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回事。”唐拾给赵明川发消息道。
赵明川虽然喝过了头,但先一步离开,被冷风吹了一路,清醒不少。
他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说你兄弟昨天跟我恋爱咨询了一整天,刚刚在烧烤摊借酒消愁,最后还把自己消醉了吧。
太他妈离谱了。
赵明川给他发消息。
“你……看着点。”
“这人酒量挺高的,一般不醉,不知道喝了多少。”
“刚刚跟我说话舌头都打不直了。”
“要不然我找人开车过来?”
这里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稍微走出去就是繁华的商业区。
他回复道:“不用,我打车带他回去。”
“你来了?”宋柏歪着身子靠在塑料椅子上,他穿着白天的风衣,双腿太长,有些不舒服地抵在桌子下面,桌上没剩什么吃的,全是酒。
“小祝刚走。”
满桌的瓶子堆在一起,唐拾拿起瓶子看了看,啤的白的都有,度数不低,换个人来能喝到酒精中毒。
“你……”宋柏刚想要站起来,一头栽到了唐拾身上。
崇江秋季的天气总是飘忽不定,下降之后又猛然回升,恍然间像是夏季重新来临,空气中满是水汽潮湿的味道。
江边的夜风好像也带着微醺的酒气。
又或许是边上那人飘过来的。
唐拾艰难地撑着宋柏沉重的身体,头疼地拧了拧眉心。
他没想到这人忽然喝那么多。
宋柏下巴搁在他肩上,手臂从旁边把人揽住,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着唐拾柔软的耳垂,也不用力,只轻轻捏,唐拾被他揉得痒了,偏过头去,低声道:“别动。”
宋柏双眼有点朦胧,费力地对着焦:“没动。”
“你喝醉了。”唐拾无奈道。
“没有。”宋柏说。
“喝醉了。”
“醉不了。”宋柏固执道。
也不清楚这人喝了多少,唐拾懒得跟他掰扯,费力地把人撑起来。
岸边的芦苇丛随风摇曳,远处城市灯火通明。
酒后宋柏体温略高,把嘴唇都烧干了,他舔了舔嘴唇,模糊道:“有水吗。”
“回去喝。”唐拾敷衍地应着。
“不回去。”他说道。
“那你躺这?”唐拾侧眼看他。
宋柏安静了一会儿,片刻后低声道:“去个地方。”
唐拾拗不过一个醉鬼,只能随他去。
宋柏脚步虚浮,路倒是认得很清,不知走了多久,驾轻就熟地带他到了城市边缘。
漆黑一片的山坡上能看到下面万千灯火。
头顶星河璀璨,朝远处流淌而去。
宋柏贴他很近。
两人指节碰着指节,少顷,宋柏手掌贴了上来,沿着他的指尖紧紧缠住。
唐拾脸上没什么反应,而心脏却如有预感一般,突兀地狂跳起来。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竟没有挣开。
“我想给你看……”他笨拙地摸索着手机,拿了好几下没拿出来。
拿出来之后往上面戳了几戳。
寂静的山野中,只有微风拂过的声音。
然后下一秒,远处的江畔,城市上空,忽然炸出了绚烂的烟花。
唐拾从未见过如此庞大又美丽的焰火,一时看得呆了。
江边散步的人群都驻足不前,纷纷举起手机拍下这一幕。
烟花持续了数十分钟。
流光溢彩的火星在巨响中将两人的脸庞映得雪亮。
明明灭灭的光里,宋柏小声说:“很早以前订的,其实每年生日都有,但我没让他们放过。”
“因为一直没有想一起看的人。”
“……现在有了。”他补充道。
宋柏认真地看着他,眼里映着漫天肆无忌惮放纵炸开的烟花。他总是随意地撩拨人,漫不经心地说很多不着边际的话。
但此刻他眼睛亮得像点燃的火花,被这么看着的时候没有人能够不脸红。
唐拾艰难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开口道:“你醉得不轻——”
“是喝醉了。”宋柏小声承认。
他往前一步。
这次没能站稳,唐拾猝不及防,拉不住他,两个人一同往草丛中倒去。
山间的夜露很快沾湿两人的衣服。
宋柏温热的手掌牢牢护住他的后脑,磕到了一块石头上。
唐拾无措地想看他的手伤没伤,宋柏却把他整个人箍在怀里。
青草的气息里响着秋末微弱的蝉鸣。
黑暗中两人的心跳格外明晰。
“我想过,”宋柏微醺的气息吐在他耳畔,“是不是错觉……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但是在那个老宅里我想通了,如果再不说,我怕哪天就来不及了,是错觉也没关系。”
“你不回应也没关系……”宋柏又说道,“我说就行。”
“你搞错了。”唐拾身体在微微发抖,还想挣脱。
“我喜欢你……临风。”他说道,“从前有点,现在也是。”
霎那间,唐拾整个人都僵住了,呼吸几乎停止。
他看向宋柏的眼睛,那双眼睛坦然而诚挚。
片刻后他艰难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宋柏摸摸他的脸,笑道:“现在。”
“还有很早之前,在红庄新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
明明脸不一样,声音不一样,什么地方都不一样。
明明他亲眼看到过周临风的尸体。
但还是觉得像。
命运之路曲折迷离,时间能改变太多东西,但有些东西扎根在灵魂深处,无论过去多久都能让他们再次相知相遇。
“有些人画惯了符咒,的确没办法用右手写字,但城隍官很少会这样,有人给你的手下过咒,为了不让你再用同一种笔迹。”
还有很多很多其它事情。
蛛丝马迹太多了,他现在很后悔没有早些说出来。
宋柏的嗓音很沙哑,有那么一瞬间唐拾觉得他很难过:“我找了你很久……真的很久。”
唐拾身体绷得很紧。
“不行——”唐拾别过脸去。
他还没说完就被宋柏打断了。
“我不相信。”宋柏低声说,他伸手,从唐拾的颈脖用力捋倒锁骨,再往下,隔着衬衫感受到底下滚烫的体温。
“他说你失去了一魂一魄,感情残缺。”
宋柏握住他的手,用力按在唐拾心口:“你碰一碰这里,不是热的吗?”
唐拾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整个人被他压在柔软的草丛里避无可避。
心跳如鼓。
两人的身体密不可分地纠缠在一起。
宋柏低头,咬住了他的唇。
这次跟大明山冰冷的地宫不一样。
这是一个真正的吻。
他们在暖风中,在远隔人世烟火的山林间,手掌紧扣,十指纠缠在一起,唐拾能闻到宋柏发间的香味,旖旎又暧昧。
这个吻绵长温柔,宋柏耐心地从他的唇间品到深处,亲昵地贴在他身上。
唐拾绷紧的身体逐渐松弛,被他吻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从没跟人接过吻——连想象中也没有,此刻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唐拾想退开,深重的情感却跨越了理智的那根弦。
第84章
这是不应该的,唐拾模糊地想。
他本来不该这么做。
其实最好的方式是刚恢复记忆的时候就走,起码那时候宋柏还什么都没有说,一切都在还可以挽回的地步。
如果哪天他真的死在像周宅那样的地方,宋柏会给他放一束花,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微微仰起头,宋柏指尖穿进他发丝深处,压向自己,吻得更深。
——可他偏偏舍不得。
舍不得走,舍不得离开,还想再多呆一会儿,多看这人一眼。
唐拾垂下眼睛,在两人狭小的空隙间喘着气,感觉整个人都在发烫。
他嘴唇被咬得通红,唇角还有些肿。
宋柏毫无章法地亲着他的耳垂和脸颊,直到那上面滚烫又通红。他心跳得实在太快,以至于一时没控制住力道。
唐拾伸手去捂他的嘴,咬着牙道:“差不多了。”
宋柏的声音闷闷地从他掌心传来:“不好。”
他像只摇着尾巴的金毛猎犬,小声又认真道:“再亲一次行不行?”
黑色的树影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烟花结束了,但已经无人在意。
宋柏再次吻上了他的唇。
这次稍微熟练了一些,也温柔不少,不再带着久别重逢的悲喜和求而不得,唐拾听不见任何声音,也说不出任何话,所有的喘息和摩擦声被千百倍放大,他一时只能听见耳膜被血液重重撞击的声音。
宋柏温热的手掌不断摩挲着他白皙纤细的后颈,把他纤细的脖子牢牢钳在掌心。
原来他真的喜欢这个人啊。
宋柏想。
只想抱着他,在随风摇摆的柔软长草上,只想接吻到天荒地老。
这次亲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唐拾缺氧地仰起了头。
宋柏终于松开了他。
唐拾奋力一扑,总算把人掀到边上,面无表情地瞪人,只不过微微仰头的角度,咬破了还红肿的唇让瞪视显得没那么有杀伤力。
宋柏无辜地躺在一旁看他。
山间空气清新,天上横亘着绵长的银河。
过往的回忆涌入脑海,宋柏仔细想了一下,他和唐拾——周临风在分别之前的关系其实算不得多么好,分别的那几次无一不是争锋相对。
崇江靠海岸线有一段盘山公路。
当时整段公路还没修完,隧道里只有忽明忽暗的灯。
“刺啦——”
雪亮的改造车灯刺穿黑暗。
引擎的轰鸣声中,数辆摩托车从盘山公路起点窜出。
狂风吹着周临风的头盔,发丝在身后飘飞而出。
他猛踩一脚油门,超越旁边人半个车身,片刻后降速从弯道飞掠而过。
流线型的摩托在夜里反着光。
忽然侧面的路上冲出来另外一辆漆成荧光绿色的车。
两车速度不相上下。
旁边的车忽然一蹿,整辆车往旁边侧过来,企图逼停!
车轮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周临风手指一拧,车身失控地朝着悬崖边冲去。
下一刻空中张开白色的伞,挡住他向外的趋势。
“哐!”
黑色的摩托狠狠撞在护栏上,刺目的火焰烧了起来,车的碎片劈里啪啦落到海里。
周临风隔着伞滚到一边,从地上慢慢爬起来。
荧光绿的车停在前面。
宋柏下了车,掀开头盔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发什么疯,不要命了?”
周临风抹了一把唇角的血,漆黑的眸子冷冷地盯着他,刚才那一下震得太猛,牙齿磕破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