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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途 安憬笑 3625 2024-05-24 00:00:00

可实际上谢风雪究竟多大,没人知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听柳青说段慕谦今年二十四岁,也就是七月二十八日。但陈闻初是二十九日得知这个消息的,那天他才知道,前一天是段慕谦的生日。他不过生日,只过后一天他娘的忌日。

仔细算来的话,谢风雪也的确是二十三、四岁的年纪。

于是陈闻初轻声说:“应该是二十三、四岁了。”

众人愣了一下,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这位师兄才二十一岁,刚加冠没多久吧?

诡异的沉默之后。

“呃……女大二……嗯,女大三,抱金砖嘛!”

“哈哈哈——师兄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这有什么,我有个山下的朋友,也是娘子比他大三岁。”

“你哪来的朋友?你从小在这长大,连山都没下去过。”

“……”

陈闻初打算作罢,年轻人真的很吵,一两个话题就能让他们聊很久,从东边扯到西边,从天空是什么颜色扯到你在山下到底有没有朋友。

他抬头望着四周,这片熟悉的土地。他原以为再也见不到这里,看不到这儿的一草一木,原以为他的世界就是无尽的黑暗,恐惧会围绕他。

好在他勇敢踏出那一步,下了山,跌跌撞撞走了很久,才遇到谢风雪。

是恩赐吧,是上天见他太可怜了,才把谢风雪送到他身边的吧。但未免也太过于残忍,只是陪伴了那么一段路,就要从此分别。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会分别,会遗憾散场,还要相遇吗?还要在一起吗?

陈闻初早已给出过答案,他是愿意守着回忆过日子的。

人的一生看似有很多个选择,人们也在不断地做着选择,不同的人走向不同的道路。但实际上每个人的选择都是固定的,因为无论重来多少遍,在同样的情况下,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陈闻初的道路就是这样的,明明知道这条路没有一个好结果,是一条恶途。明明知道谢风雪是一个危险,遭人追杀,兴许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跟着这样的人一路同行,也许下一秒就是万劫不复。

可陈闻初还是会选择走上去,朝着谢风雪走过去。

不算安稳的旅途,不算完美的结局。

但一切都足够了。

他不能再贪心了。

第70章 六十九·知足

陈闻初辞别飘渺谷之际,李萱儿跟着柳青一起来送他。第一次见到李萱儿时,尚且觉得此人阳光明媚,如今浑然不觉。虽然她面上看去依然如此活泼开朗,但她说的话做的事,都太过于刻薄、尖酸、刁蛮。

陈闻初原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庆祝他离开的话,或者是得意地说些“看吧我早说他不会来见你”之类的。可是李萱儿这次很乖,什么难听的话都没说。

她敛了脾气和戾气,说话虽然还扬着个调,但是内容简短真诚了许多。

“来送送你。兴许这次是最后一次见了呢。”李萱儿冲他笑了一下,她眯着眼睛,很舒服地享受今日的阳光。

秋日和煦,微风不燥,这样的天气是实在太好。

“这次你回妙法宗,想来首要的事情是解决害你的人。但我猜——你并不知道是谁,或者说你有个人选了,但是不笃定是他。你说,我猜得对吗?”

“嗯。”陈闻初点点头,不再说别的了。

李萱儿有些不满,眯起眼睛看他,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又废又无趣,跟一潭死水似的,像个愣头青,李何欢究竟是怎么喜欢上这样的人的?

“……嗯,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害你的人是谁?”

“来买毒药的那人,一定就是害我的人么?也许他受人指使呢?或许是还有同谋呢?”

李萱儿撇了撇嘴:“哈……那您的思维还真是严谨啊。但我想,能指使他的人很少。至于同谋不同谋的——那就要看在妙法宗里,看你不爽的人,究竟有几个咯。”

她哼哼一笑,很是得意:“怕你回去后找不着仇家,我还是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是谁吧——你想知道吗?”

陈闻初冷冷地看着她,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模样。

李萱儿撅着嘴,心想:如果不是李何欢让我来告诉你,我才不来呢。

好在陈闻初没有跟她耗太久,抿起嘴恭敬道:“还望李姑娘相告。”

李萱儿诧异:这人还是会说好听的话的嘛,难怪李何欢会被他花言巧语骗了。

她有点儿得意忘形,喜笑颜开:“嘿,那我就跟你说吧——翟秋,你师父的师弟的弟子,算是你师兄?你们妙法宗辈分真的很乱……”

陈闻初惊讶道:“翟师兄……怎么会……”

他摇摇头,明显是不相信。

“我没必要骗你。至于他为何要害你,无非是你挡着他上位的路了,或者是关于爱恋?他喜欢的人喜欢你之类的……但我想,能用绵冰——尽管是个失败品,用这个害你的人,想来是不会盼着你好的。忘了说啊——当初他来买的,就是绵冰,是我不小心拿错了。”

李萱儿“嘿嘿”一笑,她才不会说当时存着的绵冰用完了,拿了个失败品滥竽充数。现在也不知道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了,如果用的是真正的绵冰,陈闻初这人也算是废了。

“所以他的心思肯定是,想把你武功废了。想来是你挡着他的路了。”

挡路了么?

陈闻初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妙法宗不算特别有名的大派,江湖第一第二算不上,但也是在前头的。底下鱼龙混杂,弟子很多,单说陈闻初他师父廖文帆的关门弟子就有十几个。

陈闻初只是其中一个。

翟秋是程远长老的弟子,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陈闻初认为,不说宗主之位,将来长老之位他肯定是有的。

这样的人,究竟忌惮自己什么呢?

众弟子之间,不和的也有,但宗门禁止私下斗殴……难道是因为这个,直接不斗了,暗藏杀机,毒杀?

陈闻初叹了口气,就算不和,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是了,翟秋没有要杀他,只是想废了他。

这次陈闻初回到妙法宗,固然欣喜,可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翟秋,如果直接问的话,他会承认么?如果找师父主持公道……算了,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得自己解决些事情了。无凭无据地去讨说法,不太好。

他打算先去见廖文帆,太久没有见到他老人家,的确很想念。

他在后院找到廖文帆的,他师父正在跟程远师叔在玩骨牌,旁边还放着一副双陆棋。宗门里禁止玩牌赌博,但是长老们除外,大家也就只能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了。

程远看了一眼来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对背对着陈闻初的廖文帆说:“你徒弟回来了。”

廖文帆正想着该出哪张牌,哪有心思想太多,随口一问:“哪个徒弟?”

“陈闻初。”

陈闻初对着程远尴尬地笑了一下。

“不然我们把牌收收?”徒弟睁只眼闭只眼,那他们做师父的也要给面子收敛一下嘛。

廖文帆高高兴兴地扔牌,手一挥:“没事,他眼睛瞎了,看不见。”

陈闻初轻声咳了咳,幽幽道:“师父,就算我瞎了,您也不能在我背后这样啊。”

廖文帆吓得转过身来:“哎呀!你能看见了!”他眨眨眼,笑道,“我这不是在你背后啊,在你面前在你面前——”说着,他的手背过去收牌,转头对程远小声说,“改天改天。”

陈闻初忍不住笑,他们这点嗜好,全宗门都知道。不让弟子打牌,但是自己打得兴起。还要逼着自己在弟子面前当好榜样,真是为难他们了。

“呀。什么时候回来的呀?眼睛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呀?在外面吃苦了吗?”廖文帆拉着他开始嘘寒问暖,手里收牌没停过。

陈闻初轻轻地摇摇头:“一切都好。”

程远扫了一眼廖文帆:“在外头哪有不吃苦的。你一个人下山,真是遭罪了。”

“没有的……在山下遇到了贵人,他帮了我很多。也是多亏了他,我的眼睛才能被治好。”

“哟,贵人。谁呀?改日我领着你登门道谢。”廖文帆一脸恨不得现在就去。

“嗯——已经过去了。”

只是我还有点想他。

“噢噢噢——”廖文帆笑着点点头,会意道,“看来是和人分开了,心里不舒服呀。我猜是不欢而散吧?”

陈闻初皱了皱眉,他师父这爱八卦的性格依旧没改。

“不是。不是不欢而散。”

他们依然,陈闻初坚信,他们依然念着彼此。

只是时间是一条长河,他在这端,谢风雪在彼岸。于是他们被分隔开,无法在一起。

“那就是好聚好散?”廖文帆说着,忽然变了脸色,拉着陈闻初指着他说,“别跟我说你和人私定终身,等会就要抛弃我这个师父和人过日子去了。”

……这都哪里到哪里啊。

程远实在忍不住笑了,拉着廖文帆让他正常点。

陈闻初无奈地笑了:“师父,我没和人……我没有要抛弃师父和他过日子。”

陈闻初想起来,他们曾经一起幻想过未来,也说要一直爱他之类的话,这也算是私定终身了吧。

廖文帆看向程远,很是苦恼地说:“哎哟——我徒弟,怕是受了情伤。”

“没有——师父,真没有。”陈闻初苦笑着摇头,“我已经很知足了。”

“哪家的姑娘啊?把你弄成这样——闻初,你可不是什么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廖文帆了然地看着他,他的徒弟是什么样的人,他太清楚了。如果是什么轻易拿起放下、很容易就知足的人,那就不会要强,也不会眼瞎了还要逃下山求医。

在廖文帆看来,陈闻初是一个认定了目标,就必须会达到的人。有时候执着到他都觉得有点儿偏执。不过这孩子太会忍了,太能克制自己,理性、不露锋芒,有时候也怕他压抑着自己了。

所以是真知足,还是假知足,廖文帆更偏向于——这小子在自己骗自己。

听了廖文帆的话,陈闻初愣了一下。如果知足的话,在复明之后他就应当离开飘渺谷的,可他硬生生拖到了八月初一。

是谢风雪不要他了。

他一直不来,不肯见他,他再一次……不辞而别。

陈闻初没有办法,他只能成全谢风雪,甚至是没办法去责怪他。他实在是太爱他了,不想让他为难,不想让他难做人,也不忍心责怪他不要自己了。

如果不愿意来见他,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也没关系的。

于是他一次又一次跟自己、跟所有人说,他已经知足了。只要是谢风雪给他的,他都要。他如果要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如果要开分,那就分开。

作者感言

安憬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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