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扮“醉无闻”这几日,每逢半夜,他都睡不着。
仅有此刻,他才觉得自己是自己。
“想退缩?”
冷冽的声音在房间响起,他浑身一颤,忐忑不安的偏头,只见一抹黑影闯入他的眼底。
“影子大人。”
他连忙跪下,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影子轻笑一声,用飞刀抬起对方的下巴,“主子发话了,你要是再不出府,他就砍了你孩子的一根手指。”
说话间,影子嫌弃的抽回自己的飞刀,冷声提醒道:“对了,无声别弄死了,他是你要接近的人最有利的凭证。”
无声阁发生的事,一切都落在他眼底。
“别真把自己当成三少爷了。”影子厌弃地瞥了一眼畏畏缩缩的男人,转身消失在房间。
影子走后,跪在床榻上的他才长吐一口浊气。
别真把自己当成醉无闻。
听见这句话,他只觉得很可笑。
如果不是他们逼他,用他的孩子要挟他,他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吗?
现在却反过头来提醒他。
当真是可笑至极!
凄苦一笑,他不得不遵守他们的命令。
深吸一口气,既然走到这一步,他就没有任何退路。
从今往后,他就是真正的醉无闻!
他们越是提醒,他越要将醉无闻这个名字刻在自己骨子里。
拥有太傅府之子的光环,他的孩子兴许能得到德高望重的夫子教导。
思及此,他抓紧被褥的手一点一点的收拢,这都是他们自找的!
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他心里变化。
回到书房的影子,恭敬地跪在地上,“主人,他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是不是……”
未说完的半句,被醉青云打断,“不用。”
“他翻不出多大的风浪,一切都在老夫的掌握之中。”
醉青云勾唇冷笑,他既然敢用,就将一切后果都排除在外。
谁若是不服,换掉就是。
“主人,他,”
醉青云知道影子在担心什么,及时开口打断,“不用担心,他是没骨气的人。”
若是有骨气,也不至于让他妻子替他挡刀。
影子见自家主人不放在心上,便没有继续多言。
“明日将醉无闻的过往,与风难萧之间的关系,都告诉他,如若露出半点马脚,老夫就送他一根手指。”
醉青云没时间等,他必须将此人培养成真正的醉无闻。
只有如此,那个被他藏起来的醉无闻,就可以结束他的价值。
“属下明白。”
影子悄然退下,这几日收集三少爷的信息,他发现有很多地方都是空白。
越是空白的地方,越引起他的怀疑。
……
景和帝寝殿。
“呵!醉青云好大的胆子!”景和帝愤怒一拍,一巴掌拍在案几上。
他警告醉青云别动醉无闻,这厮却在背后偷天换日。
还真是他的好太傅。
“老三,你明日去一趟太傅府,见见现在的醉无闻。”
景和帝微眯着眼,若不是老三将此事告知他,他还真不知醉青云在私底下给他玩这招。
既然想到用一个人代替醉无闻。
当真醉无闻是那么好替代?
景和帝只觉可笑,一向谨小慎微的太傅,竟然干出如此荒唐的事。
“儿臣明白。”
雁知遇躬身回应,低头的瞬间,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今日同风难萧闲谈时,风难萧无意间提了一句。
他觉得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如今,景和帝对醉无闻很是倚重,若是太傅府出了这件事,景和帝不可能不查。
他们既能假借景和帝的手将醉无闻救出来,还能戳破醉青云的阴谋。
只是,醉无闻现在何处,他们一无所知。
不过……
他坚信风难萧不会坐以待毙,会找出醉无闻。
这是他身为皇子的直觉。
“老三,你最近几日常去沉萧府,朝中大臣都弹劾你身为皇子,与敌国将军走得近。”景和帝扭转话题,将火牵引到雁知遇身上。
听闻此话,雁知遇并不意外。
他这几日没有特意隐瞒自己的行踪,被人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父王,儿臣身为皇子,自然要善待每一位,不管他是敌国将军,还是叛国亡人,只要臣服于父王你,儿臣都一视同仁。”
雁知遇早已想好对策。
何况,风难萧自待在惊风王朝起,他们几位皇子就常常与风难萧走动,只是,感情不深而已。
景和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老三是他亲眼看着长大,一直待在皇宫,心思沉稳,不争不抢,对任何人都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
风难萧初到这时,其他几位都欺负风难萧是敌国的将军,唯独老三没有。
虽不亲近,但也不落井下石。
“也罢,只要你心里有数就好。”
景和帝最放心的皇子就是雁知遇。
“多谢父王。”
景和帝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雁知遇恭敬地退下,事已办成,他多待也没有必要。
进退有度。
景和帝很满意雁知遇的态度。
一切事都在悄然间发生转变,谁也不知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
翌日。
无声阁难得热闹,只是,这一切都与待在柴房的无声无关。
他就像一条苟延残喘的老狗,用尽全力想要活下去,可是,他这点微弱的意念,得不到任何希望。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身上的伤虽然在慢慢愈合,可体力却一点一点的消耗殆尽。
吱呀!
木门发出声响,无声趴在地上,他已经没力气去看进来的是谁。
“救活他,他要死了,本公子拿你是问!”
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无声像是触碰到一点点希望,但残存的理智在告诉他,那声音不是他真正的主子。
他们留下他,只是为了更好的利用他。
可最后一点意识,在一阵刺痛后消失。
“公子,他昏厥过去了,皮外伤已经在愈合,真正导致他昏厥的原因,是没有进食。”
大夫擦去额头莫须有的汗渍,斗胆开口提醒。
听闻此话,“醉无闻”神色一凛,转身看着低着头不敢看他的下人,“本公子的吩咐,你们也敢当耳旁风?”
第84章 你先行
“小的不敢。”
两个随从连忙跪下求饶,他们哪敢说这是公子的吩咐。
“滚!”
怒吼一声,拂袖一挥,朝暗处招了招手,一位侍卫笔直地朝他走来。
“把他带回房里,好生照料,大夫,你再看看他还有没有其它伤,一并治好。”
话音刚落,他转身离开。
若不是碍于他们的要挟,他一点都不想踏足这。
不过是个没用的奴才,竟然还要耗费银子救活他。
反正不是花他的银子,他们爱如何就如何。
无声的事,他一概不过问,现在,他也没时间过问。
“影子大人,这些都要掌握?”他看着层层叠叠的册子,嚣张的气焰在影子出现那刻,顿然消失。
他再嚣张,也不敢在随时能取他性命的人面前嚣张。
影子微抬眼眸,冷厉的眼神让他缩了缩脖子,连忙改口道:“我看,我看。”
影子见状,转身离开。
殊不知,影子离开的刹那,他像个泄气的皮球,瘫软地躺在榻上。
随意的翻看几页,都是一些无聊的东西。
不是去这家酒楼吃,就是去那条街逛。
厌弃的皱眉,这官宦家的公子哥的日子就是过的潇洒,一点都不懂百姓的疾苦。
敷衍地看完,没有一样值得他提起精神的事。
……
镇抚司。
风难萧以“闻听”大人侍卫的身份出现在镇抚司,他这几日都会出现,只要他在,“闻听”这个名字就一直存在。
再次踏进卷宗室。
他这次没有寻找任何卷宗,他只希望能再次碰见那个神秘的老头。
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
镇抚司最安静的地方,莫过于卷宗室和停尸房。
随性一扫,他的目光停滞在穿过长廊的人影身上。
那是……
“卷宗室的对面就是停尸房,你看见的人就是仵作。”老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风难萧身侧。
风难萧眼底一惊,面上却淡淡地,像是对老头突然出现,没有一丝的惊讶。
“那小子遇到危险了?”
老头杵着拐杖转身,漫不经心的开口。
风难萧默然不语,每次见到他,都觉得此人身上藏着很多秘密。
不仅如此,他像是能窥见别人心思般,对任何事都知晓。
“来,陪老夫下一盘棋。”
没有得到回应,老头并不意外,对方的话仿佛惜字如金般,除非必要,不会开口。
这点倒是和他故友相似。
都是惜字如金的人。
风难萧没有拒绝,跟上老头的脚步,再次踏足那间密室,密室像是被打扫了一番,除了十字架上的骸骨,别的地方都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这次你先行。”
老头执黑子,让风难萧的白子先行。
他没有推诿,毫不拖泥带水的落子。
一盘棋结束,他们是平手。
风难萧眉头一皱,这棋风跟他相似。
“老夫这是模仿你上次落子的规律,只可惜,还是没赢过你。”老头不以为然的笑笑,他只是想看看掌握风难萧的棋风,能不能取巧胜过风难萧。
岂料,他还是输了。
风难萧眸光微闪,目光凝视在棋盘上,对方模仿的他的棋风,只有表面,没有深入精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棋风,你这样模仿我的,只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
他不建议老头模仿他的棋风,只有适合自己的棋风才是最好的。
老头认同的点了点头,“确实,这几日为了专研你的棋风,老夫经常一个人在这对垒,只是,棋风虽然相似,但只有表面而已。”
老头一掌拍在桌上,棋盘上的棋子腾空飞起,只见虚幻的残影略过,黑子和白子悉数落入对应的盒子里。
“再来一局。”
“嗯。”
两人再一次对弈。
老头用自己最熟悉的招式与风难萧对垒,心中的隔阂总算是消除,他还是适合自己的风格。
亦如带上人皮面具,假扮成别人的人,终究不能代替。
“那小子的事,老夫倒是有耳闻。”老头将话题引入正轨,他很早就猜到镇抚司内的“闻听”就是太傅的儿子醉无闻。
何况,风难萧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