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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加里的雨 万经星 3718 2024-05-22 00:00:00

樊寒枝抱紧他,亲亲他额角,也说:“你也是哥哥最好的礼物。”

他涨红了脸,只觉得浑身都烧得厉害,翘着颤颤巍巍的嘴唇飞快地吻了吻他脸颊,马上转过头去,兀自心惊肉跳了半晌,不知为何又鼻酸起来,带着哭腔说:“人为什么不能永远是个小孩?我不想长大。”

樊寒枝拍着他背的手顿了顿,垂下眼帘,余光里一点儿他粉的耳尖,一点儿他肥软的臀,那垂着的白的脚尖轻晃一下,蜻蜓点水似的掠过他心头。

那一年,被沈寂那番话惊扰得日日惶恐,夜夜难寐,终究是回来了。一回来,再也没舍得走,他就像掉进蜜罐子的苍蝇,黎有恨一切的言行喜悲都拉扯着他薄薄一片的脆弱翅膀,但凡动一动要离开的念头,痛苦就翻江倒海地袭来,再扮不出从前的冷漠与淡然了。

他把自己一削再削,直至血肉骨骼全都脱离开去,成为一张只剩下皮毛的裘衣料,柔软地裹着黎有恨。两人相处时那样温情,但太温情太像一对兄弟了,以至于黎有恨根本不能明了他真实的心意。

“你必须长大,最好长得更快一些。”他说。

黎有恨眼睛按在他肩上哭起来,“为什么?”

“因为哥哥……”哥哥可不想一直只做你的哥哥。

他没说出口,黎有恨也不知什么心思,没有再问,哭了半晌,总算停下来,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过了些天樊寒枝去学校开家长会,被班主任留下来单独说话。

黎有恨平时除了上课,还要去薛初静那儿学戏,戏唱得不好要被打手心,学校的功课不做,最多也就被老师说两句,慢慢就懈怠了学业,考试总是班里倒数。

樊寒枝惯着他还来不及,从来不在学习上苛责他,班主任也知道樊寒枝的态度,但能劝还是劝,每每在家长会结束后都要和樊寒枝苦口婆心一番。

今天又搬出一套新说辞来,絮絮叨叨地道:“就要中考了,他要是再这样糊里糊涂的,上高中都难!我知道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就是有些偷懒,抓紧把英语和数学补补,还有希望!”

樊寒枝面上从善如流,心思全在站在身后的黎有恨那儿,捉着他的手揉来捏去,想一会儿晚饭该带他去吃什么,感冒没好全,声音听着还有些哑,喝粥?还是让阿姨煮鸡汤?

一回过神,班主任已经在收拾桌上的成绩单了,他便打了个招呼,搂着黎有恨出了教室。走到楼梯,被一个戴眼镜斯斯文文的男孩子叫住了,那孩子上来就说:“黎有恨,老师说明天起我坐到你边上去,看着你写作业,你写完了才能回家。”

“什么?”黎有恨瞪着眼睛,“那么多作业我写到早上都写不完,凭什么不让我回家?我不干!我也不要你做我同桌!”

那小孩儿扶扶镜框,看一眼樊寒枝,说:“那我就告诉你哥哥,你书桌里藏着——”

黎有恨急得直跺脚,一下把他拉到边上去,“你说这个干什么!再说了,我也没藏,我早扔了。”

“我不信。”

“别呀!你听我说……”

这两人在那边嘀嘀咕咕,樊寒枝远远望着,不自觉冷下脸来,正要叫黎有恨回来,那小孩儿的家长朝他笑笑,打了声招呼。她是个一头银发也戴着眼镜的老太太,大约是孩子的祖母。

樊寒枝不得不应声,寒暄几句过后,话题落到他身上,老太太说从第一次家长会上就注意到他了,问起他有没有结婚,话里话外有给他介绍对象的意思,说着说着竟真的从手包里掏出一张卡片来,说是她大女儿的孩子,今年也是二十六岁,刚刚读完硕士回国。

他没有接,那老太太竟也不把手收回去,两人一直僵持到黎有恨回来。

黎有恨一看这架势,马上就明白了,偷瞥着那卡片,看到上面“陈小姐”三个字,心里直发堵,又听那老太太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位“陈小姐”的好话,一时红了眼睛,只想让她别再说了,面上又不能太难看,犹豫片刻,便抬手把那卡片接过来,往樊寒枝手里一塞,说:“婆婆,对不起啊,我哥哥还有好多事要忙呢,我们得走了,再见。”

他自顾自转身下楼,一溜烟跑在前面,出了教学楼,冷不丁迎上一阵凉风,呛得直咳。樊寒枝追上来,赶忙挡在他前头,把他搂进怀里,低头来看他,说:“不许跑了,一会儿出了汗再吹风,又要不舒服。”

他揉揉发红的眼睛,看到樊寒枝口袋里露出的那卡片一角,没好气地说:“再不跑快点去吃饭,我都要饿死了。”

“要吃什么?”

“都行。”

“回家让阿姨煮鸡汤给你喝。”樊寒枝抱起他往校门口走,又说:“刚才和同学聊什么了?”

“就是老师让他看着我写作业。”

“没了?”

他迟疑片刻,点点头,附在他耳边悄声说:“哥,你下次帮我写作业可得把字写得跟我像一点儿,不然老师又得说我了。”

樊寒枝笑了笑,“好,今天有没有作业?”

“有,好几张卷子呢,哥你帮我写数学吧,”他搂着他脖子撒娇,“哥哥,哥,你真好,你最好了,你帮我写吧。”

樊寒枝把他脸压回自己怀里,低声说:“给你写了这么多回,有没有报酬?”

他红了脸,颤声说:“有,肯定有的。”抬了抬眼,看到樊寒枝淡色的薄薄一条线一样的嘴唇,把脸凑过去,心头惊跳着,临亲下去前还是偏了偏,一个吻就只落在他颊上。

“这样够不够?”

樊寒枝没回答,只说:“宝贝真乖。”

黎有恨嘴上喊着不愿意,但还是按照老师的要求照做了,每天都留在学校写完了作业才回家,有时出校门都已经九十点钟了,累得每次一坐上车就打瞌睡,可回到家洗漱完躺在床上,不知道心里藏着什么事,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

樊寒枝看在眼里,一直隐忍不发。

过了半个月,周末放假的那天,他终于是受不了了,一走出校门看到樊寒枝,也不管周围都是人,扑在他怀里哭得昏天暗地。

樊寒枝哄着他上了车,他还是哭,哭了一路,等回到家坐在餐桌上才好些,握着筷子吃了几口饭,眼皮就耷拉下来了。

他迷迷糊糊感觉被抱回了房间,翻个身抱着被子睡了一觉,一睁眼已经午夜了,房间亮着夜灯,樊寒枝不在边上。

他叫了两声,没听见什么动静,坐起来正要找出去,忽然听见手机的震动声,掀开枕头一瞧,是有人给樊寒枝发短信,通知栏里的备注上明晃晃的“陈小姐”三个字,短信内容写着一家咖啡店的名字,再想细看,屏幕已经熄灭了。

他僵坐在床畔良久,起身出去,进了书房。樊寒枝坐在桌前,正给他写卷子呢,边上一摞初中教辅书,音乐课本被放在了最上面,摊开着。

他呆了一呆,一个箭步冲过去,两手按住音乐书想藏,但一垂眼,看见那白信封已经被拿出来放在笔筒边上了,信封口开着,想来樊寒枝已经看过了。

他轻轻叫了声“哥”,樊寒枝丢下笔看过来,冷声问:“你谈恋爱了?”

他动了动嘴唇,想到那条短信,于是只是一言不发。

樊寒枝也没有再追问,抱他坐在腿上,拿起英文卷子做起来,勾了几道选择题,说:“你从小就在国外待着,哥哥也教你英语,现在怎么一点儿都不会了?”

“谁说我不会。”他抢过笔伏在桌上自己做起来,樊寒枝把身体压过去拢着他,亲亲他耳廓,这一回柔声问:“谁写给你的情书?上回和那戴眼镜的小孩儿聊这个了是不是?”

他还是沉默,樊寒枝等了片刻,没了耐心,掰过他的脸,森森然盯着他眼睛,厉声道:“说话。”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一躲,身子往后倾,把那一摞书撞翻了,手肘正磕在坚硬的书角上,痛得立刻红了眼睛,委委屈屈地看了看樊寒枝,见他仍那副漠然的样子,白着脸哭了出来,把笔一摔,说道:“就许你和那个什么陈小姐约会,不许我谈恋爱吗?我收到的情书,关哥哥什么事,你凭什么偷看我的东西,我就谈恋爱,我星期一上学了见到她,还要和她亲嘴呢!”

他一边哭一边挣扎,原本樊寒枝拽着他手腕不让他逃,这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樊寒枝立刻松了手,猛地站起身把桌上零零散散的东西全挥到了地上。

小时候樊寒枝虽然对他不冷不热的,可也从来没对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这四年就更别说了,没有一件事不顺着他,现在这一闹,直把他哭声都吓了回去。

“平时看你忙学习又忙学戏,真以为你用功呢,没想到天天在学校谈恋爱,想这些东西!”樊寒枝又呵斥了他几句,焦躁地在房里走来走去。

他缩在一边咬牙默默掉眼泪,心口发凉,惶惶然手足无措,过了一会儿想开口服软,想解释其实这都是气话,但还没开口,樊寒枝倒先出声,指着门口说:“你出去。”

他手脚发软,游魂似的摇摇晃晃踱到门口,出门前又回过头来,弱声问:“哥,你会和陈小姐结婚吗?”

樊寒枝冷笑一声,“你亲你的嘴,我结我的婚,谁也管不着谁。”

他五雷轰顶似的呆住了,头昏脑涨,心口坠沉,恍恍惚惚,也不知道怎么回的房间,回神时已经倒在床上嚎啕大哭。他想,一开始就不该用这封信去试探樊寒枝的,早就已经知道他只把自己当弟弟了不是吗?

黎有恨一天天全无胃口,眼见着瘦下来了,樊寒枝也不管他,拿他当透明人,接送他上下学的任务交给了司机,晚上也不回卧室,就睡在书房里。

过了一个多礼拜,黎有恨实在憋屈,拉下脸来主动找樊寒枝说话,樊寒枝不但不理他,还把他往房外赶。他立在门外咚咚敲门,边敲边哭。

樊寒枝在里头坐立难安,几次心软,但最后还是没开门,只是走到门前哑声说:“别敲了。”

别再敲了。你不知道你敲开这扇门后将要面对的是多么恐怖的事实。

他天真的弟弟不知道,他是一个多么恶毒阴狠的人,他想摒除外部世界的所有人和事物,老师,戴眼镜孩子,能看到他在体育课后露出手臂的同学,落在他身上的每一道视线,与他对话过的每一个人,拂过他发丝的风,日月,雨,最好通通消失,他可以成为这上述的一切,成为黎有恨的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不要只做哥哥,还要当爱人,永永远远的爱人。

他心里那宛如一头哼叫着的饥饿野猪般的欲望会冲出去把黎有恨扑倒,一口咬住他脖颈,让他死亡,让他被啃噬得一干二净。

平日里那个包容体贴,温柔和善的哥哥,竟是这样一头怪物,他那会被噩梦吓得一夜不敢睡觉的可爱的弟弟,怎么会不害怕,怎么能够接受?

作者感言

万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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