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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 竟夕起相思 3646 2024-05-24 00:00:00

林晗笑他:“里面塞的什么宝贝?”

“你送我的那只玉戒指。”卫戈道。

林晗轻轻点头,摸了摸还有些润的头发,道:“差不多了,睡吧。”

他倾身吹灭了蜡烛,不等卫戈动作,便热烈地投进他的怀中,强势地吻他唇瓣。两人跌撞地倒进床帐,林晗俯在卫戈身上,强硬地钳住下巴,月光之下,双眼浑浊而明亮。

卫戈心潮叠涌,抬手摸他脸颊,却被一掌拂开。

“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了,我就算失去一切,都不想失去你……”林晗说。

卫戈皱紧眉头,道:“你何苦──”

“住口!”他嗔怒地咆哮,扯开他衣襟。

卫戈咽下未尽的话,却在一遍又一遍地想:你分明就在意得很,何苦自欺欺人!

林晗今夜凶狠至极,像是饮鸩止渴,不知是在罚自己,还是在罚卫戈。夜半时分,一阵狂风忽然吹开了寝房的窗户,卫戈被那惊雷似的声响吵醒,猛然睁眼,林晗却不在身边。

“含宁?”

他轻轻唤了声,没有应答。昏沉的月亮照进窗户,满地浑浊的霜,树叶不停拍打,在哀旋的风声里摇摇欲坠。

一股淡淡的血腥顺着风擦过他的鼻间。卫戈立时警觉,披衣下床,收敛了气息。

他谨慎地走进院落,借着月光瞧见地上一摊殷红的血迹,顿时心慌意乱。俯身一摸,血仍是热的,应当没有走远。

卫戈飞快地思索。是什么人胆敢闯进郡王府宅,含宁呢,他去哪了?可是他受伤了?

他担心林晗出事,屏息凝神,不敢轻举妄动。抬脚跨过门槛,一道劲风自身后袭来!

卫戈迅速回身,利落地格开一掌,看清身后藏着个黑衣人。那人杀意凛然,却是行动冒失,悍然再出一招,掌风携带着冷厉的威势,朝他拍击过来。卫戈不惧这等粗疏的招式,轻松接他一掌,因他内息纯厚,硬生生将黑衣人震退数尺,重重跌在墙壁上。

“你是什么人?”卫戈阔步上前,厉声追问。

那黑衣人似是受了重伤,躬着腰背倚靠在墙上,四肢一阵抽搐,吐出一口血。卫戈察觉到异样,小心翼翼朝他迈步,方要唤他,却见他袖子下银光一闪!

一道刀锋宛如银龙,高高举起,朝他面庞挥下。卫戈故技重施,闪躲开银亮的锋芒,长臂一舒,掐住那人脖颈。

他举起的刀锋猝然滚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不像是刀尖。千钧一发之际,卫戈松开五指,那道捏碎颈骨的杀招才没落到黑衣人的身上。一瞬间,他也似了悟了全部,感到心如死灰,迟疑着去捡起躺在地上的刀,却发现那并非什么刀剑,而是一把裹了皮革的剑鞘。

卫戈摩挲着剑鞘,凝视着被他错认成刀锋的铭刻。那上面刻的是他和林晗的名字,太诰的剑鞘,他赠林晗的护身剑,写着“昭明永望”。

他紧握着剑鞘,缓缓转向一动不动的黑衣人。

“为什么?”

夜风呜呜地吹过,没人回答他。暗夜里响起一声颤抖的呜咽。

卫戈双目发胀,愤怒地审视他,重复道:“你为什么?”

依旧没人说话。他受够了这煎熬一般的胶着和试探,箭步上前,一拳砸向黑衣人身侧的墙壁,另一只手扯下了毫无意义的面纱。

林晗面目苍白,眼下两道晶莹的泪,木然地望着他。

“我不是让你藏好些了吗?”

卫戈忿然:“你明明可以问我,为什么要这样?要是刚才那一下没收住,你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不信是你!”林晗高声道,嗓音绝望。

卫戈自嘲一笑:“你处处试探,如今告诉我,你不信?你为什么不问我,非要如此相逼!”

“问你?”林晗嘶声哭泣,道,“你要我怎么问出口,我们这样的情分,要我问你是不是杀了我爹?”

卫戈心头大震,顿时柔软无措,道:“含宁……”

林晗泪如雨下,道:“试探?我从没试探你,是你自己露得太明显了。为什么是你,竟然真的是你!”

他顺着墙壁颓然蹲下,埋头哀哭,露出的手心里有道漆黑的伤口。

“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我不信,都是假的吧……”

卫戈旁观着他崩溃大哭,无论如何都迈不动脚步,怆然苦笑:“你既然已经疑心了,何必非要看个究竟。我知道那是你父亲,错是我犯的,罪责在我一个,你不必内疚,要怪就怪我,要恨也恨我,就算你想杀我报仇,我也──”

林晗捂着脸,像是被他这番话一字字扎进心腔,源源不断涌出血来,痛苦地喝止:“住口,别说了,别再说了!”

卫戈心惊,霎时明白,他那番揽错的话无疑是在给林晗上刑。他那么爱他,怎么舍得杀他恨他?

可是杀父之仇,生而为人,又怎么能不恨?

第265章 暗探

“我对不住你,”卫戈轻声道,“你不信是我,也不信我,我只是想让你痛快一些。”

林晗摇摇头,声哑力竭:“恐怕我的余生,再没有快乐的时刻了。”

卫戈心间窒闷,艰难地喘了口气。淡淡的血腥萦绕在幽冷的风中,搅得他头昏脑热。他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林晗,生硬地朝他迈了半步,想伸出手,踟蹰片刻,又轻轻放下。

“你的伤……”

林晗捂着眼睛,道:“要是你方才那一下没有心软就好了。死在你手上,是死得其所。好过你我如今,至亲至疏。”

卫戈攥紧指掌,字字如血:“何来至疏?”

“相爱却只能陌路,便是至疏。”

卫戈目光似刀,执拗道:“我不要!”

林晗咬了咬嘴唇,痛苦至极,胸膛起伏,悲声道:“我要是还活着,就绝不可能再跟你相好!我给你机会了,这条命你拿去,死也是你的人!”

卫戈定定地瞧着他,眼眶湿润,自嘲道:“你是有多狠,才逼我杀你?”

林晗心如死灰,半哭半笑,手臂伸到腰间,摸出银亮的太诰。卫戈大惊失色,上前半步:“你要干什么?”

他不答话,无鞘的剑锋横到颈上,不带一丝犹豫,割开一道血红的伤口。刎颈自尽并不容易,这一下之后,只是流血,却不致命,他飞快翻转太诰,刀尖朝上,狠狠向着淌血的脖颈扎去,果断而决绝。锐利的剑锋陷入皮肤半寸,卫戈跪倒在他跟前,两手架起林晗执剑的手,拨开了太诰。

当啷一声,粘着淋漓鲜血的短剑落到地上,卫戈睁大了眼,惊惶无措地恳求:“不要!别寻短见,就算你我好不了了,这世上还有许多值得的事,你的亲人、你的朋友、还有你……我们的大业。”

林晗泪流不止,抬起血淋淋的手指,碰了碰面前人的眉眼。端详片刻,不顾伤势严重,奋力扑进他的怀抱,搂住卫戈脖子。他裸露的臂膀一片冰凉,像是石雕一般,只剩了无生趣的躯壳。卫戈的手臂穿过他的膝弯,飞快将人抱起,进了寝房。

他仔细检查了林晗血肉模糊的脖子,那处狰狞的血洞皮肉翻开,凝成了暗红。林晗靠在床褥之间,定定地瞧着他,指头滑到颈间,握住卫戈的手亲了亲。

街坊间传来几声渺远的更鼓。

林晗哑声道:“天快亮了。”

卫戈抚了抚他蓬乱的鬓发,道:“我先替你疗伤。”

他跟着辛夷长大,医术尚可。先前那一剑制止得及时,未能伤到要害,只是剜开了皮肉。卫戈心间酸涩,沉默着取来药箱,擦干林晗脖子上的血迹,为他涂药、包扎。

林晗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指腹摩挲。卫戈看他一眼,倾身笼罩着他,在林晗额头疼惜地亲吻两下,牵紧手,十指交扣。肌肤厮磨之间,很快,彼此都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林晗搂住他的脖颈,热情地回应侵占似的进犯,恍惚之间,神思与身体都化成了一片烈阳下的雪花。

他不由得想,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天地人世,仿佛只在这一刻是鲜活温热的。他不知道自己这般悲哀绝望念头从何而来,细数多年过往,油然洞悉,卫戈于他而言并不仅仅是想要长相厮守的爱人,更是上天予他新生的契机。

他混乱的半生里,何其有幸能得到一份如此忠贞炽热的赤子之心,教会他爱一个人是何种感受。

林晗顿悟,能得到他,此生此世,他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极致的纠缠和快意后,朦胧的晨曦爬上窗棂。他知道分别终将到来,却比以往时候都要坦然。

卫戈攥紧了他的手,掌心温热,像是酿着一团火,糅合了彼此血液的火焰。

“你留在家中,我帮你向陛下告假。”卫戈小心翼翼地说话。

林晗眼前昏花,嗓子嘶哑,难以开口,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

等宴会结束,卫戈就要走了。

他纵是不舍,却也觉得,让彼此分开一段时日会更好些。等卫戈回来,他便想通了。

林晗不觉得卫戈会故意杀死西平侯,当中一定有什么症结。可他现在不敢问卫戈与这件事有关的细节,无论出于什么缘由,木已成舟,板上钉钉,卫戈没跟他辩解过半句,可见他心底有多么歉疚不安。伤疤每揭一次,便流一次血,林晗问得太多,查不出什么头绪,只会给两人找堵添。

卫戈隔着微弱的晨光凝视他的眼睛,却默默地想,他该怎样弥补这等十恶不赦的罪过?

如此不共戴天的罪孽,林晗又会何去何从。等他一走,他会不会想不通,再拿刀寻死?

总归是他欠了他莫大的债,既然是债,总是要还的。该如何还?

他们拥抱着,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前院传来些喧嚣,有人走动。时辰差不多,该去上朝。

卫戈摸了摸林晗紧闭的眼睛,不舍地叮咛:“含宁要好好保重,一切等我回来再说,行吗?”

林晗愣了一瞬,无精打采道:“好。”

卫戈盯着他,道:“我会告诉辛夷姐姐,让她有事没事就陪着你。”

林晗心事重重,道:“你去吧,我没大碍。”

卫戈起身披衣,望了眼窗户上雾蒙蒙的天色,在他眉间印下一个吻。穿戴一番,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正依依不舍地出门,林晗忽然唤了他一声。

“你今晚还回来吗?”

见他终于肯主动说话,卫戈一喜,随即叹道:“要看宫中如何安排,我尽量回来看看你,跟你道别。”

林晗靠在枕头上,平静地瞅着他,道:“你说的,早走早打完,早回家。”

卫戈一怔,苦笑道:“好。那我不在,你别做傻事。”

“好好活着。”林晗说,“战场上刀兵无眼,别搞得像我一样,如今马都骑不了。”

卫戈微微一笑,道:“好。我走了。”

林晗半撑起身子,对他缓缓地挥了挥手。卫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终究只是垂下眼,快步出了屋子。

作者感言

竟夕起相思

竟夕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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