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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情隐本事 鸢园主人 4070 2024-05-24 00:00:00

元鹤凝看眼前人,言语如昔,举止依旧,不禁怅然:这仿佛还是嘉治十九、二十年彼此亲密无间的时候,如有甚么衷心的话儿便倾吐一快,哪里要像如今这般反复思量?思及此,心底不免柔软下来,眼光也温和了些。可若是再去细看谢灏,他容貌早已长开,虽然还是昳丽,却较当年更有丈夫气概;要是教旁人瞧见他还这样撒娇,必定是明笑暗讽的了,独自己仍是偏怜于他,每每如此,便觉欢欣快慰。因是不忍再推拒,微笑道:“是,我是很喜欢,也必会想你;十一郎若是得闲,再来光临我这寒舍罢。”

谢灏忽听他这样说,真是喜出望外;又知道他不曾应许了李娘子,仍是孤身自处,更以为其可以昵爱亲近,竟愈发起了些狎亵的念头。面上却又露出伤心神色,怨道:“本以为听你如此说,应是高兴着辞行才对,可不知为何我却更生出依依顾恋之情,只想与你再多相处——但求严真怜我!”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元鹤身上扑;元鹤不曾防备,教他压得倾倒在榻,青丝散乱,可巧又磕在窗下,不禁低低痛呼一声。谢灏自悔不迭,忙抬手去抚揉,道:“严真,你还好么?我是无心……”元鹤仰头看他,二人呼吸相闻,令人有些不自在,便握住他的腕子拉开些许,微笑摇头道:“不妨事的。”他道:“那我扶你坐起来罢。”方要去搀,却都觉着脑上教甚么揪住了似的,一看竟是两缕头发相互纠缠在一处;谢灏登时怔在原地,痴痴呆呆,似手脑口耳都不可自控,半晌哝哝道:“严真,这可算得……结发么?”

原本元鹤只是面上含羞,谁知猛然听见他道出如此惊人语,也不禁双目圆睁;不过他到底是年岁长些,很快便稳了心神,双手覆上谢灏的手,温声道:“我已有结发人。”他虽喜爱谢灏,然却躲避不过这般事实,便想把这利害示与他面前:谢灏再如何钟情于他,也做不得甚么结发的好梦;更不得如寻常夫妇一般,将这情缘告与外人知,只能掩在莫逆之交的伪饰之下,终年不见天日。

诸位看官,须知这沈元鹤言辞委婉,其实并不曾有推拒谢灏之意,只是实情如此,担忧谢灏那般出身,怎肯愿意无名无分;可那谢灏又并非今日才知他早有妻儿,心中必定是经过了千番盘算的,深觉这真情痴爱远重过那些身外之物,故而但求元鹤垂怜便可,绝不再求旁的甚么。然元鹤这样说话,虽只短短六字,却教他悲从中来,无心揣摩其中深意,全然以为对方还是不肯容纳自己,一时竟忘了去觑元鹤到底神情如何,低首道:“方才那是顽笑,却不成想冒犯严真了;严真素来襟量宏廓,还请莫要怪罪于我。”元鹤自然摇头,一手又去捧他的脸颊,轻声哄道:“你我既是至交,哪里还谈甚么怪罪不怪罪呢?况十一郎又这样好看,我可舍不得见你难过。”谢灏本想故作淡漠,却忍不住含笑,回视问道:“好看又如何?你也没少教我难过;除非你发誓。”元鹤便竖起三指,道:“沈元鹤于兹自誓,曰:‘而后若教复清伤心,便罚我……’”还不待说完,谢灏便去按他的嘴,摇头道:“不必起誓了,我信严真是言而有信之人。”又小心地将那两缕发析开了,扶元鹤坐起;他暗怀心思地与元鹤絮语一阵,见天色愈发不好,并未久坐,便起身告辞了。

元鹤送别他去,也是默默思忖。而今他已明白自己对谢灏确然是有情爱之心,谢灏对他则更不必说,若是顺着方才那会子的所谓顽笑结下了这情,倒也不是不好;只可惜当时言语不慎,稍重了些,反教谢灏曲解了——那人本就多情多感,是个有些痴病的,自己这样不正是刺了他的心么?谢灏不计前嫌,只盼着他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仍如旧时一般往来亲爱,而他却还是羞于开口,与他言说心中所想,但教从此相好,多爱怜他也便是了。

再说那头谢灏迎风策马回去,因心思恍惚,竟浑不觉北风烈烈,彻骨寒冷;今日元鹤态度难以捉摸,一会是温柔体贴,好似春阳秋月,一会却说得那样伤人的话,再一会又是细语安慰,教人不忍嗔怪。他勒住马头,欲回首远望沈宅,却想起这会子已行出很远,早便望不见了,于是终究不曾回头,反是扬鞭策马疾行,直奔城东而去。正是:

羞道相思迎还拒,枉误时光惹闲愁。

第47章 鞭策上进

话说历京入了腊月,街头巷尾又热闹起来。沈鸾娘带着两个小婢出来采买东西,先是买了两盒馃子,再给自己选了一支花钗;缓行几步,又见有书商卖诗集画册,心下喜欢,便各买了一卷。觉着这些已然不少,欲调转脚头归家去,却正巧遥遥望见对面楼上有一人临窗自酌;那人看着年少,头上一顶银冠,更显俊朗,不是旁人,正是秦为敬。鸾娘有意该近前寒暄两句,却又教女孩儿家的矜持箍着,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时那秦为敬俯瞰长街,也瞥见她了。鸾娘便进了酒楼,才登阶便见为敬从上头下来相迎;她从小婢手中取过一盒馃子,笑道:“一点心意,还请笑纳。”他一面接了,一面引鸾娘上去稍坐。

二人隔席坐下。鸾娘问道:“腊月时节,小郎君既不在府上孝敬大将军,又不游览这京都繁华,怎在此闷坐独饮?”为敬道:“惹了家祖生气,便躲将出来了。”她又问:“不知因何生气,竟要你外头躲避?”他赧然道:“我脾性粗浮,自幼不喜读书,只爱武艺,家祖逼我读些兵书,我也每有偷懒。昨日又是温书时小睡,正教家祖瞧见,发了盛怒,跪了三个时辰,故而这才不敢回去。”他偷眼去觑鸾娘,只恐自己这一番实话教她失望,可又不愿欺她;若她还肯与他说话,必当感激涕零。

鸾娘听此,先是惊骇,因她不常出门,还不曾听人议论过这秦小郎君的行迹如何;接着便是痛心不已,可惜他年少当时,却只是白白地抛掷时光。于是柳眉倒竖,责备道:“不遵教诲,是为不孝;不图上进,是为不忠——难不成秦郎君只愿做个不忠不孝之人么!”她今日仿效时兴,也作男人装扮,著圆领袄袍,只是绣纹更繁艳些,本是一瞧便知是个小娘子的;然这会子怒目而视,倒也不差那些男子甚么。为敬教她训斥得无言:他往日怠惰,不过是居尊养优惯了,就总是贪玩不肯用功,竟还不曾想到这一层!她也自觉不过一个外人,方才那话说得太重,便压了压脾气,问道:“可问郎君将来若当如何?既不肯读书,那明年秋闱,想是不能参与的了。”为敬答道:“以前总盘算着这样家世,荫官绝非难事,少则也能留在皇城中做个翊从武侍,也就嬉懈起来了。”鸾娘蹙起眉来,道:“丈夫在世,当夙兴夜寐,辅君报国;己不思进,但蒙祖宗荫庇,君子不齿。”他连忙又道:“聆受娘子教言,仆已知旧日荒唐,决意要改了的!”

听他这样言表,鸾娘稍宽慰些,道:“且如何改呢?”他答道:“大丈夫当效卫、霍,驻守边庭,横扫夷狄;因是有心入选武举。”她道:“这自然好;只是武举亦考校谋略,郎君又待如何?”为敬怔住;那日沈元鹤来府上,他虽坐在一边,心思却神游天外,并未听进去多少,鸾娘这样一问,倒真将他问住。她却不知他想些甚么,只以为对方仍是不愿学习兵法,不免寒心,起身冷笑道:“兵法韬略乃三军之枢要,若能将将,更在将兵之上。原来我敬秦小郎君英雄少年,阿兄也赠你银冠,可如此看来,不过纵逸成性,与那般纨绔子弟一般无二,反不及木兰、红拂这样女中豪杰。”他不禁汗颜,亦是起身,郑重一拜,道:“今日娘子教训,如醍醐灌顶,似拨云见日;为敬自知犯下过错,从今静心研读,绝不蹉跎消磨,但求早日得中,如家祖一般,护我大宁太平。”鸾娘见他也算诚恳悔过,语气也柔下来了,道:“‘过而能改,善莫大焉。’①望小郎君谨记方才所言。”为敬再拜,恭送她归去。

那秦为敬长到一十八岁,只知耍枪弄棒,如今才初识情滋味,对鸾娘有朦胧慕恋意;然自己平素纵性粗武,果教对方嗔责,惭疚不已,唯恐她不肯再接近。于是从兹而后,竟真转了性子,咬牙用起功来了,日夜奋发读书,教秦老将军又是惊奇又是欢慰;不过这都是后话,此处按下不提。

却说不久便是除日,沈家大小四人围坐一处;元鹤侧头,透过琐窗向外头望,见空中一弯细细的蛾眉月,不禁忆起当初所写“揽衣望初月,徘徊独思君”二句来,心下叹慨:当年不过是顾惜他年少纯美,凭谁能料到今日竟渐渐衍作恩爱呢?正想着,忽听仲鸿道:“兄长是又想起谢兄了么?近日他不曾来,兄长似也寂寞。”他便一惊,原是自己不觉间将那诗句吟了出口;又教弟弟一言点破心思,自然尴尬,托辞道:“只是望月怀远,又想到年光倏尔,有些伤怀罢了。”仲鸿望着他,没再说甚么,只敷衍地点了点头。

倒是元鹤想起甚么事来,又道:“子渐过了这年,也二十有五了,该成家了。前几日太常寺的裴公与我讲道,他府上有位千金,早已到了待嫁的年岁,媒人说过几次,只是都瞧不上眼;他听闻你人才俊秀,又未许亲,便想着撮合你两个,如你有意,我便去报知裴公,教你们上元节时见上一见。”仲鸿默然半晌,问道:“明年不是要考科举么?”他便去抚仲鸿的肩,道:“我知子渐不是沉溺私情之人,否则也不会这般如此一心读书;然良缘在前,为兄是怕你耽误自己。”这仲鸿确实不是甚么多情种,因是除了家中女眷,极少与女子交接,只想着出人头地;但既然长兄议亲,他也并不抗拒,只不过是将立业成家的次序调换一下而已,便道:“好,若能得裴千金青眼,自是弟三生之幸;那便劳烦兄长了。”

元鹤心中高兴,吃了杯酒;却瞥见那头妹妹自顾自低头摆弄那卷才买了来的诗集,心不在焉。他隐隐猜到甚么,悄声将鸾娘的小婢唤来,问那日出门事;小婢一一答了,他不禁忧心:妹妹性子活泼,谁人不爱,如今却为了那秦为敬暗自伤神,实是不值。于是上前,有意顽笑道:“方才只顾着给子渐说亲,冷落了鸾儿;不过却也不急,我沈家女儿自是最好,要甚么样的郎君没有,阿兄与你留心着,还只怕挑花了眼呢。”鸾娘抬头见他笑面,却欢喜不起来,只是强笑一下,并搪塞两句,就不再多言了。元鹤也不好再说甚么,摇头坐下又饮了一杯。

第48章 折柳赠别

话说仲鸿与那裴家千金相看过了,都是中意,便订了亲,约在三月中完婚,时候也颇急迫。沈家这院子尚小,等他两个将来有了儿女,想是不方便的;沈元鹤作为长兄,拿了不少积蓄出来,在两条巷外置办了一间新宅,教两个新人住了进去。元鹤忽地慨怅:弟弟现已成了家,算得个独当一面的丈夫了;妹妹女大当嫁,出阁之日应也不远,到头来竟只余自己与圭郎是父子相依了——不,圭郎总也要成人成家的,只有此身日益衰朽了!虽是春风和煦,他也正值壮年,却不禁咂出一点荒凉落寞的滋味来,怨不得古人亦要写诗悲叹“人生四十未全衰,我为愁多白发垂”①了。这时他便念起谢灏的好来,盼道:但愿复清钟情不移,多陪伴自己一会罢。

作者感言

鸢园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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