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午僵持到日落,看戏的人群也散了。
钱丽骂骂咧咧正要回家,突然看到江高回来了。
眼珠子一转,又打起了主意。
想着江高不像周雨那么无赖,到底是子弟兵出声,应该好说话些。
于是她走过去,一个字还没开口。
江高就从身后掏出一把斧头,“嘭”一声砍在木墩上。
三寸宽的木墩应声而裂,发出清脆一声响。
像砍在人的骨头上。
钱丽被吓得心脏重重一颤。
三步并两步,两百斤的身材跑得比兔子还快,脚下犹如生风。
周雨笑得不行,半天没直起腰。
“这比逃命还快。”
笑了一会,周雨才想起了一直被她忽略的事情。
一把拎起江寒的耳朵:“好啊你,给我整这幺蛾子,说说为什么打人?”
“疼疼疼。”江寒一边捂着耳朵一边龇牙咧嘴,“老高,快管管你老婆。”
“你叫破喉咙也没用,给我老实交待。”
“臭鼹鼠推言言,我就揍他!”
此话一出,周雨人已经没影了。
院外远远传来震耳欲聋的喇叭吼声——“王八羔子,老娘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小镇的生活打打闹闹,趣事也多。
日子在不知不觉间过去。
自从钱宝被揍事件传开后,就再也没有人找过温言麻烦,就连流言蜚语都少了好多。
有时候讲道路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以暴制暴反而能一劳永逸。
欺软怕硬是人类的天性。
你只有更强,才能不被欺负。
十一月,天气吹来凉风,温言捡了只猫。
小猫受了伤,黑乎乎的,起名叫“小黑”。
周雨对猫毛过敏,家里不能养。
俩人在院子不远处搭了个小窝,温言每天都会按时喂。
自从温言来了后,江寒的宠物就几乎就都是温言在喂了,鸟,螃蟹,还有两只蛐蛐。
温言喂得尽心尽力,一天三餐,每餐不落,有时候还会加餐,将自已的零食喂给它们。
快冬天,江高加紧了对江寒的训练。
每天晚上放学要扎十五分钟马步,再连三十分钟重力训练。
刚开始的几天,江高会守在江寒身边,拿着根鞭子纠正他的动作。
江高很严格,稍有一点失误,鞭子便会落在江寒身上。
鞭子打人疼,江寒咬牙忍着不动。
每次练完下来,身上都是伤。
晚上擦药,可把温言心疼坏了。
小手想碰又不敢碰,轻轻往伤口上吹气,似乎这样就能减轻疼痛一样。
“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
可能是心里作用,江寒好像也真不疼了。
慢慢上道后,江高也不监督着江寒,但每天的训练时间一定要够。
大冬天,虽说天气也不冷,江寒就倘着背站在院子里练扎马步。
汗水顺着背脊流下,湿透了衣衫。
每次不练完不准吃饭,所有温言会趁没人的时候给江寒喂东西。
有时候是糖,有时候是酸枣糕。
昨天是自已用零花钱买的小熊饼干。
江寒不怎么喜欢吃这种小孩子吃的东西,虽然他自已也是小孩。
但每次温言递过来,他还是会吃掉。
嘴里却嫌弃,“小孩子吃的,好幼稚。”
用稚嫩的嗓音说出这种话,有些滑稽。
冬去春来,江寒有了腹肌。
薄薄的一层,不明显,第一个和人分享的就是温言。
“看我的腹肌,帅气吧!”
温言很配合:“哇,好厉害。”
“每次都是这句,没新意。”
虽然每次都是这句,但温言每次都是真心的。
“江寒哥哥,你好帅。”
作为江寒的小跟班,温言很会恭迎讨好江寒。
江寒满意,脸上是傲娇的小表情:“给你摸摸,只给你一个人摸。”
温言摸上去,眼睛放光,满眼崇拜:“有点硬硬的……”
“腹肌当然硬硬的。”
下半个学期到来,转眼就要入夏,天气开始升温。
江寒和温言已经形影不离了。
江寒在哪,温言就在哪。
确切地说,除了在学校和睡觉时间,俩人都在一起。
就连睡觉,温言大多时候晚上洗完了澡会去找江寒,自然也在江寒那里睡下了。
早上再一起出门上学。
清明节,放三天假。
本来江咏说要回来扫墓,但临时有事,又不回来了。
周雨前天买了扫墓用的东西,钱纸、蔬果之类的。
大家都在准备着扫墓,鞭炮声起起落落,山上映山红也开得正艳。
清明时节雨纷纷。
这天是下毛毛雨,温言也跟着江寒一起去,凑个热闹。
乡下扫墓讲究也不会太多,把长了一年的野草清一下,找新枝插上,再挂上祭纸。
最后是放鞭炮敬拜,就算完事。
远远看去,纯洁的白与艳丽的红交织,有种朦胧的美感,山头都笼罩在薄雾之下。
扫墓很快,大概就半天的时间,然后就是不知事的孩子欢快地玩耍。
山上茶树的茶苞都熟了,嫩白的颜色,形状如叶子。
江寒带着温言去找。
温言没见过茶苞,拿着一个找到的茶苞和叶子比了比,满眼稀奇:“它长得好像叶子啊?”
“它就是茶叶变来的。”
江寒挑眉,说完,往嘴里塞了一个,味苦,又“呸呸”吐了出来:“被真菌感染了变异结的。时间很短,过段时间就没了。”
温言吃到一个清甜的,眼睛眯了起来:“江寒哥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江寒敲了温言一下,没用力:“当然,哥哥不是白叫的。”
俩人一路摘一路吃,过完了瘾,最后还兜了一把回家。
俩人打算明天再去。
三四月份,正是山上果子都成熟的时候,等再过段时间,杨梅也要熟了。
这几天清明,山上陆续都是扫墓的人。
放假的孩子也跟着欢腾。
翌日出门,郝壮也在摘茶苞。
三人会晤,在山上扫荡起来。
郝壮不是能走路的人,没走多远就开始喊累,零食倒是带了一大堆,这一路已经快见底了。
“你们走吧,我要在这坐一会。”
人往地上大字一躺,赖着不动了。
江寒懒得管他,牵起温言的手往前走:“言言,这几天我们可以吃个够了。”
“前面是养殖场,别走远了。”
郝壮在身后提醒。
“知道了……”
江寒远远回。
前面是个动物养殖场,狗、羊、猪之类的都有。
因为以前发生过伤人事件,所有大人都会嘱咐不要往那边去。
江寒也没打算往那边去,前面一转弯,去了另一个山头。
鞭炮声不断,四处都是扫墓的人。
但往往意外就是发生得那么突然。
等到江寒发现危险靠近时,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狗蛰伏在绿草丛里,离江寒和温言仅几米之遥。
前是山坡,后是小路,根本来不及跑。
短短的时间内,江寒脑子是懵的。
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为什么养殖场的狗会跨越两个山头出现在这里。
脑子唯一的念头是——跑!
必须跑掉!
就算跑不掉也得让温言跑掉!
养殖场的狗都是疯狗,没有人性。
温言不知道江寒停下来是为什么,刚想说话,被江寒死死捂住了嘴巴。
就算再迟钝,温言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立马慌乱害怕起来。
鞭炮声还在继续,不远处就是人,嗜血危险的气息在蔓延。
隔着几百米,他们却没法向人群求救。
江寒努力让自已镇定下来,可颤抖的手却泄露了他此刻的慌乱紧张。
他凑到温言耳边,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几乎是无比沙哑的:“一会我叫你跑,你就跑,听到没有!”
温言眼泪已经掉了下来,拼命地摇头。
江寒恶狠狠地低声说:“温言,给我跑!”
温言还是摇头,眼泪一滴滴砸下,身体在不住地发颤。
江寒被那滚烫的泪猛然烫了手。
但……已经快要来不及了……
他看见凶狠的黑狗露出了森寒的獠牙,江寒闭了闭眼。
他解下坠子,放到温言手心,说了一个“跑”字。
这一刻,他将生的机会留给了温言。
江寒放开了温言,将温言推下了小路。
在放手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温言泪流满面的脸,以及一声哽咽不舍的“江寒哥哥”。
他想,也值了。
这短短的几个月,也不算枉过。
第72章
温言抚上江寒腰上的那个疤:“疼吗?”
问的是被咬时。
江寒抚抱着温言:“可疼了言言, 都疼到没感觉了。”
其实也算很幸运,万幸那时狼狗不饿,只是单纯地被鞭炮声激怒了攻击人, 并没有想要伤人。
大难不死捡回一条命。
昨晚温言也摸了江寒的疤,只是那时江寒的注意力没在这个上面。
如今回想, 温言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记忆,在江寒不知道的岁月里。
他压着人, 亲着温言的耳垂:“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嗯……”
温言受不起江寒这样的撩拨:“很久以前……”
“有多久?”
温言不说话了。
江寒起身, 换了个方向, 将温言面对面抱着,亲昵地蹭了蹭温言额头。
“言言, 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嗯?”
温言手搭着江寒的肩,露出的清瘦手腕上有吻痕,脖子上也有:“寒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