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扫了一眼坐在囚车内，紧挨着的两个少年。
这一趟运送数量稀少，少年更是少得可怜。
运送到京城，也就这两位瘦精的少年勉强苟活着，若不是看在他们毅力顽强，他也不会给予他们吃食。
“嗯。”
醉无闻淡淡的应答，听见回应，男人立马将两人从囚车上拽了下来，动作粗鲁，丝毫没顾忌到还有客人站在这里，待反应过来时，男人尴尬的笑笑。
他直接无视了男人的表情，抬步走向被男人拽到在地上的两位少年，“能站起来？”
其中一位点头如捣蒜，用尽全部的力量将压在他身上的少年挪开，撑着坐起身，将另外一位脸色苍白，头发发黄的少年扶起，两人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站起身。
“能买下我们吗？”小麦肤色的少年惴惴不安的开口问道。
如此直接。
他还是头一次遇见。
“给本公子一个买下你们的理由。”
醉无闻虽然被他们清澈的眼神所动容，但若是买回去的是两个废物，他的银子不是白白浪费，打水漂了麽。
“我们什么都能做。”少年诚恳的回应，他并不知道这个算不算理由。
醉无闻若有所思的垂眸，少年看向他的眼神，不仅让他动了恻隐之心，还让好吃懒做的小豆包瞬间来了精神，不停地在他脑子里呐喊：还犹豫啥呢！买下他们！买了不吃亏不上当，听哥的准没错！
他真想撕烂小豆包的嘴，有事没事就出来蹦跶一下，结果除了那张叽叽喳喳的嘴，他就没见过小豆包落向实处。
微吐一口气，醉无闻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男人，沉声问道：“多少银子能买下他们？”
男人瞧他们面黄肌瘦，值不了多大的价钱。
若此时他趁机讹诈一笔，也并非不可。
但他有些拿不准眼前这位公子哥到底识不识货。
算了，做个顺水人情吧。
掌柜沉思片刻，说了一个数，“公子，总共二两银子。”
闻言，醉无闻眉目一挑，他之前在外面特意留意了一下他们的价位，一楼最低的是二两银子，最高的是五两银子。
而他要买下的两个少年，依照他们的行事作风，算是被拐卖来的，顶多会被分配到外面的笼子里展出。
外面的价位只能按铜钱算。
而今，面前这位憨态可掬的掌柜居然对他狮子大开口，一人一两银子，真当他好欺负不成。
醉无闻唇角微勾，语气低沉：“掌柜，二两银子买两个面黄肌瘦的小少年，你觉得本公子是冤大头，不识数吗？还是你以为本公子就是个败家子弟，身上有大把的银钱可挥霍？”
第12章 所有都是假的
一字一句，皆令掌柜神色巨变。
他料定眼前的公子哥不懂行情，所以原本想狮子大开口上压了价钱，只是，他没想到眼前的公子哥不仅懂行情，逻辑还非常的清晰。
他算是碰上硬茬了。
醉无闻似有若无的目光扫过掌柜的脸，见对方一脸震惊之色，轻嘲一笑，道：“掌柜，之前的口齿伶俐去哪了？”
掌柜干笑一声，退而其次，“公子，那你说个数。”
有那么一瞬，他从对方的身上察觉到凛冽的杀意。
身穿锦罗绸缎的公子哥身边岂会没有高人，他真的差点就鬼迷心窍，害了自己。
醉无闻的态度软了下来，他对这片并不了解，兴许，他可以从掌柜口中了解更多消息，何况，日后他应该还会挑选奴仆。
与其交恶，不如为他所用。
思及此，醉无闻勾唇一笑，“掌柜，你如果能给本公子推荐一位暗卫，顺便介绍一下这片区域的地形，别说二两银子，十两银子本公子都能拿出来给你。
另外，本公子并非只买这一次，你的表现如果能取悦本公子的心情，那么日后本公子有需要，第一时间便可找你。
掌柜，你觉得如何？”
他已将诱饵抛出，只需等待鱼儿上钩。
“好。”掌柜略微思付片刻，便答应了他的提议。
几番交涉，醉无闻对这片闹市已有大致的了解，但掌柜这没有武功高强的暗卫。
他从掌柜口中得知，这条街的尽头有一间矮子铺。
矮子铺开业时间不固定，运气好能赶上，运气不好只能碰壁。
“带本公子去瞧瞧。”醉无闻转身准备离开，余光突然瞥见跟在身后的两个少年，他差点忘了这两羸弱的少年。
心思一转，醉无闻朝掌柜勾了勾手指，掌柜领会的弓腰低头，“他们两个暂时留在你这，三日后本公子来这取人，若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本公子掀了你的铺子。”
“公子你放心，我一定把他们养的白白胖胖的。”掌柜哪敢有半分推迟，就冲方才对方丢给他的一锭黄金，他就不敢有半分揶揄的心思。
醉无闻转身交代几句，便抬步离开铺子。
掌柜领着两位少年进了后院的房间，将他们安置妥当后，立马快步走出了铺子，瞧见公子哥站在街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折扇。
……
“公子，我就不送你过去了，矮子铺的掌柜性情古怪，凡是看见同行带人过去，都会拒之门外，我只能送你到这了，你瞧最里面最矮的那间铺面，就是矮子铺。”
醉无闻微微点头，瞥了一眼匆忙离开的掌柜，漫步悠悠的朝着矮子铺走去。
长街的尽头，人丁凋零。
矮子铺，亦如其名。
醉无闻站在门前，伸手就能摸到门楣。
矮子铺今日并未开张，醉无闻却没有急着离开，反而打量起这间矮子铺。
矮子铺旁侧的铺面显然已很久没有人气，蛛丝网遍布各处，也没见人来打扫。
滞留许久，醉无闻也没瞧见有人出现，眉头一挑，长吐一口浊气，摇着折扇转身离开。
殊不知，他转身的刹那，门缝里那双眼睛悄然凑上去，瞧了一眼外面，才悄悄地扒开一条缝，探出半个脑袋看了一眼。
瞧见醉无闻离开的背影，那人长舒一口气。
悄然地合上门，几息之间，身影翻越土墙，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醉无闻闲庭若步地退回了矮子铺，他刚才就感觉到有一双眼睛盯着他，在他离开后，那双眼睛突然消失了，察觉到不对劲，他又按照原路返回，重新站在矮子铺的门口。
“诶，醉无闻，你又倒回来干啥。”
小豆包啃着虚空幻化的糕点，一边咀嚼着一边问道。
“小豆包，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没有察觉到异样？”醉无闻突然发现小豆包除了那晚发挥了点作用，其余时刻都在躺尸。
只有偶尔诈尸。
他严重怀疑小豆包是为了诓骗他，编造的谎言。
闻言，小豆包一噎。
他确实察觉到不对劲，而且，门缝里那双眼睛，他的库存里也有备份，他还知道那人的幕后主人是风难萧。
可这些信息他不能透露给醉无闻。
他只能在必要时刻帮助醉无闻，其余时间，就算他知晓，他也不能说。
一旦他破坏基本的规则，不止他会被盯上，醉无闻和风难萧也难逃一死，这违背了他的初衷。
沉思良久，小豆包决定实话实说，“醉无闻，不是我不说，我没有办法帮你规避风险，从而让你走捷径，这对别人而言不公平。我虽然寄宿在你体内，理应帮你规避风险。
可是，你是否有想过，如果我出手，轨道就会更改，从而这个世界的法则就变得不可控。
一旦失控，不是你我之力就能化解。”
小豆包实在是有心无力，他做不到让世界崩坏。
醉无闻当然知晓小豆包的话外之音，他也明白，小豆包不是不帮，而是不能帮。
从一开始他就明白。
呼！
长吐一口浊气，醉无闻的思绪恢复清明，前世他依靠自己能走到最后，今生他也能。
“我知道了，也谢谢你。”
醉无闻没有怪罪小豆包坐视不理，他的存在本就是逆天而行，能在倒回的时间里存活已是万幸，他又怎能奢求太多。
收拾好心情，醉无闻转身离开。
不管暗中盯着他的是谁，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就不信他揪不出只会暗中偷窥的小人。
……
太傅府，梧桐苑。
风难萧淡然地替自己煮了一壶茶，闲庭意致，仿佛不在乎世间万物。
哐当一声。
风难萧煮茶的手突然顿住，随及，恢复了淡然。
抬眸瞧见灰不溜秋的风息翻越窗户滚了进来，面色不虞的扫了一眼，冷声低语道：“风息，你可知擅自离开该当何罪。”
他的语气很冷，没有温度。
一身脏兮兮的风息憨笑的挠头，“主子，属下得到消息你在太傅府的梧桐苑暂住，所以想来看看你，而且，属下离开前，碰见了太傅府的三公子醉无闻出现在那。
原本约定今日开张，可属下不知三公子的来意，只能溜了，顺便来看看主子习惯不习惯。”
风息面对风难萧的冷冽，已经习以为常。
他的行为举止，没有半分属下的影子，反倒是像至交好友般熟稔。
醉无闻？
他去矮子铺做什么？
风难萧面色一沉，低声吩咐道：“你回去按照约定的时辰开张，别让人起疑。至于醉无闻，以不变应万变。还有，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来这。”
风息点头如捣蒜，答应的非常快。
风难萧别有深意地扫了一眼漫不经心的风息，风息于他而言，非同一般，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不希望最后查到的结果会是风息背叛了他。
“太傅府有影子杀手，日后有事，我会找你。”
风难萧再提醒了一句。
听见影子杀手，风息的脸色剧变。
他曾听闻过影子杀手的手段狠厉，如果被对方盯上，很难从对方手上逃脱。
虽然智商不行，但武功也是真的高。
“属下知道了。”
风息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正色道。
风难萧抬手一挥，风息努了努嘴，最终还是乖乖地离开。
望着煮沸的茶，他却没有心思品尝。
醉无闻出现在矮子铺，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这些年在京城的布局，会因为醉无闻的接近被暴露在阳光之下吗？
他没有把握，只能尽力躲藏。
但愿，这一天来的晚一点。
风难萧捻去眼中的沉思，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刚准备端起时，突然冒出的手抢先了一步，当的一声，茶杯被他用力的放在案几上，双手捏着耳朵，嚷嚷道：“好烫。”
风难萧抬头望着一声不吭就溜到他屋子的醉无闻，神色一暗，旋即，将一旁沾了冷水的帕子丢了过去，“醉无闻，你来本公子这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