向下落。

“我见他聪慧过人,颇有慧根,便将他带回悬清寺,改了个名叫做观尘。我老了,又只有这一个徒弟,自然是希望他日后能功德大成,接过悬清寺。

“观尘自从入寺之后从未行差踏错,可是他年纪尚轻,必然是要经历劫数的。我等了四年多,终于等来了他的劫。”

觉明禅师那双浑浊的眼透过昏暗烛光看向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如同一把利刃刺来。

“或者说,这场劫在他年幼时便种下了因。因缘轮转,终究是在今日得了果。”

季别云耳边一阵嗡鸣,他定在原地,愣愣看着觉明禅师嘴唇一张一合。他似乎听清了每一个字,却又像什么也没听见。

他感觉自己仍在坠落,脚下不是土地,而是滚烫的岩浆,是冬日刺骨的湖水。眼前突然晕眩,他伸手扶住了一旁的墙,才发觉自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观尘……他……”季别云喉咙发紧,只断断续续说了三个字便再也说不出来。

灵东寺,和尚,带回悬清山……脑海里的记忆碎片如浪一般翻滚,搅得他不得安宁。

觉明禅师的声音再次响起:“观尘他在里面,施主进去吧。”

一声长叹响在不远处,烛火随着老人的背影一同远去。季别云艰难抬头,注视着是名院的门,眼底干涩得难受,一颗心却像是能挤出水似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去的。

或许像是孤魂野鬼那般,游荡进了观尘的院落。

廊下点了几盏灯,屋内也有几盏油灯,在窗纸上映出了一个侧影。僧人静坐着,双掌合十,长长的佛珠从掌心垂下,被僧人一颗又一颗地慢慢拨动。

他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那道影子,就那样看了许久。

从灵州那场红梅白雪,到充州的相随,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切都能解释了。

季别云自嘲地轻笑一声,失魂落魄地穿过回廊,一步步地靠近。

他扶着门框跨过门槛,一眼便看见了观尘。僧人眼里还带着未来得及掩去的意外,盘坐在蒲团上,抬眼看向他。

“你怎么来了?”僧人紧跟着又问,“怎么脸色这么差,病了?”

季别云垂眼看过去,开口时声音在发颤:“赵却寒。”

观尘明显一怔,却没有回应。

他又道:“慧知,我就知道,若能与你重逢,我第一眼便能认出你来……是你骗我……你何苦骗我?”

见观尘仍不承认,季别云走近两步,痴痴道:“我走后你有没有受牵连?那些人有没有来找你,可曾受伤?柳家倒了,你在灵东寺是不是也就受欺负了,那个混蛋方丈有没有饿着你冷着你?有没有打骂你?”

他的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观尘的脸,企图在那张脸上找到一点回答。

可没有,观尘仍然平静得如一池静水。

季别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也尽量冷静下来。

“你知道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也猜到我会回灵州,所以提前去灵东寺等我。我想要复仇,你便把我带去了宸京,引荐给贤亲王。跟着我去充州也是怕我出事……”

他每说出一个字都愈发痛苦,缓了缓才又道:“我在悬清寺遇刺受伤那回,你来质问我,是怕我亲手杀了郑禹陷得太深。我在登阙会台上受伤晕倒,你守了我一夜,是真的害怕我出事。”

季别云看着僧人,“为什么啊,观尘?我自认命不好,虽不愿就此向命运低头却也挣脱不开,可是你不一样,你已经跳出泥潭了……我值得你这样做吗?”

观尘分明都听见了,但就像一尊雕像般岿然不动,甚至看不出喜怒哀乐。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无力感又席卷了季别云,被碎瓷片扎伤过的膝盖突然失去力气。他倒在了地面,却仍跪着朝前膝行了几步,来到了僧人面前。

近距离看过去,这张脸与慧知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每一处骨骼与轮廓都曾是他熟悉的样子。可他从前总盯着那些不同的地方,他想这是观尘,是另一个人,不该被笼罩在一个相似的阴影里。

季别云恍惚不已,纷乱的思绪已经攫取了他的理智。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与慧知的重逢会是这样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朝着一种荒诞又撕裂的方向奔去。

他委屈,因为观尘不肯承认,不肯理他。从在充州分别开始,季别云就一直挂念着观尘,晕倒前也只想见见僧人的脸,听听僧人的声音。

可是观尘不理他。

季别云说的话也颠三倒四起来,像个被人冷落的疯子:“你不能不理我,你以前都不会不理我的,不管是入京之后还是小时候在灵州……赵却寒,观尘,你说话好不好?”

一只手伸过来,掌心盖住了他的膝盖。

观尘低垂着眼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闷:“别跪在地上,小心膝盖疼。”

季别云一怔,突然就崩溃了。

他挥开观尘的手,扶着身后供桌的桌角,吃力地站了起来。视线撞上那尊镀了金身的菩萨像,他毫无预兆地抬手,将那尊像从高高台面上挥落。

菩萨像在地面摔了个粉碎,季别云冷眼瞧了一会儿,忽而转头看向观尘。

声音也带了些冷:“没别人看着了,我们的秘密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僧人的视线从那狼藉的碎片移到少年身上,从衣角,到膝盖,再到腰间,最后移到了脸上。

两人静静看着彼此,沉默像是他们之间的武器,或是防线,维持着破碎不堪的假象。

过了许久,季别云才开口:“我说过,你若骗我,我会报复回来的。”

但冷静只维持了短短一瞬,他下一句话又是退无可退的委屈:“但我舍不得对你动手,也不能对自己动手让你难受,我只有不理你了。我是说真的,一别两宽,你若还想装下去,我就陪你装一辈子的陌路人。”

“我疯也发过了,狠话也说过了,”他顿了顿,“我是心疼你。”

观尘闭了闭眼,继而将那串长长的佛珠又缠绕了两圈,收了起来。

“那些人没有来找我,柳家被抄家之后我也没在灵东寺受苦。”僧人平静道,“没多久我就随觉明禅师来了宸京,一直到如今。”

观尘再抬眼时,那份装出来的平静才终于破碎,一种由来已久的悲哀弥漫在那双眼里。

僧人仰望着少年,仿佛直视着自己的命运,声音沉闷却笃定:“我做的一切,都值得。”

作者有话说:

掉马啦,终于写到这里了,憋死我了!!

哎小云和观尘是真的苦,不过也能在这世道互相取暖了

 

 

第58章 昨日夏

柳云景畏寒又畏暑,刚入夏便对习武之事怠惰了,入了伏整个人便更加懒散。

却也不敢不练,只是出拳的力道小了一些,扎马步的时间短了一些,想让家里请来的师父早点放他去休息。

距他身体大好已经过去近一年,以前变化迟缓的身量也有了动静。只是他每次偷偷跑去灵东寺时,总觉得慧知小和尚比他长得更快,像是竹笋那般,稍不注意竹节就越拔越高。

柳云景今日也哄着师父早早收了工,心不在焉地用了午饭,便提着个竹盒溜出了柳府偏门,轻车熟路往灵东寺去。

幸而灵东寺在城郊,一路上有树荫挡着,不至于太热。他雇了一架牛车,戴了一顶宽檐草帽坐在后面的车板上,跟着晃晃悠悠的牛车晃着腿,不多久便到了寺院后门。

他绕过半圈围墙,看见了那座熟悉的大水缸,腿脚灵活地爬了上去。只是身量依旧不太够,扒着墙头,努力踮起脚尖来也才将将露出半个脑袋。

慧知不在,这会儿刚过晌午,兴许小和尚正在屋里打盹。

柳少爷不打算惊动慧知,想着还是自力更生最好。

他先将竹盒放在墙头,咬着牙将自己身体撑了起来,狼狈地爬了上去。然而木梯被藏在茂密树叶中,距离这里还有一丈,他只好又提着竹盒爬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顺着梯子进到院内。

拍了拍身上的灰,柳云景兴高采烈地跑到慧知房外。

门没关严,留了一条缝,他悄悄凑过去往里瞟,却见慧知正坐在案旁抄经书。那神情专注极了,看得他不太舒服。

柳云景用气声喊道:“慧知——小和尚——”

小和尚骤然抬头,正对上他那张鬼鬼祟祟的脸。

作者感言

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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