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追着任昭远这么多年,听他的讲课、看他的采访、收藏他的设计,任昭远是完美的象征,是所有美好词汇的组合,他向往、仰慕,这一刻却觉得任昭远可怖。
令人生畏,让他胆寒。
可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王岳去死。
“看在..”陈岛嗫嚅着,强撑着,“看在我之前和谭总报信..我在网上帮你..别杀他,饶他一次吧..求你,求求你..”
陈岛明知这些事不过是在还任昭远帮过自己的情分,却不得不把自己为他做过的仅有的一点微末事拿出来做依仗。
谭铮在身侧握住任昭远的小臂轻轻捏了捏。
陈岛当时第一时间通风报信的人情他记着,如果不是发现及时,那些谣言发酵起来再加上后面的视频,哪怕最后能澄清也要脱掉一层皮去。
这是其一。
其二,他们不可能要王岳的命。
孙进的死已经是意外,无论谭铮多恨王岳,事情到此为止都是最好的结局。
哪怕他们真的能做到不拿人命当回事,王岳也不是孙进。
孙进说是阴沟里的老鼠都不为过,无亲无友,本就躲着警察靠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活着。
而王岳是个有社交网络的正常人,还是个社交繁杂关乎诸多圈层的人。
况且现在该有的威慑已经达到,王岳日后不会再敢对任昭远动手。
如果继续做些什么,只怕过犹不及。
陈岛已经要朝任昭远磕头求情,现在顺势而为放他们一马再合适不过。
谭铮握着任昭远小臂的手不动声色安抚:“昭远..”
王岳见不得陈岛这样,也不愿意让陈岛再欠任昭远什么,当即上前强硬扶起陈岛。
“任昭远,今天的事全是因为我,你让他放陈岛走,我一人做——”
陈岛瞪大眼睛尖叫一声:“王岳!”
王岳被遽然一棍重重抽倒在地,鼻血有一部分淌进合不拢的嘴里又混着更多的血和唾液一股股流出来。
他隐约听见陈岛喊他,想分辨又听不见,嗡鸣响声在耳道炸裂,像被按进一池浑水里看不清东西也喘不过气,头昏眼花地想挣扎可紧接着就不受控地剧烈呕吐起来。
陈岛扶不起也不敢碰他被刮烂皮肉的脸,只能用手撑着头帮他抬高以免被呛。
挨着半截木棍的血色呕吐物里,混了五六颗牙。
就连身旁的谭铮都惊了下,有几秒没做出反应,诧愕片刻才上前隔开任昭远的视线和那滩秽物。
“好了,好了,”谭铮抬手在任昭远手臂轻抚,轻声说着话试了几次把任昭远手里余下的半截木棍拿过去,“没事,没事了..”
郑鵟一眼就看出王岳的下颌骨折了,脑震荡。
任昭远的一棍如果往上点对着太阳穴来,就这个力度,人连救都不用救。
几个守在旁边的手下看见郑鵟的手势,上前把王岳和陈岛带走。
任昭远转过身,尽力压制着喉间不适放稳声音:“伯父。”
“我不爱伤人性命,放心,”郑鵟说,“既然是还人情,自然得有头有尾。那些人不会敢再往你们眼前凑,今天这儿什么都没发生过。两个小姑娘到下边等着了,去吧。”
任昭远朝郑鵟鞠了一躬。
有辆军绿越野在旁边停着,旁边候着的人给两人拉开车门,谭铮用手挡着车顶看任昭远坐进去,给他关上车门又和郑鵟点头打了个招呼才绕到另一边上车。
上车后先向司机要了瓶水,拧开后递给任昭远:“喝点水吧?”
任昭远向另一边侧过头闭上眼睛,没再看他。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冷
山下聚了很多人。
谭许清和Clear在最中央, 医生在给谭许清处理手上的伤。
谭铮和任昭远一下车,靳士炎、佟州、刑义、姚启明全围了过来,还有站在稍远位置的赵原青。
“哥!”
靳士炎赶忙让出位置, 谭许清跑着冲过来抱住谭铮, 埋着脸半天都没动。
她爱撒娇,也常对着谭铮撒,不过比起来还是斗嘴或正经的时候多, 平时常见的亲昵也就是抱着胳膊晃晃,鲜少会这么实实在在扑进怀里抱着。
谭铮一只手覆在她背上, 另一只手捋了捋她的头发:“吓坏了吧。”
谭许清摇摇头, 抽抽鼻子起来, 刚才还对着几个大哥哥绘声绘色讲述自己和Clear的「越狱记」,现在已经蔫巴巴地红透了眼圈。
谭铮摸摸她的脸,知道臭美天天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这会儿衣服脏了, 辫子散了, 脸上还沾了点灰。
“手怎么了?”
“就是晚上我和Clear姐被带到一个破房子里,那儿有个窗户,我们就想翻窗逃跑来着..”
谭许清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 谭铮就站着听她说完:“这么厉害,差点就不用大家救了, 回去你同学一听估计都要变成你小弟, 下次考试写进作文里能得高分。”
“作文才不写这个呢!”
谭许清总归不是太胆小的那类女生,刚刚是忽然经历这一档惊心动魄的事终于看见哥哥了, 又后怕又委屈, 这会儿和谭铮回句嘴, 情绪就慢慢散了。
“他们说任哥哥上山找你去了, 先不能报警,”谭许清看见谭铮脸上的伤直噘嘴,“你们挨打了吗?”
“没,树枝划的。”
谭铮视线不自觉朝任昭远那里去。
从上边下来沿着大路开的不到十分钟车程,任昭远一直没理他。
下车后也没看他。
谭许清说到这里想起来找任昭远,转了一圈看见任昭远正在一边和Clear说话,于是拉着谭铮往那边走。
“任哥哥!”
任昭远侧身看向她,摸摸谭许清的头:“吓着了吗?”
“没有,Clear姐在呢,就没那么害怕,”谭许清仰脸笑着,“你和我哥也太默契了,连问的话都一样。”
任昭远弯弯唇,没说话。
谭许清想拉他手,一碰觉得不对才发现任昭远两只手都缠着绷带,赶忙松开谭铮着急去看:“任哥哥你手怎么了呀?”
“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这儿都出血了..”
“已经干了,”任昭远不在意地收回去,“我看看你的手。”
谭许清轻易被转移了注意力,给任昭远看自己的手,又和任昭远说起来和Clear翻窗逃跑的事来。
原本任昭远正和Clear说话,这会儿他们过来,谭铮也就和Clear两步之遥。
“Clear。”
Clear回神抬头看向走到近前的谭铮:“谭总。”
谭铮神色郑重:“谢谢你护着她。”
“没什么,恰巧一起被带走,我没帮上忙。”
“如果是她自己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我都听她说了,”谭铮再次郑重道谢,“多谢。”
Clear还是说没什么:“换成任何认识她的人都会这样。”
谭铮视线投向安静听说话的任昭远,又看向不停说话的谭许清,之后收回视线,说了句似是没头没尾的话:“是我多心了吗?”
Clear听懂了。
她想藏,看来藏得不够好,只能瞒过单纯不知事的谭许清。
“不是,”Clear沉默片刻,说,“谭总没有多心,但也不用担心。”
谭铮听后停顿须臾,应了一声:“好。”
旁边的谭许清执意让医生看任昭远的手需不需要处理,任昭远先对医生说了「不用」。医生猜出是手上用力过大导致伤口裂开了,但任昭远不愿意,伤也不是必须立刻处理的紧急情况,就顺着任昭远的意思说不用重新包扎。
医生都说了谭许清就放下心,又想起谭铮脸上的伤来:“医生哥哥,麻烦你帮我哥看看吧,他脸上受伤了。”
谭铮下意识先看了任昭远一眼,任昭远没看他,只向旁边转了身,对姚启明说:“姚哥,车队里帮忙的你记个数,我划给你。”
任昭远上山后佟州和下面的靳士炎合力,确定的位置发出去,姚启明说他车队里有一组就在附近,没多久就截住了车。
除了给救下谭许清和Clear的一组报酬外,其他帮过忙出过力的都要有表示。
姚启明摆摆手:“行了,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用你给。”
“不是一回事,该我出的。”
医生过来看了看谭铮脸上的伤,说要先消毒。
“谭清,”任昭远微弯下身给谭许清指指稍远处的佟州,“我和那个哥哥先把Clear送回家,你们还要说说话吗?”
“啊..”谭许清原本想着她们四个人一辆车刚好,又想到她哥好像没有开车过来。
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可刚脱险的紧张和兴奋感还没褪,一时没想到是什么。
犹豫纠结的工夫任昭远已经拿了主意:“那你们聊一会儿,我先过去。”
医生给谭铮脸上的伤口消了毒,剪出一段纱布,谭铮起身没再让他继续:“不用了。”
Clear没和谭许清多聊:“我回去了。”
“好吧,那我回家给你发消息,拜拜。”
谭铮身形一顿。
任昭远的手机还在他这里,放在了靳士炎车上。
Clear已经在往任昭远那边走,去靳士炎车里拿恐怕赶不及,谭铮只得先把手机的事放在一边也往任昭远那边去。
还没到近前,任昭远已经上车了。
佟州也已经坐进车里,谭铮喊了一声正打算绕到车另一边的刑义:“刑义哥。”
刑义止步看他。
“麻烦你给昭远拿瓶水,他嗓子不舒服。”
刑义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上车后刑义先拿了瓶水递给后面的任昭远,佟州没等他系安全带,一脚油门开远了。
谭铮过来几个人都看得见,刑义为什么忽然递一瓶水来根本不用多说。
任昭远拿在手里一时没动,刑义把安全带系好:“他说你嗓子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