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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 风为马 3753 2024-05-24 00:00:00

接着又开了良乡酒,几人分酌,脸上都有些醺然酡红。老何歪头扫一眼来登高的同僚,都是兴致高昂,难得连钟主簿也不给人问八字了,盘腿坐着和人行令对歌。十八面铜骰一停,只有一人还心不在焉,ko中散漫接着诗句。

老何了然,重阳登高,怕是想起了那个横死的朋友。行令过了一轮,众人纷纷把做彩头的吃食分了,老何从围坐的众人中间端出一碟,面饼上洒了细果,边上摆一个小酒盏,盈盈地映着湛蓝天光。

“还傻愣呢,糖面糕都要吃干净了。”

商闻柳收回视线,拂了拂袖ko,端起酒盏饮了,再捏着糖糕,细细地嚼。

老何就是愁他这个轴劲,叹着气咬了ko糕。两人坐着,顺着山往下瞧,如云如雾的京城,四四方方,秋日高阳像一片绉纱样的笼着这座都城,极目向更远处,那里是皇宫。恢弘的皇宫在这一刻像一座蚁xu,朱红的宫墙下能看到如蚂蚁一般来回移动的宫人。

“宫里赏菊宴,寺卿和少卿都去了,照理说没了拘束该更随意些,怎么我看你愁眉苦脸的。”老何手掌遮在额头上,远眺脚下巷陌纵横的皇城,“凡事劳心累神的,别总给自己找不痛快。人生在世,有些事做得,有些做不得。际遇不是人能算准的,你再等一阵子,兴许就云破天开了呢。”

商闻柳笑着说:“是我寓身迷障了。”

老何早听了宫里传出来的一些风声,酝酿着开ko:“往后路还长,有些事当放则放。当局者迷,所谓耽静则多为静束缚,你若抽身,说不定就大局在眼,早日脱困了。”

商闻柳的声音透着些缥缈:“多谢寺正。”

宫里的宴到未时才散,温旻站了一天,刚出午门,后面有人急匆匆追上来。

那人穿着公服施展不开腿脚,别别扭扭提着革带,气喘吁吁道:“秀棠,你慢些走。”

来人是秦翌。温旻停步,帮他提了把摇摇欲坠的革带:“这么着急做什么。”

秦翌一手搭上他的肩膀,鬓边的头发已经汗湿了,他急声说:“你不会忘了吧?我给你和大理寺那主簿递了帖。”

重阳前秦翌给两人分别递帖,盛情相邀,请他们去自己的私宅吃酒。秦翌眼馋商闻柳收藏的字画这么久,总算逮着一个机会套近乎。但这几天商闻柳闭门不出,秦翌也不好顶着京里的风声单独邀他,何况邀了人家也不一定来。

他却不甘心,苦思冥想许久,一拍脑门,这不还有个温秀棠吗。他和温旻本关系本就不错,稍带个同在南关患难过的商闻柳也不算什么。

温旻挑眉,重阳的宫宴琐碎事情多如牛毛,他差点真把这事给忘了。秦翌一提,指挥使当下心思百转。秦阁老知道秦翌和他关系不错,云泽县那桩案子若真有秦家的势力掺杂其中,秦阁老这么任着他们往来,有几分是真心?

温旻看着秦翌,只希望是自己多想。

“我帖中写了碰头地点,等会儿回去换身行头,千万要来!”秦翌苦兮兮地拱手,隔着老远上了轿子,还掀开轿窗朝他挥手。

既然是朋友的私宴,再穿官服自然不合适。温旻穿惯了曳撒贴里,不怎么在交际时穿戴的衣冠上费心思,柜子里的常服没怎么动过。他换了件黛蓝的云纹袍衫,兼披了如意暗花的大氅,阔袖迎风自动,乌纱挂在架子上,重新用网巾收拢碎发,这才停当。

出门前,手刚想往腰上常年佩刀的地方一扶,却空空如也。他不由觉得好笑,看了天色也快到约定时辰,便匆匆往那亭台处赶。

秦翌在巷ko等他,不知从哪弄来些香气扑鼻的花环,一见人就往他头上一扣。温旻被他弄得浑身不舒服,摘了还给他,只佩了枝萸草在胸襟前。

他们约在临宛河的亭台里碰面。

正是落日时分,波摇金影,绰约的飞鸟低低掠过水面,几粒豆子一样散在霞色中。

商闻柳坐在亭子一侧,不知在看什么。

他才登完高,取了幅巾,宽袖叠在膝上,面料反出一层绒绒的金光,坐在那,好似一段止住的泉流。商闻柳见他们赴约,清风明月一样朝他们笑了笑,指挥使还没动作,这厢秦翌就笑容满面,乐呵呵地跑上前,挨着人把花环递过去。商闻柳看到温旻地常服打扮,先是楞了一下,那视线羽毛一样轻,只在温旻身上极快地转了一圈,接着便落在手里的花环上。

秦翌顶着花环笑道:“京城现在就兴这个,菊花编进萸草环里,图个乐。”

商闻柳淡笑着戴在头上,又文不对题地说:“这一身挺衬你。”

秦翌以为是在夸他,笑得头顶的簪花摇曳,手指勾着衣襟:“有眼力!这暗绣,这滚边,吴越的绣娘没个半年绣不出。平时不怎么穿,好在年年有这么一遭,常年穿公服,感觉都要进棺材了。”

温旻撞他一下:“给你搭个台子,你能把这一身从头到尾说上三天三夜。”

刚才还尾巴翘天上去的富贵公子哥忽然收声,秦翌在朋友面前是一张开嘴就忘形把不住门的,温旻知道,可商闻柳不知道。秦翌馋商闻柳手里那几幅青云生的字画,正是要讨好的时候,他感激地看眼温旻,心说果然够兄弟。

温旻才不是为了秦翌这点破人情,他把来时捎带的萸草摘出来,手指在商闻柳鬓边迟疑片刻,最终佩在他襟前:“秦少卿备席,我们一路步行去,这路上还有河景夜市可看。”

入秋之后,天黑就渐渐早了。正是应着节景,天尚未黑下来,这一带街道已经提前结了人物花鸟灯,看着比大节还热闹。

三人并行,秦翌起先想跟商闻柳套一套近乎,讲个没完。温旻慢吞吞走在他们身后,渐渐不知怎么插脚进了中间,把秦翌和商闻柳隔开了。

商闻柳走在指挥使右侧,慢慢看着临宛河的金鳞湮灭光芒,连缀起来的灯火映在河面,和深黛的夜色相融。

凡是过节,皇城不设宵禁,街上人挺多。商闻柳跟着温旻的步调走,手臂不时相碰撞一下。

他恍然未察有什么扯动了他的袖子,没成想接着就探进袖ko,摸摸索索,触到了他的指尖。

像蝴蝶的须沾到了花瓣,轻轻的,沿着指甲盖得寸进尺地揉了上来。商闻柳的手指笼在袖里颤了颤,那陌生的指腹生着一层茧子,他意识到是温旻,懵然转向左边去看。温旻在和秦翌说着什么,周遭人太多,他没听清。

难怪温旻今天没穿惯常上身的窄袖袍子,换了这一身宽绰的大衫。商闻柳觉得难为情,抿着嘴,露不出一丝情绪,手腕轻轻摆了摆,指尖从那两根手指的辖制中慢慢抽出来。

温旻却不依不饶,旋即缠着他,把他整个手掌囫囵握住了。商闻柳可以称是惊惧地抖了一下,他怕在人前这样,可他们的袖子这样对上,旁人根本瞧不见。

秦翌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说完了,颈子微微后撤,略略抬高了声音:“商大人从方才就不说话,是身体不爽快了?这秋天风也冷了,要不咱们走快些,去我那屋里换件遮风的袍子。”

温旻的手牵着他,小指细细摩挲着对方指腹的细纹。商闻柳停下了小幅度的挣扎,平心静气:“多劳挂怀,只是忽然想到些不紧要的事。”

秦翌一转眼珠子,又道:“我估摸着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不讲究那些虚礼,不然就走快些。”

“也好。”那只手不再动了,指挥使得偿所愿,带着力道攥了攥。

人群如织,没人知道这两个人的手是紧握着的。商闻柳的气息有些乱,说不上是羞还是恼,心里鼓噪着,快把周围的噪声给压下去了。尽力平复呼吸,接着用余光悄悄瞥了一眼温旻,他想,真是疯了。

袖幅放量宽阔,衣料又轻又软,迎着风云雾一般流动。温旻神态自若,侧着头和秦翌闲谈。

身边走的人半天没什么动静,任人牵着。指挥使感到如沐cun风,不是为这两手相握,是为身边人这怯怯的反应。

走出几步,右边的臂膀稍稍贴近了些。

紧跟着,温旻的手心被挠了一下。他正说着话,忽然噎住了,手心接着又是被轻轻一蹭,好像是不经意地搔了他的掌心一下,轻得像是什么人吹了一ko气。温旻一愣,僵僵地侧过视线,看到的是商闻柳湿漉漉的黑色瞳仁。

黏糊糊的,闪着说不清的意味,有点埋怨,又像是回应。

这时满街挂的灯到此就断了,前路溶溶的没进了阴影里。商闻柳的脸接着模模糊糊的月影,显得像莹白的宝玉,脱去了一些凡世的红尘气息。

挑衅似的,商闻柳张了张ko,无声地说:走啊。

第95章 蟹螯

秦翌的私邸离得不远了,十来丈远的地方显露出屋宇曲折的脊背,仆役挂的灯在浓浓的夜里显得很寂寥。刚进了门,过了一片飒飒过风的竹林,才是秦翌设的待客之处。屋里香气浓郁,煞有介事地摆着博古架,四面挂了清淡的水墨山水,兼有几幅字,都是时下有名的大家。

平时这厅子里可没这么多字画。温旻看了眼秦翌,这人笑得不见眼,正给商闻柳一一介绍字画。

“这是时人的花鸟屏,这是前朝流传的墨梅图,兰台你看,当真是栩栩如生。”秦翌热络地唤着商闻柳,接着搓搓手,扫视了自己这琳琅满目的小厅子一眼,满面遗憾道:“只可惜,我这厅中虽已收藏这么多名画,却仍觉有些欠缺。”

商闻柳看那四壁上悬挂画卷,泼墨山水一应俱全,还有几幅单绘着梅、兰、菊的,独缺一幅“竹”。

青云生最会绘竹,商闻柳就是再迟钝也知道秦翌是惦记他那几卷没送到的字画了,当即便笑了:“想是还差一幅青竹,我那里倒是有幅‘竹’,只是不知道合不合秦少卿眼缘。”

秦翌喜不自胜,真情流露道:“兰台能看上眼的,当然也是如你一般风骨绝佳的画了。”

指挥使在两人身后不轻不重咳了一声。

商闻柳淡笑:“谬赞,少时我着人送来府上,还请秦少卿惠存了。”

“既不在朝,还叫什么少卿,太生分,叫我han章便可。”秦翌没想到这画来得如此容易,差点给人跪下。不多时,下人来通禀,宴已备好,几人便到席上落座。

秦翌财大气粗,包了馆子里的大厨来烧菜,酒过三巡,婢女端着清淡海错上桌了。秦翌有了商闻柳送画的承诺,高兴地喝了不少,ko齿不清地殷勤道:“有道是金膏盐蟹一团红,外面都是河里捞的,这个却有来头,从夷海运来的!兰台尝尝,这鲜劲儿,就是给你当神仙也不换啊。”

这才多大会功夫,叫得倒亲热。温旻把盘子挪过去,抬腕拨开秦翌捏筷子的手:“人家有手,你瞎操什么心。”

“见外了不是!”秦翌嚷嚷一嗓子,殷勤地将一些难见的海错退至商闻柳面前:“来来,海错味鲜,不过有几味xin寒,我让人备了姜茶,吃完再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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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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