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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 竟夕起相思 3633 2024-05-24 00:00:00

吕应容咬紧嘴唇,双手奋力一撑,正欲从地上爬起来逃跑,脚底却踩中光滑的棋子,狠狠地摔了回去。

聂峥嘲道:“还不老实?”

林晗盯着脚边的棋子,冷冷发话:“捡起来。”

吕应容惊恐地瞪大了眼,眉目扭曲:“我……”

他猛然对上林晗森寒的眼睛,顿时手足无措,只得僵直着身子,满地捡拾棋子。渐渐地,一双血糊糊的手上便覆满了灰尘,弄脏了莹润的绿棋。他镇定了些许,身边的棋子捡拾得差不多了,便捧着翡翠棋,膝行到林晗跟前,低垂着头颅,手掌高高举起。

林晗盯着他进献的棋子,漠然地一扬手。吕应容身形一歪,手里的棋子翻落在地。

他像是被密集而细碎的声响刺到,猛然五体投地,口中叫道:“我已经知错了!求求你,你放过我!”

“知道这是什么吗?”林晗款款踱步,余光扫过他弯折的脊背,疏懒地淡笑,“这叫弃子。”

第171章 受过

吕应容被他的威势压得抬不起头,喉间哽咽。

“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是弃子吗?”林晗微微抬高下颌,勉力牵了牵唇角,“朝廷给了你一纸就任文书,把‘衡王’送到我手上,你猜猜,是为了什么?”

听他说中自己到宛康来的原因,吕应容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文书,怎么知道就任,我明明还没有去都护府……”

林晗不屑地讥笑,缓缓道:“因为你拿着的公文是假的,真的在我这里。”

公函上说授衡王为宛康都护,现今有两个衡王,一真一假,裴信让林晗先一步领了职位,那个假的后面势必也会出现在宛康。

只不过,吕应容可不是来当官的,而是送命的。

“假,假的?”吕应容惊恐万分,“檀王怎会给我假……”

林晗面无表情地吐出剩下的话:“让你到宛康来,就是为了让我杀你。”

“不,不可能,”吕应容浑身一震,如遭雷击,“檀王怎会害我,怎会让你杀了我!”

林晗笑道:“穆思玄真把你当自己人,会不告诉你我还没死?”

此话一出,他像是傻在了当场,绝望地喃喃:“你不能动我,我是衡王。丞相,我定要将此事告知丞相……”

聂峥厌恶地低斥:“蠢货。”

吕应容被这句话惊醒,转过身子,仰起泪汪汪的脸颊看向他,眉间涌上痛苦的神色。

林晗长叹一声,不耐地蹙着眉,上下端详着他,把他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道:“瞧你,穿得如此矜贵体面,享着王爵,高高在上,想必在盛京过得很是风光。”

话音一落,吕应容脸上的泪更是止不住地淌落,双眼宛如泉水似的流不尽。

哪有风光二字,只有自己明白,他只是套了一层衡王的壳子。

在盛京待得越久,他便越发清楚,他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和林晗一样的人。即使是有相同的脸,他也尽可能去学着他的性子,可一个人的眼界,智慧,谈吐,是浑然天成,无论如何都模仿不了的。

他过于笨拙,理不透高官显贵三言两语间的利害机锋,纵是有人当着他的面嘲笑他,他也完全听不出来,甚至还暗暗高兴,当作夸奖一般。别人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他,不留情面地讽刺他的无知、粗俗和愚笨。

整个盛京像是个冰冷的笼子,没有丝毫人气,只有无形的刀枪剑棍。流言蜚语疯传开去,人人对他嗤之以鼻,不屑和他为伍,到最后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

他虽做了王,但在别人眼里还是卑贱至极。

卑贱二字像是烙印一样,深深刻进了他的骨头里。

林晗双眼明澈,静静地盯着他痛苦的脸,洞悉了他的所思所想。

“你满足了吗?”他低声道,“想要的东西,都拿到手里了吗?”

吕应容深深呼气,颓然道:“殿下!我知道错了,你饶过我吧,权势富贵我都不要了!”

“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他俯低头,眼神不由自主地探向一旁,却不敢做得太明显,骤然间悲意横生,压抑地号哭出声,“我最想要的不过是有一个人,能全心全意地对我好……”

林晗摇摇头,嗤笑道:“吕应容,你还真是将‘贪得无厌’这四个字展露得活灵活现。”

“殿下!”吕应容伏地跪拜,“别杀我!整件事都是因檀王而起,他才是罪魁祸首啊!”

林晗鄙夷地盯着他,没来由觉得一阵恶心。吕应容感知到他周身的寒意,顿时战战兢兢的,断续道:“我,我是被逼无奈……”

“含宁,”聂峥走近他身旁,耳语道,“此人甚是龌蹉,不如五马分尸,车裂于市。”

吕应容脸色苍白,像是活生生被掏出心脏,猝然歪倒在地。

他握紧双手,指甲掐进肉里,渗出鲜血。

“聂将军……”

林晗不置可否,问道:“吕应容,你想活吗?”

地上的人一听,猛然点头。

“只要殿下肯放过我,我愿意为殿下做任何事!”

林晗微微一笑,眼底变幻莫测,半真半假地许诺:“好。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在他眼里,吕应容这等贱骨头不过是个小角色,他要杀的是穆思玄。

“你,还有穆思玄,两个都不知道裴丞相使了一计李代桃僵。我要你办的事很简单,想个法子,让檀王到宛康来。”林晗深深地凝视着他,“如何,做得到吗?”

吕应容六神无主,嗫嚅道:“我,檀王怎会听我的话?”

“你有他的把柄,他怎么不会听话,”林晗耐心地指教,淡笑道,“当初在荆川,你可是亲眼见他勾连白莲教和怒川水寨的。”

吕应容茫然地瞪着眼。林晗轻叹一声,道:“你若是不会,我教你。”

说罢,他便从旁取来纸笔,摊开在桌案上。吕应容手上受了伤,写不了字,羞愤地垂下头。

“我不会写字……”

林晗盯他一眼,霎时将吕应容吓得打寒战。

“罢了,今天夜色已晚,”林晗朝聂峥道,“把他弄下去,好好看着。”

聂峥点点头,把帐外的守军叫进来。几个士卒像是拖拽猪狗一般,把满身脏污的吕应容扯了下去。

帐内顿时恢复了寂静,林晗便在桌案前端坐下,取了镇石铺开纸页。

聂峥冷哼一声,道:“檀王居然蠢到把这么个人培植成心腹,还想让他做宛康都护。”

“蠢人有蠢人的好处,容易拿捏不是,也不会想到反咬自己。”林晗悬腕写字,毫尖龙蛇飞舞,“可像他一样又蠢又毒的,就不同了。”

“你当真不杀他?”

林晗笑了笑,搁下笔,一手拢着袖子,一手研墨。

“谁知道呢。或许今天不杀,明天就杀了。不就是杀个人,多简单的事。”

聂峥瞟着他的神色,轻声道:“你要不杀,我就代劳了。”

林晗手上一顿,想起那封催命的文书,莞尔一笑:“放心,纵是你我都不动,也有人想要他的命。况且,杀他有什么意思,裴信让我杀他,就是想让我泄愤罢了。我要是现在杀了吕应容,便是领了他的‘好意’,再要做什么,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裴信写这句七步诗,不就是想要他放穆思玄一马。

思绪纷纷之时,林晗写完了一份短信。吕应容胸无文墨,这封信用他的口吻,写得粗浅潦草,措辞一惊一乍,大致便是说监察御史王经调查宛康之事,顺藤摸瓜查到了受贿的‘衡王’头上,要穆思玄保他。言辞之间,若有若无地提及荆川白莲教和水寨之事,让穆思玄察觉到泄露秘密的危机。

“你看看,还有哪处需要修改的?”林晗把书信递给聂峥。

聂峥仔细看了,沉吟道:“这个‘衡王受贿’的案由倒是捏造得有模有样。”

“就当你夸我了。把这东西拿去,过两日让他誊了。”林晗道。

聂峥接了信,道了声晚安,便折回外面。不出片刻,卫戈便带着林晗心心念念许久的樱桃毕罗回来。

林晗一见他,仿佛拨云见日,满腔烦躁烟消云散,顾不得拿吃食,先扑上去叫卫戈抱了个满怀。

卫戈轻声一笑,把人拦腰打横抱着。林晗窝在他怀抱中,姿势像是卧在美人榻上,手上拨开纸包,大口咬着香甜的蒸饼,含糊不清地说话。

“你做的?”

“都这个时辰了,到哪去买。”卫戈道,“好吃吗?”

“好吃,”林晗鼓着腮帮,连连点头,“比我吃过的都好吃。要是桓儿以后不做将军了,去当个厨子也成。”

“好啊。我们开个酒楼,我做后厨,你做掌柜。”

林晗板起脸,果断道:“不成。除了我,谁都不能吃你做的饭。”

卫戈看着他任性的模样,眉眼温柔,带着人回到床榻边。林晗依偎在他身边,坐没坐相,专心致志地吃宵夜。

“含宁,”卫戈拈起他一束青丝把玩,沉声道,“丞相又给你找不痛快了?”

林晗正大嚼着甜饼,偏头看了看他,闷声道:“是啊!”

说罢,他便晃晃悠悠地爬起来,跨到卫戈身前,骑在他腿上。

“怎么,你这个丞相侄子,要代他受过?”

第172章 分歧

那樱桃毕罗是用新鲜樱桃洗净切碎,去籽核,加槐蜜蔗浆,外裹一层薄如蝉翼的饼皮,上笼屉蒸熟。蒸透之后,从外看晶莹玲珑,樱桃紫红剔透,宛如宝石碎玉一般。咬上一口,汁浆浓郁,甘香扑鼻,带着几丝解腻的酸甜,刚刚合口。

这本是道味重的胡食,盛京常用酥油羊肉做主馅,佐以香料酱汁。林晗嫌脂油吃着太齁,故而偏爱用鲜嫩清新的果食做馅。

他在卫戈面前没个吃相,动作太急,唇上沾了些梅子色的浆汁,仿佛涂了口脂一般。卫戈轻轻一笑,抬指在他唇畔擦了擦,却被紧盯着自己拷问的林晗攥住手腕。

林晗咽尽樱桃,柔软的舌尖在唇间隐没,飞快地探出齿关,扫过他脂玉似的指尖。

卫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压下手指上蔓延开来的痒意。

林晗得意地笑了笑,松开他的手,装模作样道:“樱桃浆沾在手上了,替你擦擦。”

卫戈眉梢轻挑,回味似的捻着指腹。

“哪有用舌头帮人擦的。”

林晗面上涌现出缠绵的笑意,越发大胆,柔声道:“怎么没有,又不是第一次用舌头帮你擦干净了,你要是不记得,不妨这会躺上去,我再帮你仔细擦一回,让你想起来?”

这话说得放荡而隐秘,只他们二人能听懂。卫戈当即被他挑逗得把持不住,眸中泛出些水雾,沉声道:“方才医生交代过,让我最近别碰你。你就大着胆子撩拨,真是有恃无恐了。”

林晗吃完毕罗,取了根帕子擦手,笑道:“是啊,既然是‘受过’,那你就忍着。”

作者感言

竟夕起相思

竟夕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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