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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途 安憬笑 3786 2024-05-24 00:00:00

妻子面如死灰,她摇着脑袋,却不知该如何言语。

她究竟要下多大的决心,才愿意再经历一次十月怀胎,才能够再忍受一次分娩之痛,才舍得把骨肉送入地府。

没人知道她犹豫了多少天,有多少个夜晚辗转难眠。

直到她被把出喜脉那日,仿佛一切真是缘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似的。

二人也相信了,高人所说的——缘分。

谢风雪还是每一次听说,妙善菩萨的故事可以被这样用。连徐沛玉都知道这不过是有编造成分在的传说故事而已,没有根据的说法。却还是有人赌这一次,听信了。

而且这个故事最大的漏洞,旁观者听了,一瞬间就觉得是假的——这位高人,一身道教打扮,张口闭口全是“菩萨”,究竟是释门子弟,还是道法的呢?

这样骗人的技术实在不高明,甚至低劣。偏偏遇到的是两个救子心切的父母,明知道自己病急乱投医,分不清是非曲直了,一门心思扑在救孩子的事情上。

谢风雪对此说不出什么恶毒的,嘲讽的话来。却也听不得什么他们是无辜的,救子心切……能够体谅之类的话。

谢风雪叹了口气,不打算再听后面发生的,无非是死了个孩子,发现这个小寻也没办法恢复正常罢了。

可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念头,如果今日早上,多打听两嘴……再找这妇人说个明白,是否结局会不一样呢?

陈闻初似乎察觉到身边人情绪不对劲,毕竟他的手已经被谢风雪捏红了。

陈闻初被谢风雪牵着手走出了人群,他们又回到客栈前边,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好像这场“热闹”他们不曾去看过似的。

陈闻初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

谢风雪摇摇头,声音却显得很是疲惫。

“你觉得——他们很可怜么?无能为力……?”陈闻初想了一下,谢风雪好像本质上不是救济天下,以苍生为先的人。他应该是不会苦于没有救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的。

谢风雪的声音很平淡:“你觉得我,会觉得他们很可怜……很遗憾没能帮到他们吗?”

“如果是之前的谢风雪,我想会的。”

“是么……可如果我说,我真有那么一瞬间的遗憾。你会信么?”

“可是青青……那次,你好像并不打算帮的。反而你帮了,才觉得遗憾的。”

谢风雪也有点儿看不明白了:“所以为何……帮了,会觉得遗憾,没帮,也觉得遗憾呢……”

“是力不从心、事与愿违吧。”陈闻初分析道,“你好不容易下决心,参与了青青的事情,决定要帮她一把,给她个选择。可她最终还是走投无路,好像你帮了也无用。而这位——我并不清楚,你和他们有什么纠葛,我猜想是:你本可以帮他们的,却没有。如今亲眼见到这样的惨状,也会觉得有点儿难过呢……是吗?”

“也许是吧。”谢风雪不爱做这些分析,他向来随心所欲惯了,很少剖析自身的。

“我今天早上,路过药铺的时候,看到这位妇人带着小寻。我向药铺小郎问了些他们的事情,却也没问个详细。因为当时的我……有点儿反感这样的‘爱’。与其说我在惋惜一条生命的逝世,不如说我是在讨厌他们这样的情感。”

谢风雪垂下眼帘,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好像薄情寡义起来了。他不禁笑了一下,继续说:“怎么说呢——出生是没办法选择的事情,这对于这些痴儿来说,这样没有知觉的、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甚至只能如同牲畜一样苟活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是一件很可怜很可怜的事情了。然而世人只会惊叹,他的父母何其良苦用心,把他视作唯一,此生牵挂。他们把一切都用来救治这样一个——明显无法换成正常人的孩子。世人只会被这样的‘爱’所感动,同时责怪这样的孩子拖累了父母……可是,这样的孩子不曾出生的话,或者早点死了的话,对于所有人来说,会不会是好事一桩?对于父母、对于孩子,会不会是一种解脱呢?”

谢风雪的观念,对于陈闻初来说很是新颖。他几乎只听说过赞颂父母伟大的爱的,这样的付出,不论放在哪里都是要被颂扬的。到了谢风雪这里,却成了厌恶。

陈闻初不解道:“可是如果要舍弃自己的孩子的话,那该有多痛苦呢?”

“所以他们又为何……能够痛苦地舍弃那个小一点儿的孩子呢?就因为他是老二么?”谢风雪很牵强地笑了一下。

“那么,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呢?小寻就不值得去救了么?”

谢风雪闭上眼,他显得有些痛苦、难过,他几乎用很悲观的语气问:“你觉得小寻能被治好么?这样的痴儿,不过是废人一个。世上的奇迹少之又少,这样天生痴傻的孩童,本就没有希望能恢复正常。大费周章寻找治疗之法,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又有什么意义呢?他的人生不过如此,一眼望到头,谁来对他负责呢?”

谢风雪叹了口气,看着地上哭天抢地的女人,他觉得何其可悲。两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孩子被她拖在地上,抱在怀里……谢风雪也不知道,这样的惨状、或者是一场闹剧,该如何收场。

他是遗憾自己没能出手相助的,若是可以,他也许能救下这个小一点儿的孩子呢?可如果这也是个痴儿呢?就像当初救青青那样,分明救下来了——却一点儿用也没有。

谢风雪一瞬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不过俗人一个,眼界有限,所思所想均局限于自身而已。

他的手松了些力气,语气平和:“这些都只是我的想法而已。你有你自己的想法,觉得我的是错的,觉得生命难能可贵,自然也是有道理的。这个世道,好像就是很复杂,不是纯粹的黑与白,总是有其他的颜色的。”

但谢风雪,至少是不愿意这般痛苦地活着的。

陈闻初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那如果……孩子是个瞎子呢?”

谢风雪顿时沉默了,他意识到自己刚刚有多么偏激,几乎见不得瑕疵与沙子。

他叹了口气,答:“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是想说,这样没有意识地活着、无法选择地活着,几乎是没有意义的。天生残疾、或是后天,但也能有意识有自己的想法,有是个可以选择生与死的人,这是不一样的。”他放柔了声音,“闻初,你能懂我的意思么?像小寻这样的人,一生也许都不知道生死是何物,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我明白。你是想说,如果人不能清醒地有权决定自己的生死、或是未来,不能取舍……不能做这些选择,那么一切,他都像是个被人安排好的,只能听之任之,与受人摆布的提线木偶无异。”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谢风雪皱起眉头,“有些东西,着实很难表达清楚。每个人心中所想的,所说的,都不会完全一样。咱就求同存异吧——聊不来的,那就先罢休吧。”

第30章 三十·安明

然而,小寻的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

小寻的弟弟叫做张安明,意思就是“安命”,安于命运,安什么命呢?自然是上天授予的命。只可惜,这个不足一岁的孩童,在父母眼里不过是贱命一条。

高人昔日传授方法,两人均需要放血,而安明的血需要进入到小寻的体内,至于安明需不需要血……那就不重要了。

是的,没人在意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他不会说话,也没人想要去听他说话。他的想法并不重要,也许他想活,但是人们要他死;也许小寻想过、也许,他想过要死,但是人们要他活。

他们两个都是咿呀咿呀不会说话的孩子,却都被人安排好了命运。

然而,兴许是上天没有好生之德。也许是偏门邪术不可信,医术里是没有正儿八经记载这类血肉为引、换血之法的。也可能是命运弄人,故意要事与愿违。

无论是哪种可能,小寻死了,安明还活着。

安明的血液进入小寻体内,不久后,小寻开始胡言乱语,想要挣脱逃跑,却被束缚在床上,一点一点地失去血液、得到血液……

他开始发抖,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只觉得寒冷,他手哆哆嗖嗖,想要去抓被子,却抓到了张氏妇的手。

张氏妇心下一惊,觉得不妙。小寻分明全身发热,却偏偏畏寒——莫不是发了热病?

她叫张敬去找大夫,却又怕此等邪术遭人不齿,要再受是非。张敬出门之后,她停止了输血。

但接下来,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看小寻一个劲挣扎,怕他伤了自己,只能给他盖好被子,给他捂着。

一旁的安明还在蹄蹄哭泣,吵得人心烦。

她来不及去安抚安明,就感受到小寻的手指变得冰凉了。她一时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想问问小寻怎么样,是要喝水还是要盖被子……可是小寻只是个痴儿,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小寻现在变得呼吸困难,大口喘气,就像是有什么人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喘息不了。他挣扎了两下,有气无力地踢了踢被子,就像是即将渴死的鱼,扑上岸后在做最后的挣扎。

而安明的哭声渐止,竟然是直接晕了过去……也可能是死了。

她呆住了片刻,一时不知道该去关心哪个孩子……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背后一凉,整个人开始发抖,难受……她心跳得很快,几乎要吐出一颗心才好,她恶心得想吐,她想要呕……她想要大喊大叫,却像是被人剥夺了喉咙,发不出声音,叫声喊声哭泣声在这一刻全部都被堵住了,被她错乱的思绪死死地压在喉咙里,压在心上了。

她头痛欲裂,崩溃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以究竟她没有坚持下去害了自己的孩子呢,还是这个办法本身就是错的呢?

她分不清对与错、是与非,她清醒又混沌,她知道要救她的孩子,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就像一滩烂泥摆在你的面前了,你明知道要踏过去,但是你很为难,不想就这样踏过去,于是你犹豫不决,于是你徘徊不前,于是你僵在原地,以为这样就从今以后不必再过这道难关。

张敬回来之后,他所见到的,就是满地的鲜血,小寻躺在床上,身体还在抽搐,面色涨得通红,青筋暴起,手在胡乱地抓着些什么,表情很痛苦。而安明手腕干涸的血,铁红的,像铁锈迹斑斑,不知死活。

张敬忍不住吼道:“你他妈在干什么?!”

他揪着张氏妇的衣服,直接把她给拎起来了,他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直接把她扇得耳鸣,嘴角流出鲜血来,那一抹刺眼的红,就像他两个孩子的血。

甚至这还不够。

这么一点血,远远没有那样的场面震撼,壮观,根本不值一提……

张敬狠狠地扇着她的巴掌,揪着她的头发,对她拳打脚踢。她的肚子被他狠狠地踹了一脚,这里为他孕育了两个孩子,为他延续香火,为他传宗接代……也被他殴打,被他当做不重要的物什踢着。

作者感言

安憬笑

安憬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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