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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页

卡尔加里的雨 万经星 3771 2024-05-22 00:00:00

昨晚阿姨没回家,今天就提早几个小时走了,没做晚饭,黎有恨叫的外卖,下单前想到樊寒枝或许要回来吃饭,就打了个电话过去确认,接电话的却是他的秘书,说正在饭店陪客户喝酒,大概要很晚才能回去。

“对了,樊总还说……”

电话那头太吵了,后半句话黎有恨没听清,要秘书再讲一遍,把手机贴在耳朵上正凝神听着,突然刺出来一簇笑声,紧接着是一句“樊总好酒量”,连着一大片的“再来一杯”,他耳朵一疼,本能地甩下手机,愣了一下再去捡来看,电话已经断了,再打过去怎么都接不通了。

他一晚上都有些惴惴不安,翻来覆去也没睡好,迷迷糊糊听见外面有声响,起来在走廊里正好碰到樊寒枝。他喊了声“哥”,樊寒枝仿佛没听见,眼睛都不斜一下,一边脱外套,一边径直往香室走。擦肩而过的瞬间,在细窄的走廊里,一股浓郁的甜香水味掀出来,浪似的扑到黎有恨面颊上。他视线追随着樊寒枝的背影,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平时樊寒枝是不让他进香室的,今天他大摇大摆进来,樊寒枝也没有说什么,这时候才懒洋洋瞥了他一眼,坐在电脑桌前,把外套随手往桌上一抛,没挂住,衣服沿着桌角掉了下来。

他走过去捡起来,抓着领子抖了抖,正要去拍灰尘,不想口袋里几张名片也被抖了出来,还有一张纸巾,那纸巾轻飘飘落得最慢,慢镜头似的,不需要仔细辨认,就把上面隽秀的字迹看得清楚,一串手机号码和一个酒店的房间号码。

黎有恨被外套上浓郁的香气熏得头晕目眩,一股热流涌上来,烫红了脸,脑袋沉沉千斤重般,拽着身体要往前倒。他趔趄了一下,手臂撑住桌角站稳,嗓音干涩地问:“哥,你……去哪里了?”

樊寒枝靠在椅背上,眉头紧皱,阖着眼帘,解开了衬衣上面几颗扣子,露出脖颈下的一小片皮肤,他本就白,身上如果有印子就更显眼了,上回打了他,脸上的红痕好几天才消,更不要说现在他皮肤上那个拇指般大的吻痕,扎得眼睛刺痛,一瞬间让黎有恨辨不清视线里的红到底是吻痕本来的红色,还是眼睛痛得要流血才看什么什么都是鲜红的。

他身体一半的重量压在桌上,竟把桌子推得往前移了移,桌脚蹭过地面,喀拉刺耳的一声响,他吓得猛退一步,将那外套甩在地上,气得浑身发颤,口齿不清地又问一遍樊寒枝到哪里去了。

樊寒枝还是沉默,愈加悠闲懒散起来,把领带绕在手掌上把玩。黎有恨再看他时,忽然发现他发梢还是潮的,衬衫衣领沾了脖子上没擦干的水,显出一团灰色。明显是洗过澡才回来的。

他煞白了脸,几步冲到樊寒枝面前,樊寒枝陡然开口,冷冷道:“回去睡觉。”

一句话逼得他顿住脚步,伸出去要抓樊寒枝衣袖的手停在空中,视线迷茫地在他脸上一扫,又瞧见他衬衣纽扣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黑短发。

“我给你打电话了,是你的秘书接的。”黎有恨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樊寒枝从抽屉里拿出香来点上,闭上了眼睛。

这是连借口都不愿找,敷衍的话都不愿意说了。但仿佛只要樊寒枝不说,他就是没去酒店,没和别人睡觉,没有背叛。黎有恨知道这个念头荒诞,不过是自欺欺人,但他紧拽着这一缕思绪像拽着一根救命稻草。

可是还是止不住地去想,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是还在为那一个巴掌生气?用这种方式报复吗?还是因为近来总是拒绝他,他不高兴了?可他哪有不高兴呢,不是一副淡然又无所谓的态度么?

他想着想着,已经哭起来,无助地呜咽了一声,终于把早该和樊寒枝聊一聊的事情说出来,摆到台面上。

“哥,”他把手覆在樊寒枝手上,“你记得游艇派对那天吧,有人拍了照片发给嫂子,妈也知道了,她就——”

樊寒枝把手抽了回来,打断他,说:“我知道。”

他一愣,又来拉樊寒枝的手,急切地说:“既然知道,那哥一定也懂,我们……我们要是被发现了……”他舔了舔嘴唇,心里的愧疚和罪恶忽然宏大到无以复加,好像把他和樊寒枝放在一起称为“我们”,都变成不可饶恕的罪状。一种不可名状的绝望笼罩过来,不是剧烈而来势汹汹的,有着柔软的迷惑性外表,不知不觉就将人吞噬了,像……森林里的瘴雾。有那么一瞬间,黎有恨真的觉得自己走在夜晚的森林里,他听到野狼呜呜的嚎叫,在树丛中隐现的一点血红的月亮,等回过神,他才发觉那嚎叫是自己在哭,那血月不过是桌上香燃着的火光。

他碰着麻木的嘴唇,用尽了力气继续说:“如果被发现了,一切都毁了,哥哥的事业,妈妈的,嫂子的,还有诺诺,她很喜欢你,假如你……你……嫂子说,只要有一个人知道,迟早大家都知道,所以,我才在阿姨面前和你保持距离,你别生气,哥……你看看我……”

他晃着樊寒枝胳膊,樊寒枝终于看向他,牵起他的手,轻声说:“那你想怎么样,恨儿?”

“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的时候,随便怎么都行,但是在外人面前,就算是阿姨面前,也不能……”

“你这样贪心,到最后哪一个都抓不住。”

“……什么?”

“你要我,还是要别的,现在就选。”

黎有恨怔住了,“什么……什么意思……我……别、别的?”

樊寒枝拉他坐在自己怀里,额头抵着他额头,柔声道:“选我,就得抛弃一切。恨儿,什么事情都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但就算曝光了,哥哥也会保护你,这里,在哥哥手臂之间,永远是最安全的地方。”

黎有恨攥着他衣服,惶惑地看着他的眼睛,“可是、可是你的事业——”

“因为哥哥选你,所以随时都能丢掉那些东西。”

真的么,黎有恨第一反应是这样反问自己,他真的选我吗?选了我今晚还和别人不清不楚?他看向那个吻痕,一下就别开眼睛,呢喃道:“但是妈妈,还有嫂子和诺诺,她们没有做错什么,我……你今晚到底去哪里了,你——”

樊寒枝渐渐松开了搂着他的手,眼神黯下来,忽而又回到那副冷漠的样子,低眉垂眼间一派疏离。

黎有恨看着他的脸,一霎时觉得他那样陌生,再眨一眨眼,又觉得熟稔,十多年来他不就是一直用这双冷冰冰的眼睛看着自己么,那冰锥似的目光已经让他厌烦至极,连着这整张脸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在顷刻间就能抽身脱离的人,干脆果决到令他措手不及的人,真的选了他吗?

他哭得抽抽噎噎,樊寒枝大约忍耐到了极限,再次去推他,推得他站了起来,说:“别哭了,出去。”

黎有恨握紧拳头,绷紧了身体站着不动,等樊寒枝再催他离开,他再也忍不住,惊叫一声,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都这么冷漠!你说你选我,现在又叫我走……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很痛苦……我想要你想要妈妈都好,这就是贪心?你能不能为我想一想,你每次冷着脸对我的时候,你有想过我吗?你今天这样回来,身上还有别人留下的吻痕,你有想过我吗?”

他停下来喘气,眼前阵阵发黑,突然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按捺不住,它像已经被火烧滚的沸水,扑打扑打掀着壶盖,掀着他的嘴唇。

他盯着桌上快要燃尽的那支香,木木地说:“好痛苦……只能选一个……那我们就分———”

“黎有恨。”樊寒枝坐直了身体,警告似的叫他。

他冷笑着,还是说了出来,“那我们就分手。”顿了一顿,不满意般的继续说,并且一声比一声高。

“分手,分手,分手!我不和你在一起了,你根本就不爱我,不爱我!你不回家,你和别人睡觉,身上全是香水味,沾着别人的头发……你混蛋,人渣!”

他骂着,扑过来推樊寒枝,一甩手又把桌上熏香炉和键盘鼠标一起挥到地上,还不解气,走到另一边樊寒枝练书法的长桌旁,笔墨纸砚全摔了,又去拿玻璃柜里放着的香料,什么瓶子罐子,摔了,全摔了,屋子里泛起各种香味,到处飘着粉末,一片雾蒙蒙。他再踉跄走回来,樊寒枝仍然坐在原位,冷着脸静静看向他。

两人对视几秒,黎有恨再度哭起来,无力地瘫倒在地上,颊旁有一团散落的香灰,他感觉那是自己烧尽的心,火熄灭了,什么都没了。

他伸手去抓那团灰,攥了在手里,这时候听见樊寒枝说:“我能不能为你想一想……你上不了学,就不去上,要休学也依着你,张鸿影和方月那两个人做那样的事情,哥哥帮你换医生,被拍照片的事情没敢告诉你,怕你晚上更要睡不着觉。”

他手掌半掩住脸,指尖按在太阳穴上,声音越来越小而虚,仿佛刚才大闹一场的是他,而说这段话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黎有恨听着有些恍惚,半晌,蓦地觉得手心灼痛,松了松拳头,倒出那团香灰来,才发觉灰还是热的,粉末里掺着零碎的火星子。

他坐起来,茫然地望着满屋狼藉,呢喃念了声“哥哥”,抬头去看,樊寒枝早已离开了。

第40章 40.幻境

不知不觉天渐亮。但月亮还没落下去,悬在浅色的天幕上,河里银灿灿的碎瓷瓶片儿一样,很快被云冲刷走了。

黎有恨坐在窗前,望着外面发呆,能看到小区外的主干道,已经挤满了车。屋子里,碎裂的瓶瓶罐罐,凌乱的纸张和倒了一地的墨水,包围着他,他感觉自己身处战后的废墟,四周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宁静与绝望。

他一直能隐约听见屋外的动静,樊寒枝在走廊走动的脚步,开门关门声,水声,或许这一个是他的想象吧,毕竟浴室离这儿这么远,而且他也洗过澡了。反正他知道他没有走。

然后阿姨过来了,滴滴滴的开门声,樊寒枝和她说起话来,碗筷碰撞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应该出去了,否则一会儿阿姨找过来,看到屋子里这番场景,一定要追着问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已经疲于找借口来遮掩,沉默又显得那么可疑。如果可以光明正大,谁会选择躲躲藏藏。

当敲门声响起,阿姨在外面喊他名字的时候,他忽然无比痛恨起自己来,痛恨自己为什么要以搭上自己和周围所有人的代价,去追寻畸形的不被允许的爱。

他站起来,拖着疲惫的脚步去应门,踩着一地碎片,噼里啪啦地响,快到门边时被樊寒枝那件西装外套绊了一下,扑在门上,额头重重磕了一记,外面的声音忽然停了,片刻后才再有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是樊寒枝厉声在说:“管他干什么,随他去!”

阿姨似乎在门前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了。

作者感言

万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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