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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加里的雨 万经星 3766 2024-05-22 00:00:00

“好了,够了。”

他看到他眼里的冷漠与一点点恼怒的火苗,冷笑说:“什么够了?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还有你整个人,一直都模模糊糊不明不白,真的很烦。”

樊寒枝又沉默下来,渐渐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轻缓地揉揉他头发,凑近了抵着他额头。

“恨儿,这世上的爱都有代价……我们和其他人不一样,更不可能‘普通正常’。”

他说话时候声带嘴唇的细微颤动一起递到他额头上来,他不住地发抖,“好,痛苦是我们相爱的代价的话,那为什么我觉得我们之间只有我痛苦,哥哥反而潇洒。”

樊寒枝听了眉头紧皱,慢慢放开了他,替他拉开房门,轻轻一下把他推了出去。

他愣了愣,没有走,还在门前站着,樊寒枝也站着,隔着门上的磨砂玻璃,两人静静对望片刻,樊寒枝先挪开脚步回到病床。

他重新拿起书,满纸细小的黑字虫子似的在眼前胡乱地飞,余光瞥向房门,黎有恨小小一个身影还印在玻璃上。他一霎时心悸胸痛,眼前发黑,颤颤伸手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一个药瓶,倒一把出来囫囵全吞进嘴里,仍然浑身冒冷汗,哗啦啦翻过书页,把藏在夹层里的一枚刮胡刀片拿出来握在手心,紧紧攥了片刻,再去看门口,人影已经不见了。重重喘口气,捏着刀片顿在大腿上,在纵横交错的伤疤上玩游戏似的划井字格。

第72章 72.崩坏

黎有恨再没去医院。他的思绪,情绪,一切,好像在前段日子全部被消耗殆尽了。他整日躺在床上,总是一眨眼太阳就成了月亮,有时钱医生过来见他,他觉得自己该打招呼该说些话,可一张口就是毫无意义不成语句的“唔啊”。他连话都不会说了。

蓬头垢面地,不知过了多少日子,有天一睁眼,忽然一阵叽叽喳喳聒噪的鸟鸣灌了满耳,很是吵了一阵子,逼得他下床,走到窗前一推窗,窗楞啪地打在一条斜伸过来的翠绿树枝上,放眼望出去,不知何时竟已满园春色。

他看见管家领着几个花匠和园艺师走小路进了花园,近处树下有个女人和张鸿影对坐喝着茶。张鸿影怎么还没走?他在国内没有事情做吗?那个女人是谁?看着眼熟,不是钱医生吧?

他浑浑噩噩,拖着步子走出房间,在走廊四下张望,听见书房传出动静,便过去瞧,门虚掩着,他看见钱医生站在书架前,身边是……是樊寒枝,手腕还缠着纱布吊在肩上。他怎么不在医院呢?他好了吗?好像是好了,看起来与从前别无二致,像是回到了去年他在马场捣乱害得他手臂挫伤那会儿,他依旧那么高大挺拔,冷峻凌厉,与窗外伫立的青柏一样。

他站了一会儿,听不清钱医生在说什么,便推门走进去。

钱医生回头看过来,见是他,一边说他怎么不把衣服穿好就出来乱跑,一边随手拿了沙发上的毯子迎上来。

“最近天气是暖和了,但早晚还是凉,不要又生病了。”她把毯子盖在他肩上,又握住他的手打量,“好点没有?还痛不痛?”

他茫然看向自己的手,竟也裹了纱布,弯一弯手指,刺刺的。

钱医生问:“不记得了?”

他点点头,顿了顿,说:“反正又是我发脾气摔东西了吧……我病起来是不是很可怕?”

“不要多想,你控制不了。”

他撇撇嘴,抬头望向樊寒枝。樊寒枝轻轻扫他一眼,马上就转过身去,抽出书架上一本书,把夹在里面的粉色药丸拿了出来。只剩一粒了。

再回头,见他仍那样站在那里,整个人摇摇欲坠,便快步走过去,抱他坐了下来。

他圈着他脖颈,靠在他肩上,很乖顺地伏在他胸前,说:“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每天都问一遍,还没记住?”

“没记住,我都不知道我的手怎么了。”

“昨天闹着要吃菠萝,哪里去找来给你。”

听到这句话,去亲他,总觉得他口里一股菠萝甜香,软软地撒娇说:“真的找不到?可是你尝起来有菠萝的味道。”

樊寒枝摸着他脸颊,怜爱地看着他,配合他做这个幼稚的游戏,哄着说:“哥哥偷偷吃掉了。”

“那你也把我吃了吧,我钻到你肚子里找菠萝。”他说完吃吃地笑起来,又甜甜蜜蜜地亲亲樊寒枝,但视线一转,看到站在一旁满面愁容的钱医生,脸马上一僵,面色冷下来,双臂一抬挣开樊寒枝的怀抱,转身踉踉跄跄回房间去了。

樊寒枝用手背轻轻抚一下脸,垂下眼帘望着茶几出神。钱医生在旁说:“你……你不在的时候,我和张医生两个人都压不住他,不要说你一个人,还有伤在身,怎么弄得了他,白白挨这么多打,我想着送他到——”

“不可能,”他攥紧了口袋,“别说了。”

钱医生叹口气,“他本来什么病都没有,是你,你——”

他没有听完,起身出了书房。

晚饭前再上楼来,黎有恨还睡着,但一坐到床边就把他惊醒了,他惊惧地叫起来,躲进被子里又哭又叫,哄了好一阵儿,他才安静下来,被带下去吃饭。

走到餐厅里,黎有恨见还坐着别人,躲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看见钱医生和张鸿影,还有白天时和张鸿影待在一起的女人,打量良久,恍然记起她是方月。

他捏着衣角扭捏地叫声“伯母”,不知为何满手的汗,马上抓樊寒枝的手紧紧握着。樊寒枝拉开椅子让他单独坐,他不愿意,只好抱他坐在身上。

面前一小碗菠萝块,泡在盐水里,他用叉子叉一块,先舔舔,觉得酸,递到樊寒枝嘴边,樊寒枝张口吃了。

一桌子人低眉垂眼,心事重重,各自吃饭,谁都不说话。

后来还是黎有恨挑起话头,问张鸿影怎么还不回国。

他与樊寒枝不对付,要不是为了见黎有恨,也不会留下来吃饭,这会儿僵着脸一言不发,方月便接话说:“我们还没去过中央图书馆,过几天去逛逛,就回国了。”

他点点头,凑在樊寒枝耳边悄声说也想去,樊寒枝端起碗喂他喝了口热汤,说:“不行。”

“为什么?”

“天气不好。”

“明明很好。”

顿了片刻,没等到樊寒枝回话,他打翻了他手里那碗汤,说:“我知道了,你觉得我会在外面发疯是吧,好,你不给我出去,你把我关在这里,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现在马上就跟伯伯走,我马上就走!”

张鸿影听了“哈”一声笑出来,“好,恨儿,你跟我们回国去!”说罢来牵他的手,但樊寒枝先一步搂住了他,踹翻了椅子,一路连拖带拽,直把他拉到餐厅门口,他赖在地上不肯走,又是尖叫又是挣扎。

樊寒枝一只手臂实在治不住他,见他这样撒泼,实在恼火,脱下手臂上的吊带,把手腕往墙上一砸,裹在上面的石膏应声碎开,零零落落掉了一地。

黎有恨终于静下来,怔怔望向他。他试着动了动手腕,还是有些勉强,但仍蹲下来横抱起他,耐下性子,一边走一边柔声哄他,说:“好了好了,你不想吃饭就不吃了,菠萝也酸,对不对?哥哥明天叫人重新去买。我们回去洗澡,洗完了哥哥讲故事给你听。”

他嘴唇蹭蹭黎有恨额头,“这儿这么红,撞得疼不疼?你不高兴闹脾气,没关系,家里那么多东西想砸什么就砸什么,可是你看看你把自己的手弄成这样,额头也磕得全是伤,你不舒服,哥哥更不舒服,下次不能这样,好不好宝贝?”

他呜呜地哭着,昏昏沉沉,一大段话听一半漏一半,摸摸自己额头,又把裹着纱布的手递到樊寒枝跟前,樊寒枝亲亲他掌心,又“宝贝”“乖乖”地哄了几句,终于顺利把他带回房间,马上就脱了他衣服领他进浴室。

他还是哭,呜哇呜哇地嚷,吵得樊寒枝头痛欲裂,被热气一熏,又头晕目眩,浑身发软,手臂抬都抬不起来,草草地给他揉了两下头发,忽然胸口一窒整个人往边上倒下去,回过神来已经坐在地上,抬头看到黎有恨僵直地站在花洒下,一脸惶然无措。

直到他站起来,黎有恨才有动作,扑过来抱着他,又是哭。他开了浴室门透风,一阵阵气喘,倚在门框上缓了缓,咳嗽起来。

黎有恨慌慌张张,颤颤伸手来解他衬衣扣子,摸他胸口的伤疤,衣服褪到肚腹处,他不愿意再脱,紧攥着一角掩住肚子上的新伤。可他越遮掩越张扬,即便不看,黎有恨也能想象出那刀伤的景象。

他松了手,只比刚才嚷得还要响,嚎哭着踉跄回到床上,躲进被子里,露了眼睛在房里张望,床头放着樊寒枝的手机,平板和书堆在一起,五颜六色的药瓶,翻倒的水杯,另一只枕头上掉落的短短的碎发,好像一切都与从前没什么两样,可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突然地,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与身体,他飘起来,飘在空中,看见樊寒枝捂着胸口倚在浴室门前咳嗽,像是要把心肺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般的惊天动地,看见自己伏在床上哭,脸上的眼睛不是眼睛,是永不干涸的两只湖泊,望进去,深深地望进去,一只湖里是自己,另一只湖里是樊寒枝,他们溺在里面,不呼救不挣扎,死了一样的寂静。

等神志一点点恢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站在翻涌不休的车流中,来往的路人撞他的肩膀,他像翻覆的船在人潮中颠簸。在恐惧中,他想到,这难道又是樊寒枝对自己的一次掌控实验么?是不是其实哥哥现在就躲在哪儿看我惊慌失措地呼喊他找寻他?那我偏不喊他不找他,又会怎么样?

他紧咬着牙关,跌跌撞撞走出去一段路,忽然又想,自己怎么突然地来了这儿呢?哥哥不让我出门,我却在这样车水马龙的路上,一定是梦,只要……只要我被车子撞一下,一定就醒了。

他倚在一只路灯上深吸了两口气,抬脚迈进车流中,迎面一辆车子呼啸而过,掀起的劲风把他吹回路灯旁。他跌在地上,隐约听到樊寒枝在叫他,循声回头,樊寒枝的脸一下子在面前放大,惨白的面孔上一对猩红的眼,像烛火在素白毯子上燃了两个洞,急切而沉重的呼吸烟灰似的直扑他面颊,滚烫。

“恨儿,你到哪里去,你怎么乱跑?哥哥有没有说,人很多,要牵好了哥哥,有没有说?”

樊寒枝心惊肉跳,直慌得舌头发麻,一句话七扭八歪,全乱了音调。本来就不该带他出来,天确实不好,下蒙蒙细雨,他又这样的状态……什么中央图书馆,有什么可看?真喜欢,把整座庄园塞满了书给他看好了,偏偏就是要带他出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竟一点儿都见不得他哭闹了?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不忍心说回家,摸摸他的脸又亲亲他头发,问说:“好了,哥哥找到你了,不怕,没事的宝贝……还去不去图书馆了?”

作者感言

万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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