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眼帘,醉无闻藏起眼底的恨意,抬头时,面上挂着得体的笑意,“不知大人想找我解什么惑?我又能为大人贡献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来人并未错过醉无闻看见他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
他并不记得在此之前,他和醉无闻打过照面。
反倒是他经常在九皇子的府邸外瞧见醉无闻。
他目前没有时间细究醉无闻是否见过他,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收敛心思,面上挂着浅笑,“三公子,今日本官特来请教三公子,如何在众多杀手追捕中,逃过一劫?”
此话一出,醉无闻便明白此人的目的。
他是为那日狩猎遇刺一事而来。
“大人是觉得我逃过追杀,很奇怪?”醉无闻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藏在袖中的手却紧握成拳,指甲掐在肉里泛起的疼,勉强能拉回他的理智。
他怕自己稍不注意,就会将此人碎尸万段。
面对雁南归,他心中的恨意都没有这么盛。
“没有,只是想讨教一二。今日城西街一户人家遇难,现场留下的印记与那日狩猎遇刺留下的印记别无二致,只是,今日现场留下一块玉佩,上司觉得这两件案情有关联,特地并案调查。”
似想起某事,来人再次开口,“忘了自我介绍,本官姓季名子匪,专门负责调查狩猎遇刺一案,还有一名同僚会与本官一起,只是,他负责的是城西街遇刺一事。若有机会,三公子会见到他。”
季子匪面无表情的开口自我介绍。
醉无闻一言不发,他猜不出季子匪的来意。
狩猎遇刺与城西街遇刺,这两案毫无关联。
他们却强行将两案绑在一起。
这里面的水可真浑浊啊!
“三公子,现在能回答本官的问题了?”
季子匪的语气没有温度,看似进退有度,实则他始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自从他得知他负责调查狩猎遇刺一事,他就觉得膈应。
“季大人,你似乎搞错问题的方向了,你该调查的是找出凶手,而不是在我这一探究竟。莫非你是怀疑我这一切是我自导自演,特地请来的杀手杀风难萧吗?
然后,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再派杀手去城西街随便挑一户人家给杀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只能说季大人你思考的方向错了。
我若真有这个本事,还会在这任由你揣测。”
醉无闻无惧季子匪,他对季子匪更没有好心情。
他现在能坦然的站在这,无非是不想让季子匪得逞。
季子匪同雁南归是一丘之貉。
如今看来。
城西街的事定然与雁南归脱不了干系。
雁南归急于转移视线,想让景和帝将目光放在调查城西街一案的事上。
如此一来,镇抚司必然接管此事。
但雁南归没有料到,上面会将两件事合并一起调查。
无奈之下,雁南归只能让季子匪暗中做梗,得到调查狩猎遇刺一事。
只要季子匪查出不利于雁南归的蛛丝马迹,雁南归立马能将线索掐断,甚至,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雁南归真是好计谋!
季子匪没料到醉无闻能猜中他的目的,他的来意确实如此。
只要醉无闻表现中有漏洞,他就能借由调查一事,将醉无闻请到镇抚司做客。
偏偏醉无闻猜到了。
季子匪眼底闪过暗芒,看来给醉无闻挖坑,并不能如愿以偿。
果真如九皇子雁南归所言。
醉无闻并非软柿子,对付醉无闻,根本不能掉以轻心。
思及此,季子匪面上挂着歉意的笑容,“三公子错怪本官了,本官并非此意。只是两件事却有巧合之处,而本官听闻三公子并不会武功,面对层层叠叠的追杀,故而,本官很好奇三公子如何能逃过此劫。”
话虽如此,可他语气中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歉意。
“季大人,与其在我这磨嘴皮子,还不如去现场走走,兴许能发现新的线索。”
醉无闻听出了季子匪的意有所指。
他是在逼自己说出那日到底是谁杀了杀手。
如此心知肚明的事,偏偏要摆在台面上。
季子匪这拙劣的演技,还真是令人作呕。
醉无闻又岂能如季子匪所愿,风难萧的名字宛如一个禁区,他不能再让风难萧受到半点伤害。
“三公子所言甚是,那本官就不打扰了。”
季子匪顺水推舟,离开了太傅府。
望着季子匪离开的背影,醉无闻只觉这件事没完,他往后还会继续和季子匪打交道。
只是,镇抚司也被雁南归染指了。
他还有必要去镇抚司吗?
算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
他不能因为雁南归染指镇抚司而不进,连镇抚司都有雁南归的人,其他职位想必也不少。
相比之下,镇抚司算是干净许多。
呼!
长吐一口浊气,醉无闻懒散地迈着步伐回到自己的房间,自始至终,他都未瞧见醉青云的出现。
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说不出的古怪。
醉青云身为一家之主,镇抚司来人居然避而不见,这不符合常理。
可是……
算了,睡觉。
醉无闻合衣而眠。
这一觉他睡的并不踏实。
夜黑风高,凉风习习。
瓦砾之下,有一道残影般的脚步踏过,只见,他身影如鬼魅,奔走在城西街的屋顶之上,最终抵达那间被封禁的住户。
一双如鹰的眼睛朝四处打量,片刻后,掀开一片瓦砾,望着堂前坐满的众人。
其中,便有那位一身血服,端正坐在主位的受害者。
堂下的谈话听不真切,只听见了只言片语。
听见风难萧的名字,黑衣人神色一凛,差点将手中的瓦砾捏碎,幸好理智尚存,才没有闹出动静。
暗自记下堂前众人的面貌,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众人还在商讨,殊不知,他们的计划已经被人识破。
黑衣人在暮色保护下,悄无声息的潜入太傅府。
准确无误的猫在醉无闻的窗台下,从怀中拿出一张字条,悄然地将窗户打开,偷瞄一眼,将字条压在惊木下,又悄无声息地潜入夜色中,不知所踪。
原本睡意尚浅的醉无闻听见动静,立马起身查看,借着窗外透露的月光,他发现惊木下压着一张字条。
谁来过?
醉无闻狐疑的打开字条,只见,上面写着:城西街诈尸。
诈尸?
这么说城西街遇刺只是个幌子。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转移视线。
那枚玉佩也是!
只是,这张字条又是谁放的?
藏在黑暗中的人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
又或者这句话本身就是个陷阱。
站在窗前思考良久,醉无闻将字条丢进留下的一盏烛火中,不管这张字条上的内容是否属实,这张字条都不能留。
细致的瞧了一眼周围是否有残留的痕迹,没有察觉到异样,醉无闻才安心的回到榻上休息。
……
翌日。
清晨的曦光洒在窗台上。
外面喧闹的声音将醉无闻从梦中吵醒。
揉了揉发胀的脑袋,醉无闻从榻上爬起来,刚打开门,就瞧见两道身影在他院子乱窜。
其中一位年老的正拿着扫帚,追赶年少的少年。
似乎不解气,年老的一边骂一边打。
醉无闻兴致怏怏的关上门,这种特别违和的场景,只会是在他的二哥归家时出现。
醉青云会一改往日的冷面,变得活灵活现,宛如一个老顽童。
不过,也只有在他二哥面前,醉青云会拿出身为父亲的慈祥。
对他而言,不过是多了一道被父亲无视的伤口而言。
醉无闻微吐一口浊气,院中的热闹与他房间的孤寂形成鲜明的反比,索性历经了两世,他已经习惯了。
况且,他的父亲不由分说的对他下手,在他心中,醉青云只是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诶,醉无闻,都是同一个爹,怎么他就不喜欢你?”小豆包不理解醉青云的做法,哪怕他们的母亲不同,那都是醉青云用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妻子,怎么会如此区别对待。
“不知道。”
醉无闻从记事起,醉青云对他的态度就算不上热络。
他以为醉青云对所有人都一样,直到无意间看见二哥被醉青云追着跑进自己院子,他才发现醉青云只是对他不关切。
而且,伺候他母亲的下人,在他母亲与醉青云和离后,都被醉青云以各种理由送走。
至于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醉无闻不知。
“三弟,快出来帮我啊!”熟稔的语气传进醉无闻的耳底,醉无闻垂眸捻思,若是前世,他兴许会出面帮二哥挡住醉青云的怒火。
但历经一世后,他不想了。
醉青云既然不在意他,他又何必自讨苦吃,上赶着在醉青云面前找存在感。
既然如此,他就当做没听见。
外面的人迟迟没等到回应,无趣的嘟哝着嘴,眼底一暗,瞧着扫帚即将打到自己身上,他躬身一闪,朝着院外跑去。
“醉无闻,我刚刚从他身上察觉到恨意,他为什么恨你?”
第15章 就不能将他一起顺带带走
醉无闻避而不答,听见外面的动静停歇,才打开房门,径直朝着梧桐苑走去。
刚踏进风难萧的房间,他就闻到扑鼻的香气,肚子也忍不住叫嚣起来。
醉无闻抬头看着风难萧干笑一声,“不好意思,肚子不听话,叫的不是时候。”
话虽如此,他自然而然的落座在风难萧的身侧,熟稔地拿起桌上的碗筷,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风难萧脸色微沉,瞧着醉无闻狼吞虎咽的模样,那点微弱的食欲顿然消失无形。
起身准备离席,醉无闻突然伸手摁住了风难萧,咀嚼着食物,朝门口喊了一声:“去拿一副碗筷过来。”
守在门口的小厮得令,小跑至小厨房,迅速地将洗好的碗筷放在风难萧的面前,识趣地转身离开房间。
“风难萧,不吃饭可不行哦。”
醉无闻咧嘴一笑,盯着风难萧拿起筷子才挪开目光。
两人用完膳,醉无闻熟稔地躺在卧榻上,没有离开的打算。
风难萧虽不喜,但这毕竟是醉无闻的府邸,他没有权利将醉无闻赶走。
沉思良久,风难萧将煮好的茶放在案几上,不慌不忙的替醉无闻斟了一杯茶,道:“三公子最近这么得闲吗?”
“还行。”
醉无闻不假思索的回应。
风难萧的言外之意,他听的清清楚楚。
只是,他二哥回来了,他不想待在自己的院子,只要他在自己的院子,他二哥就会没完没了的跑过去,闹的他没法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