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人生地不熟，而且看不见路的陈闻初，是追不上他们的，他撞到墙上，直接把额头给撞肿了，破了一大块皮。
谢风雪拔腿往前跑，跌跌撞撞跑进了一条死胡同里。
第23章 二十三·悲离别
谢风雪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衰，弯弯绕绕跑了这么远，他七拐八拐畅通无阻，结果最后拐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他心想着，不知道陈闻初如今是追过来了呢，还是已经回客栈了，如果回客栈了……想来是不会来救自己了，如果他追来了，估计也没什么用。
一个瞎子，带着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大夫，跟一群训练有素的刺客打架，根本没有胜算。
谢风雪觉得，既然是冲他来的，那么应该还有谈判的余地。
他背靠着墙，紧紧地抓着手中的短剑，这也许是他剩下的唯一的依靠了。如今又要像当初那样，像躺在雪地里醒来那样吗，未出鞘的剑……今日会出鞘吗？
谢风雪气喘吁吁：“我说……大哥们？到底是谁要杀我？至少让我死个明白吧？”
“将死之人，不必知道。”
为首的那人很是冷酷，剑尖已经指向谢风雪了，下一秒就要刺来似的。
“不……别别别……”谢风雪连忙摆手，好脾气道，“我既然是将死之人了，也让我好知道，我去这阴曹地府，该找谁算账呢？总不能找你们几个吧。”
“油嘴滑舌的。”那人冷哼一声，往前走了一步，气势汹汹，“要杀你的，是倚南庄的大小姐，陆淼。”
“陆淼？”谢风雪皱着眉头，是那位陆小姐？可是……虽然早已猜测，可真正知道是她的时候，他还是很震惊……所以陆淼，是他的仇人？
那人没给谢风雪再发愣的时间，直接阔步走上来，谢风雪吓了一跳，往旁边一躲，堪堪与剑刃擦过。
他几乎能听到剑擦过他身边的声音。
谢风雪生硬地拔出短剑，一柄短剑就用得如此不称手，谢风雪根本没敢想如果用的是长剑该如何……
他弯腰再躲一剑，飞速起身的瞬间差点把腰给闪了，他忍着异样和吃痛，猛地伸出手，砍了对方一剑，也只是在他的手臂上落下一剑。甚至只是破了衣物，流了丝丝血，就像是被利器轻轻刮了一下。
谢风雪：……
他来不及感叹，凭着一些逃跑的天分，躲避了几剑，他又用剑又使拳，甚至还踹了一脚。而就在他踹完这一脚后往后踉跄几步，靠着墙站稳的瞬间。
那个被他砍伤手臂的人，竟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谢风雪还来不及细看他满脸的震惊，瞪大的双眼，他就已经往后栽去，砸向地面，发出“砰当”一声，几乎要让人惊心动魄。
这般速度，在他受伤到死亡的时间，几乎只有几秒！
剩下的，包括谢风雪在内的四人都愣住了。
谢风雪和他们三个互相瞪着眼，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谢风雪究竟是怎么笨手笨脚的却把人给杀了。
谢风雪想解释这可能是一场误会，他没刺到要害，人死了也不关他的事吧？没必要这么震惊吧？
忽然，旁边的某人大叫：“见血封喉！”
一句话好像点醒了其他两个人，他们震惊的眼神变为害怕，甚至是畏惧。谢风雪误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晚上的月光还会骗人？
只见他们连连后退。
“难道是……”
“是……悲离别！”
“剑上抹了悲离别！”
“陆淼这个贱人！居然没告诉我们，他有悲离别……”
他们咬牙切齿，警惕地看着谢风雪手上那柄剑，最后不甘心地走了。
谢风雪呆呆地看着刚刚戏剧化的一切，现在还没回过神：什么悲离别？他的剑上……涂了悲离别？
借着月光，仔细看看，上面的确抹了大量的白色粉末。他心下一惊，直接把剑收回剑鞘里面。
悲离别……？
好熟悉的名字。
那他是谁？
……悲离别。
他仔细瞧瞧，生怕自己也沾了白粉，想着要不要去河边洗净了手，可又怕到时候全城用水致死……
他没听说过“悲离别”，但看他们的反应，这应该是一种毒。
他蹲在地上，仔细瞧着死了的那人的伤口，好在他的伤口没被压住，可以看得清楚。细微的，甚至一开始不起眼的伤口，如今已经溃烂，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越来越多，就好像这里受了什么重伤似的。
可是谢风雪分明记得，自己只是砍了他一刀而已。
谢风雪觉得有些恶心，方才不觉得震惊，如今才惊觉——这人死了，是被他杀死了。陈闻初杀人，他不觉得有什么惊讶，如今他自己亲手杀人，竟然也觉得没有问题……
谢风雪深呼吸一口气，他有些想吐，一种生理性的，他感觉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
可他心里又太冷静，没有别的多余的想法，甚至不觉得害怕、恐惧，就好像见惯了死人似的……他好像杀人没有负担，好似习以为常了。
另一种恐惧涌上心头——那就是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先前是否也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呢？
谢风雪强行忍着生理上的不适，看着满地的鲜血，再看到他手上有些许白色粉末，衣服上也沾了。谢风雪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惊叹居然没事的同时，他拍拍手，粉末掉到血泊里，瞬间咕噜咕噜作响，像是沸腾的水，甚至要炸开一样。
这个粉末，很像一些见血疯长的东西。
但是它也局限在血泊里，不向外蔓延。
如果是在水里呢？
谢风雪想了想，解了刺客身上的水袋，将水泼在地上，抖了抖衣服，不知道有没有粉末落在水里。又拍了拍手，明显见到粉末掉水里，但是没用，什么也没用。
谢风雪也瞬间明白了，嘲笑自己蠢。
如果毒遇水而发，那应该很多毒不能下在喝的水里了。
那如果是融在水里了，再碰到血呢？估计也会发作吧？
他不打算收拾这片狼藉，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他现在只想知道悲离别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毒？这柄剑是他的吗？这也许与他是何人，有重要的联系。
在回客栈去找陈闻初之前，谢风雪心想，也许自己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谢风雪在街头露宿了一夜，他身上还有鲜血。他抱着剑，等天亮之后，就走进了刚开门的药铺店。
小郎见怪不怪，殷切地问：“郎君受伤了？可是要用药？金疮药么？还是让我瞧瞧？”
“不必。”谢风雪摇摇头，“我是想来问你几个问题，打听些事情。”
“悲离别……？只有人听说过，却没人见过。这是绵冰老贼的东西，他不传于世的。据说是个实打实见血封喉的毒——因为只有碰到了血，才会发挥毒效，直接毙命。”
难怪……他只是砍了那人一刀，自己碰了白色粉末却没事。
如果这东西口服的话……估计也会毙命吧。
小郎啧啧舌头：“你问这玩意干嘛？莫非……你也听到了北边有刺客，死因很像是悲离别所为？但要我说，没人见过那毒药，也没人知道悲离别死状怎么样。而且不还有四个死于正常被剑所杀么？”
谢风雪愣了一下，他记得很清楚，陈闻初只杀了三个人。但是后面来追他的的确只有四个人，那么陈闻初在后面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又杀了一人……
谢风雪叹了口气，更让他惊讶的是，昨晚的消息，如今还只是清晨，就已经传开了。
他不禁皱起眉，疑惑道：“昨晚的事情，怎么如今就知道了？”
“大早上就传开了，没办法，我们镇就这么点大，消息流通得很。你这……不会是……参与了昨晚的……”小郎吃惊地看着谢风雪，张着嘴瞬间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谢风雪摇摇头：“不是。”他接着问，“……传言都说是悲离别。你觉得不像吗？”
小郎警惕地看着他，慢慢地说着：“我是没见过悲离别，所以才不确定。但听说是——因为那人身上，只有一道刀口，伤口溃烂，血呈暗色，死者还在惊讶，就已经去世了。说明死亡时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反应不及时……而且不知道哪里的传闻，说亲眼见了，是剑上涂了悲离别。”
谢风雪其实不关心这些，他是昨晚的在场者之一，不需要他人来揣测这些过程。
他只关心悲离别，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悲离别……是哪里的毒？何人所做？”
“啊？这你不知道？”小郎很是惊讶，怀疑地看着谢风雪，“是绵冰老贼做的。他的传说，你都没听说过？”
谢风雪心里几乎在打鼓了，砰砰作响，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甚至不知道该要如何继续发问。之前陈闻初说过，他的毒很像绵冰……很可能就是绵冰老贼制作的毒。
那么如果自己的毒是绵冰老贼所做的悲离别……那么自己会是绵冰老贼吗？或者自己跟绵冰老贼有什么别的关系吗？
他究竟是谁？
“我不清楚。”谢风雪摇摇头，艰难地说着，“所以绵冰老贼……是制作出绵冰这款毒的人？”
“是啊。”
“那这人是什么人啊？”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他诚惶诚恐地听着，却在内心做了祈求。
如果自己不是绵冰老贼，就可以了。
“他是飘渺谷的。但是没几人见过他真面目，据说是个四五十岁的老人了。”
谢风雪闭上眼，松了一口气。那看来不是他。他不是绵冰老贼。
幸好，幸好我不是。
那么，他和这位绵冰老贼，究竟是什么关系呢？悲离别为何会抹在他的剑上呢？
第24章 二十四·绵冰老贼
谢风雪怀着复杂的情绪走出了药铺，与他擦肩而过的是一个妇人带着走路姿势有些奇怪的小男孩。谢风雪侧头瞄了两眼，小男孩看上去不过七八岁模样，但是四肢极其不协调，还在咧嘴笑。谢风雪只觉得有些瘆得慌。更让他觉得害怕的是，这样一个人，还要降临到这个世上，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他不敢多想，目前让他最为在意的，还是他的身世，他要如何面对陈闻初……他几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陈闻初了。
谢风雪觉得自己现在岌岌可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和陆淼之间究竟有怎样的纠葛。绵冰老贼……是不是和自己认识？自己难道是飘渺谷的人吗？莫不是绵冰老贼是他爹？！
如果绵冰老贼是他爹……那也很吓人啊！他爹的毒，居然毒了陈闻初啊。陈闻初要是知道了，打算先来一个父债子偿怎么办……
谢风雪现在完全不敢见到陈闻初。
另一端的陈闻初彻夜难眠，他就像一个幽魂，飘在这座镇子里，他在寻找谢风雪。他几乎要走出镇子了，都还没有找到谢风雪，他分辨不出方向，小声地喊着“谢风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