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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加里的雨 万经星 3842 2024-05-22 00:00:00

白天的时候,管家爬上树后确认那就是鸟巢,窝里还有三颗没孵化出来的蛋。树不是很高,但樊寒枝还是不让黎有恨上去,黎有恨要管家用手机拍了几张照,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晚饭后看电视,他听到天气预报说今晚开始会连续几天刮大风,想到鸟窝可能会被吹下来,又觉得樊寒枝实在不讲道理,凭什么不给他爬上去看那鸟窝,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做,简直受不了,越想越委屈,倒在沙发上哭起来。

樊寒枝来哄他,反正又是那一套陈词滥调,他听了更心烦,摔了两个杯子,推开他跑楼上去了。

到了睡觉的时候,还不见樊寒枝过来。自从他肺炎好转出院后,两人就没分房睡过。他又等了半小时,耐不住,担心出事,还是拉下脸去找人。到楼下见到管家,管家说樊寒枝正在杂物间做鸟窝呢。

他愣了愣,转身往杂物间跑,推门进去,樊寒枝正伛偻着背摆弄木板,一手拿锤子敲敲打打,一个小房子般的鸟巢已经成型了,正面一个供鸟出入的圆门,修得又规整又漂亮。

“哥!”

他跑过去,樊寒枝接住他,把他往边上抱了抱,说:“小心点,地上有钉子。”

“知道了,我不捣乱,”他看着那鸟窝笑,“哥你怎么什么都会,什么都做得好?真好看!等会儿就能挂上去吗?”

“等会儿就挂。”他又从一旁的纸箱子里拿出几团园艺师修剪下来的树叶和枯草,黎有恨抢过来往鸟屋里塞,垫了厚厚一层,抱起来就往外跑。

樊寒枝跟在后面,出了屋子到那株紫薇树下,怕他又要闹脾气,还是答应让他自己爬梯子把鸟窝挂上去。

他扶着梯子,看黎有恨摇摇晃晃往上爬,只觉得这树太高太高,怎么仿佛永远也爬不到头。天气预报实在很准,这会儿的风已经大起来,黎有恨瘦瘦小小,细白的胳膊举着只不轻的鸟窝,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也可能是他自己头晕目眩,所以眼里的一切都是颠簸的,渐渐心悸气短起来,伸了手去抓黎有恨脚踝,哄劝说:“恨儿,你下来,哥哥来挂,你下来。”

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黎有恨仍伸长了脖子,用手一点点去调整那鸟窝的位置。他在下面冷汗直冒,觉得握着梯子的手指一阵阵刺痛,下一瞬忽然眼前一黑,恢复意识时已经坐在草地上,黎有恨脸色煞白地跪在一边,红着眼睛怯怯地喊了他一声。

他站起来,抱着他往墙根躲风,把他的手腕捏得通红,直恨得咬牙切齿,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黎有恨掉了几滴泪,很快被风吹干了泪痕,眼神空洞洞地望着草地,轻声说:“我哪里不听话?我长到这么大,什么时候没听过你的话?我要是不听,你就不会喜欢我不会爱我,这都是你教我的,你拿我当狗一样驯,我哪里敢不听你的……”

樊寒枝慢慢松开了手,顿了顿,说:“你先回去……要下雨了。”

黎有恨便转身往回走,到了门廊下,回头见他还站在那儿,黑黢黢模糊的一个影子,好像随时会被风刮走,一时心揪紧了,又跑回来扑到他怀里,最后还是被抱着,两人一起回了屋子里。

等躺回床上,樊寒枝还是没缓过来,心口痛得厉害,叫了住家的疗养医生过来,也没看出什么不好,只说可能又起了戒断反应。

他把枕头垫在胸前用手抵着,稍稍好受一些,冷汗还是一直流,胃也痛,骨血里仿佛有那晚见到的萤火在莽撞地冲撞,迷迷糊糊感觉嘴里被塞了一块硬糖,水果的清甜香在唇舌间弥散开来,他睁了睁眼,看到黎有恨泪涟涟地睡在怀里,哽咽着说:“哥,你觉得好点了吗?你说句话好不好,我好怕……”

他轻轻拂去他眼角的泪,“哥哥说个故事给你听。”

说话时候牙齿时不时磕碰到糖果,甜一阵苦一阵,痛一阵,松快一阵,生与死变成一颗糖果的两面,被他含在嘴里。

故事讲得磕磕绊绊,黎有恨哭得越发大声了。拍着他的背哄他:“宝贝,恨儿,没事的,会好的……”会好的,没什么过不去的,可话说出来其实他自己都不信,总觉得好像什么都过不去了。

外面大风大雨,过了两天,樊寒枝才从病中恢复过来,一睁眼,又见黎有恨坐在书桌上倚着窗台。噼里啪啦的雨仿佛透过窗子落到他身上去,又降下闪电,闷雷一声又一声。

黎有恨好像感觉到他醒了,偏头望过来,对上他眼睛后就跳下桌子,拉上了窗帘。

他回到床上,让樊寒枝枕在腿上,捂住了他的耳朵,问:“哥,你为什么怕打雷?”

樊寒枝就把小时候家里着火的事情说给他听,半晌他才说话,道:“如果我早一点出生就好了。”

他柔软的声音穿过两只细瘦的手进到耳朵里来,变得那样微茫而朦胧,仿佛从非常遥远的地方飘过来。樊寒枝又想起那个梦,他抓着黎有恨腰间薄薄一片睡袍,像沈寂抓着十字架一样。他们都听到神在说话,在宥恕一切罪孽,在接纳,在继续爱。

“哥,你再说一点你小时候的事给我听,好不好?”

想来想去,好像没什么可说的,樊潇和黎铮几十年如一日不曾变过,他把自己从他们那儿受到的苦,加倍地施加在黎有恨身上,压迫再压迫,掌控再掌控,像海绵一样把黎有恨揉搓捏扁,挤出那么些许爱的水滴来。真残忍……可是要如何“正常”地去求取爱呢,没有人教他,他一直不懂。现在也只学会一招真假掺半的开明和温柔。

“想不起来了,太久了。”他答说。

黎有恨道:“那好吧,以后你想起来再跟我说。”他俯身贴上他额头,又说:“哥,我和你不一样……假如我们可以重活,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会爱你。”

樊寒枝笑了笑,心想他的神明简直比上帝还要宽厚。

雨小了些的时候,樊寒枝下床去洗澡。黎有恨一直很回避他自残这件事,前段时间天还热,他不穿衣服睡觉,腿贴着樊寒枝的腿,能感受到那上面层层叠叠的伤疤。他不愿意看到那些伤,每次都不和他一起待在浴室里,只是等在外面也不好受,担心镜柜里的剃须刀片要少一片,抽屉里的小剪刀会莫名其妙消失,担心他会不会晕倒……

今天外面又下着嘈嘈的雨,更是让他焦躁,在房间踱来踱去,听到风吹得窗户都在响,又忧心起树上那窝小鸟。昨天管家用铁丝加固了鸟屋,想来不会有事,但还是忍不住又爬到书桌上,掀了窗帘去瞧,隔着一窗雨珠,什么都晦暗不清,只好开了窗户探头出去看,迎面被落下来的紫薇花砸了几下脸,眯着眼勉强看到树杈间稳稳立着的那鸟巢,放下心来,缩回房间里,没来得及关窗,余光已经瞥见樊寒枝,直直地立在几步远的身后。

“哥,我……我就是看看小鸟,你别生气,医生说你不能生气。”他手忙脚乱去抓被风掀起来的窗帘,偏偏风雨一直在作乱,迷得他睁不开眼,两手在空中乱扑。

那帘子晃到左边,遮住他上半身,樊寒枝只能看见他抵在桌上的膝盖,磨得皮肤一片粉红,睡袍堆在腰际腿间,挡不住春光;帘子晃到右边去,遮住他下身,就瞧见他被雨淋得湿透的上身,紫薇花黏在他脸上肩上,一两朵小花瓣停在他胸前,但远不及衣服下透出来的微红的乳娇艳。

樊寒枝两步跨到桌前,抬手关上窗,又把他重重往窗上一按,搂着他给他擦头发和脸上的水。落了些雨进眼睛里,他直喊疼,半天不见樊寒枝来哄他,挣扎着睁眼,对上樊寒枝灼热的视线,红了脸,扭捏地说:“干嘛呀……”

樊寒枝不说话,把毛巾裹在他身上,他不配合,握住樊寒枝手指往嘴里含,舌头轻轻舔了舔,含含糊糊地说:“哥,你睡着的时候医生来给你看过,他说你手指上扎了好多木刺,是做鸟窝的时候扎到的吧?我全都帮你拔出来了,你现在还疼吗?”

“你要感冒了,才从医院出来不久。”樊寒枝答非所问,但没把手指抽出来,捏着他湿滑的舌头作弄。他便说:“那到底行不行啊?”

樊寒枝一把抱起他他回到了床上。

他跨坐在樊寒枝肩上,下面被含着,后面又被手指插,揪着樊寒枝头发直挺腰,把自己往他舌根送,直爽得浑身发抖,射了一回还觉得不舒服,俯身去舔樊寒枝嘴唇,哭着撒娇说:“哥,你还亲亲我好不好?”

樊寒枝就咬着他胸口吮,感觉埋在他身体里的手指都泡软了,偏偏就是硬不起来。因为还在戒药瘾,医师禁止他吃任何药,房里的药瓶全都收起来了,他到书房到储物间到放映室里翻箱倒柜,总算翻出几粒那药来,吃下肚,黎有恨都睡着了,没有叫醒他,扩开本来就软得一塌糊涂的穴口顶进去,动了几下还不见他醒,只听见他哼哼唧唧地又叫又喘,看来是真累了,正想退出来,黎有恨忽然一睁眼,愣愣望过来,顿了几秒,双腿夹住他的腰伸手要抱,哭哭啼啼地说:“不行不行,我要,哥,哥……”一边说着一边自己扭腰,眼神朦胧地看着天花板,又说好爽。

缠着樊寒枝直做到天晴,似乎是早上,但不知道是第几天的早上了,洗漱完下楼去吃饭。樊寒枝本该去见疗养医生,他平时上午都要在监督下跑步,今天实在没心思去,又回楼上,在书房里看书,黎有恨坐他怀里,拿着桌上毛笔涂涂画画。

过了一会儿听到走廊上有吵闹声,管家高声喊了句“医生”,借着便是那医生气冲冲地骂说:“这活我干不了,爱找谁找谁去,我要辞职!什么消消气,我很理智,我不冲动!我说了多少遍要规律作息,要禁欲,他听吗,他不仅不听,做爱做得把日子都忘了吧!我看他就是不想好!”

黎有恨听得燥红了脸,恹恹地把毛笔一扔,想走。樊寒枝搂着他往怀里抱了抱,捂他耳朵,把手伸到他衣服里摸他胸,说:“听他乱讲……哥哥再亲亲你,想不想?”

他经不起一点儿樊寒枝这样的哄,把衣服掀起来咬着,含着泪媚眼如丝地往他那儿望,细声说:“那……就亲一会儿……”

*

樊寒枝去医院复查,黎有恨也做了套全身体检,有些小毛病,没什么大不好。出了医院还很早,在外面吃过饭,又去珠宝店挑戒指,总算樊寒枝手上不再空落落的了。

晚上吃过饭,管家端上来一盘切好的月饼,说是今天上午一位樊寒枝的朋友送来的,有好几箱。黎有恨恍然发现已经是中秋了,尝了一块月饼,觉得太甜,樊寒枝也不太吃这些东西,让管家把剩下的全分给帮佣。

黎有恨看一眼窗外黄澄澄的圆月,忽然想到了沈寂,之后心里一直发堵,心不在焉,到睡前终于提出来,想要明天去看沈寂。

樊寒枝知道明天去到墓地之后两人大概又要闹不愉快,也不知道这一回要冷战多少天才能和好,可要是不答应,恐怕马上就得吵起来,只能点头应下了。

作者感言

万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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