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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加里的雨 万经星 3697 2024-05-22 00:00:00

她铺好床,黎有恨也洗完澡出来了,坐在窗边小桌上,盯着早餐出神。她知道他一定没胃口,劝了几句,搬出樊寒枝来哄他,说饭还是得吃,不然把身体饿坏了,樊寒枝知道了一定会生气。

他动了动,慢吞吞拿起盘子里的吐司片,小小咬了一口,眼泪又往下落,呢喃着说:“我乖乖的,我听话……哥哥喜欢听话的小孩……”

那吐司像块海绵似的,遮在他唇上颊上,把眼泪全吸走了,不一会儿仿佛都膨大了一圈。

钱医生心中不忍,坐立难安,只觉得房里压抑得喘不上气,一整天借了许多借口进进出出,一会儿说去拿几本书来给他解解闷,一会儿又是去拿画笔本子,一会儿又拿来一个平板,放在桌上放电影。

黎有恨一直坐在桌前,雕塑似的没变过姿势。

到了晚上,钱医生听到前院传来的车声,如蒙大赦,对黎有恨说去问问樊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有樊寒枝的消息就带来告诉他。

他抓着她衣袖,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哀哀地说:“我等你,你一定要跟我讲的。”

她点点头,心口沉沉地下楼,正遇到樊潇进门。樊潇见了她很是讶异,边往餐厅走边说:“你怎么还在?”

她亦步亦趋跟着,上午对樊潇的那点儿火气不知怎么都消了,现在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态度也软,好声好气地问:“有恨他哥哥呢?”

樊潇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怎么?”

“就是问问,往常他们都在一起,今天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兄弟也可以分开住。”

“所以有恨是搬到这儿来了?”

“嗯。”

“那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他身上全是……血。”

“我怎么会知道,”樊潇瞥她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他没跟你说?”

“怎么问他都不开口。”

“昨天大半夜他突然跑到我这儿来,就是那副样子,可能跟大的那个吵架了吧,我知道他们处不好,总会有这一天的。”

钱医生皱了皱眉,早晨黎有恨那样哭着叫哥哥,刚才又那么急迫地想知道樊寒枝的消息,哪里像是吵架了,况且就算吵架,弄得满身血也实在可疑。她斟酌着说辞,正要再说话,樊潇已经要赶她走,说让人开车送她回去。

她连声说“不急”,又小心翼翼地问:“听说你不让他出房间?”

“我也是为了他好,你不是不知道他病起来什么样,都能对我动手。”

“就算这样……也不能关着他限制他的自由,先不说这样违法,尤其他这种情况更应该多与外界大自然接触接触。”

樊潇面色不虞,沉声道:“你小心说话,我花钱雇你,你就听我的安排,有那么难做到么?少管闲事,否则有的是办法让你身败名裂。”

钱医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转身要走,樊潇又叫住她,说:“听说你在做的研究项目缺资金,明天我给你汇钱,你回去注意查收。”

“这——”

樊潇摆摆手,“走吧,我不准备留你吃晚饭。”

打一棍子再给颗枣,钱医生哪里看不出来她的伎俩,偏这颗枣还不得不吃。她边往楼上走边觉得喉咙里卡着那枣核,戳得气喘胸闷,生疼,进了屋跟黎有恨说话,声音都是哑的。

“有恨,你妈妈说昨天你半夜一个人跑来这儿的?”

黎有恨眼神混沌,沉默半晌才嗫嚅着说:“我……我不记得了,本来我在庄园睡觉……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

“你身上的血呢?一直都有?”

他眨眨眼,眼里清朗起来,说:“不是,是在书房,书房里有好多血,走廊也有,是我哥哥的血……”他又哭起来,“哥……呜呜……”

“真的是在书房沾到的血?会不会你记错了,或是梦到的?”

“梦……”他脸上神情又凝固住,“梦……那我现在也在梦里吗?医生,你把我叫醒好不好?”

钱医生握着他的手,想他竟病成这样,和樊寒枝在一起倒还看不出有多严重,明天大约得带着药过来给他吃了。

她又说了些话,但黎有恨全都没听进去,他望着窗外披着银亮斗篷的夜,深深地觉到一种荒芜,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我能肯定我没有死吗?在七岁那时候,或者失去一边听力的那年?或者那一次要从樊寒枝车上跳下去,还是在那座游艇上,其实他用酒瓶划伤了动脉,还是在马场尽头的那条河,他跳进去死掉了?其实这些全都是他的梦他的幻想?

思绪忙乱得像被惊扰的蜂群,在脑子里肆虐冲撞,他捂着作痛的脑袋,跌跌撞撞走回床边躺下,握着无名指上冷冰冰的戒指,倦怠地闭上眼睛。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三天,或者十三天,可能是三十天,他不知道,只知道枕头湿了干,干了又湿。

钱医生每天都来,她开了好几种药给他吃,每次都说:“你乖乖吃药,明天哥哥就来看你了。”

可是明天樊寒枝也并不出现。

有时他会想,或许樊寒枝死掉了,流那么多血,其实是被樊潇杀掉了,埋在院子里什么地方,所以要有保镖守在下面。

他整夜地睡不着,吃了安眠药也还是醒,冷汗浸湿了床单,想着樊寒枝就躺在下面冰冷的土里。

钱医生再一次过来的时候,又听到那番“哥哥明天就来”的说辞,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摔了水杯,把那些药丸抛出窗外,举起餐盘里的叉子对着她,尖叫着斥责她骗人。

很快就有保镖进来控制局面,那天是周末,樊潇没有去公司,也出现在门口,远远地冷眼看着他。

他被她看一眼就怕得发抖,退到角落里,用叉子抵着自己脖子。几个保镖不敢再上前,僵持了一阵,樊潇开口淡淡地说:“你们都出去。”

一行人鱼贯而出,樊潇还是站在门口,仿佛房里是什么不能踏足之地。于是黎有恨便上前,跪倒在她脚边,哭得接不上气,求她说出樊寒枝到底在哪里。

“你要知道他在哪干什么?”

“妈——”

“闭嘴!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可能允许你们两个再见面,这个世上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了,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习惯。”

黎有恨顿了顿哭声,紧抓着她裤角的手松了松,忽然抬头看向她,“哥哥在哪,在哪?你把他还我,把他还我!你不能这样!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我只是爱——”

“你还说!”

她突然抬脚朝他肩膀猛地踹了一下,随即俯身过来甩了他几个耳光,“你才几岁,懂什么是爱?你走了歪路,不要紧,我带你回正道上,至于那一个,他那是爱你么?他只爱沈寂一个,还要我说几遍?还有,实话告诉你,我没有强迫他也没有关着他,是他自己不想来见你!”

她的声音冰块似的往下掉,落进他衣服里,冻得心口绞痛。他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摸索着握住掉在身边的叉子,突然跳起来往她身上扑,要把那叉子扎她的脸。

“不可能!不可能!他说他爱我,他只爱我一个!你们全都在骗我,都在挑拨离间!”

樊潇躲了一下没躲开,那叉子贴着她的脸直划到耳垂。

“你疯了,你疯了!”她大骂着,叫来保镖,几个人合力把黎有恨压在地上,夺了那把叉子。

黎有恨嚎哭着,嘴里不断地念:“哥哥不是不要我,也不是不想见我,他要我,也爱我,只爱我……”像在一遍遍说服自己。

樊潇捂着脸上的伤,气喘吁吁,见他这幅疯癫模样,对几人说:“明天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让钱医生以后都别来了。”

这时候忽然另有位保镖从楼下跑上来,举着手机递到她耳边,说:“是医院。”

那头做贼心虚般的叫了她一声后就不敢再说话,她皱起眉,马上觉察到不妙,吼道:“你们真是一群废物!废物!”当下只觉得怒火攻心,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往后栽倒下去。

几人手忙脚乱来扶她,她吊在他们臂弯里,只余脚尖点着地勉强站着,气得浑身发颤,有气无力地说:“马上、马上就把他送走,别让任何人知道,再多叫些人过来守着这里,快去——等等,把他手上戒指给我摘了。”

几人一拥而上去抢,黎有恨尖叫着又踢又打,把拳头藏在胸前,可哪里敌得过他们身强力壮,手腕被握着折了一下,一下子就没了反抗的力气,痛得满头冷汗,意识模糊,恍惚间仿佛听到了戒指磕碰在地面上的声音,宏大得像是飞机从头顶越过,阵阵轰鸣的音浪将他浑身的血肉骨骼都震得粉碎。

第60章 60.囹圄(中)

=

朦胧间,樊寒枝听见一阵混乱的响动,脚步和哀叫声,持续了好一阵子,最后两记猛烈的撞门声直刺入耳朵,扎得他不得不睁开眼,但一时适应不了光线,只觉得到处白茫茫,反应还很迟钝,尚且没能坐起来,便有人将他从床上带下,搀扶着往外走。

他脚步虚浮地跟着,视线逐渐清晰,跨出门去,看见外面走廊上横七竖八躺了一片,尽头是几个吓成一团的护士,电梯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他的人,见他出来,拿起衣领对着麦克风讲话,楼下随即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他朝窗外望一眼,灰蒙蒙的天,起伏连绵的山脉黑黢黢一片剪影般单薄,在狂风中仿佛被吹起来,浪一样涌动着。他一阵头晕眼花,收回视线,跟着进了电梯,想要开口说话,却只是剧烈地咳嗽起来,喉间舌下一片腥甜,胸中灼痛,伸手去摸,发觉右臂吊在颈上,没有打石膏,应该是没断,换另一只手,抚到胸前层层叠叠缠绕的纱布,上面还洇着血色,额头缠着绷带,膝盖也迟钝地痛起来。

身旁人递来外套,他披上,哑声问:“恨儿在哪?”

“那天晚上就……”那人支支吾吾,“就被带走了,但是定位显示他一直待在别墅,应该不会有事,我们想先到找您,所以——”

“蠢货,”他沉声打断,又咳了几声,粗喘起来,仿佛只一口气吊着,喉咙里滚过一阵阵颤音,“樊潇既然能对我下手,还能对他留情么!”说完,急迫地去按电梯按钮,门还只开了条缝便往外挤。

其余几人摒气垂头,各个无言,簇拥着他走到外面。刚坐进车里,雨突然就往下落,哗啦啦一盆水般倾倒在挡风玻璃上,车前灯光被滔滔一片白困住,照不出几米远,车子只能缓缓地开。

他胸前阵痛,心头又燃着火似的燥,咳个不停,纱布上的血洇得更多了,眼前仿佛也蒙着血色,接过身旁人递来的手机,扫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八九天了,想到那天走时黎有恨不安稳的睡颜,又添几分焦躁,浑身冒冷汗,下意识去摸口袋,碰了空才回神,哪有什么药给他带在身上。

作者感言

万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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