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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 无麻全痛嘎腰子 3513 2024-05-24 00:00:00

她挨着沈青折坐下,又有些忐忑:“节度有此一问,是因着耶耶又来信了吗?”

沈青折犹豫片刻,还是点头。

李眸儿的脸色黯淡了一些:“其实……”

“别回去,”一个声音接道。

沈青折看见他,当真是惊喜了,站起身来迎了几步,对方却更快走来,给了沈青折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沈青折没有察觉异常,但对于古人来说,这也过于外放了。时旭东在他背后默默站起了身,没说话,只是盯着到来的谢安。

谢安收敛情绪,仔仔细细打量他:“沈郎瘦了许多……”

“子安怎么来了?”

谢安笑起来:“成都府有薛涛姑娘主事呢。翠环吵着要见沈郎,说怕是过年都回不来,我就带着她,还有她耶耶,一并来长安了。也是正巧碰到沈郎回长安,不然就要扑个空。”

沈青折这才想起,刚刚自己都忘了问翠书记怎么来的,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恐怕是病糊涂了。

一年到头的病,没个安生的时候。

谢安对时旭东略点点头,说了声“时都头”,就当是打招呼,对上哥舒曜的时候迟疑片刻,准确判断出了他的身份:“哥舒将军。”

哥舒曜略一点头,当作回应。

回应一个录事参军,也是给沈青折的面子。

谢安这才对着李眸儿继续说:“你耶耶为你寻了一门亲。说你是老姑娘了,嫁不出去,添了许多的嫁妆那户人家才肯答应做妾……”

李眸儿攥紧了拳头。

“这嫁个屁,”哥舒曜作为纯粹的局外人,自然说得痛快,“自己女儿,怎么就跟贱卖了一样,什么人啊。”

谢安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所以最好不要回去,能拖多久是多久。”

“眸儿,”沈青折说,“你暂且留在长安,若问,就说是为薛涛姑娘在长安办些事。”

“节度,”谢安忽然道,“若是李持闹起来……”

沈青折笑了一声:

“他敢。”

“我看眸儿姑娘当配英雄豪杰。”哥舒曜在旁边说,“不过,不过那个我、我就算了,虽然我也算是当世难得的英雄豪杰,你要是对我芳心暗许我也没办法,但劝你一句,咱们俩八字不合。”

李眸儿刚刚涌起的一点怒火,被哥舒曜突如其来的自恋打断,变成了哭笑不得。

她说:“那怎么办,八字能改吗?”

哥舒曜一脸惊恐:“不是吧,你难道,你对我……啊?”

李眸儿好笑:“你那么害怕做什么?”

哥舒曜站了起来,看向沈青折。见沈青折无动于衷,哥舒曜有些急了,推了下他:“你说句话啊!”

沈青折不是心悦于他吗?怎么见到自己下属公然示爱,这么无动于衷?

沈青折清了清嗓子:“不许拆我cp。”

在场只有时旭东听懂了,闷笑。这时候能听懂的另一个人端着菜走过来:“都站着干什么?吃啊。小娜,还有那个小丫头过来,吃,我再去搬几把椅子来。”

“筷子不够。还有碗,再拿两个。”沈青折说,“三个,小猫也要一个。”

“知道了知道了,”余闲不耐烦,“小猫也要一个。”

桌椅碗筷都摆好,大人喝桑落酒,小孩喝米酒,鱼头冲着沈青折,鱼尾巴放在了小猫碗里,凑了满满一桌。

沈青折举起杯子,清了清嗓子:“今天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我们共同的朋友小猫……”

余闲大笑,时旭东看着沈青折,露出一个笑容来。猫正在埋头啃鱼尾巴,也晃了晃自己的尾巴。

沈青折眼里也带着笑,先把水倒在了地上,作为祭祀。

给陈介然。给无数个陈介然。给死去的活着的那些受难灵魂。

一路的送葬,像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时旭东又为他斟满一杯,沈青折说:“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199章 德宗还朝

建中四年,岁为癸亥。冬,德宗还朝。

比陛下的行驾先一步到长安的,是一系列封赏。剑南西川节度使沈青折因功加检校司徒兼中书令,崇宁郡王,赐以双旌双节,行则建节、树六纛。

以节度使之职兼中书令是常有的做法,只是虚衔,但后面还跟了一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沈相。”

颜真卿的儿子颜硕候在门廊,恭敬一礼。

这位炙手可热的新任宰相已然收到了不少拜帖,来恭贺与巴结的人络绎不绝,颜硕不知道为什么,沈青折却先来看他——不,是来看他的耶耶。

颜真卿还糊涂着,盯着沈青折一会儿叫沈皇后,一会儿又不认识了,嘴里嘟囔着什么,稀里糊涂的,直到颜硕拿帕子给他擦脸。

“快跑,孩子,快跑啊!”颜真卿忽然冲着沈青折道,“圣人要,要杀了你!”

颜硕面上颇有些哭笑不得:“沈相勿要见怪,耶耶总是说这样的胡话,耶耶,儿为你倒些水来。”

他转身去倒水,颜真卿却攥着沈青折的手,拉得他弯下腰来。沈青折于是听见老人断断续续,却清晰无比的声音:

“元日,杀,沈郎……”

他只是移动了一下眼珠,看向颜真卿那浑浊的眼瞳,没有说话。

颜真卿的嘴唇略微蠕动,又想说什么。沈青折却露出一个轻微的笑来,轻轻说:“嘘。”

颜真卿或许说的是上一个元日,指的是那次刺杀。

当日真正要杀他的,不是李希烈,更不是卢杞,能够在一国之都当街杀人,还能是谁授意呢?何况他们那位陛下已经因为四镇叛乱,对天下藩镇无比警惕,宛如惊弓之鸟。

不过,也或许是指即将到来的元日。

沈青折加无可加、封无可封,另一面则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登高跌重,他不能再往前一步,也不能后退。往前,就是悬崖峭壁。往后,无数双手撑在他的身后,推动着他,托举着他,把他拱卫到了这个位置。

他要努力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皇权与相权的博弈从来不曾停止,千百年来如此,接下来的千百年还会不断地重复地上演。

颜真卿浑浊苍老的眼眸映不出任何影子,只是呆呆望着他,嘴里又嘟嘟囔囔起谁都听不懂的话来。

颜硕端来了水,沈青折动作自然地接过,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一边道:“某想与颜公单独叙话,可否请三郎暂避?”

“这……可。”

沈青折与颜真卿说了什么,又能和一个神志不清的老人说些什么,都不为外人所知。

只是等陛下还朝的次日,卢杞与陛下单独奏对之时,沈青折独自提了一把长剑,剑履入堂。

在李括惊骇的目光中,卢杞睁大眼睛,跌扑在地,血在身下厚实的茵褥上晕开。

“沈、沈青折!”李括惊恐到了忘记喊人来,跌坐一旁,“你为何……”

沈青折抬眼看他。

这一路走来,沈青折见到过太多的死亡了,周晃的死,陈介然的死、元日朝会的刺杀,桩桩件件都压在他的心头,几乎把他压垮。

他把剑扔到一旁,颤着声音道:

“臣……请镇边关。”

用的是臣,用的是请,但是卢杞横尸在前,本就青黑的面目瞪着眼,死死盯着自己的陛下,让李括忽然生出一种错觉——卢杞是自己的替死鬼!

他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看着沈青折,又看到他被烛火映射,投到帷帐上的庞大虚影,仿佛向着他倾压而来。

李括忽然生出些胆怯来:“可朝中要如何……你是朕的宰相!”

说到后面,他又变得无比急切。

“李泌。”沈青折简短道,“可请李泌入朝,为陛下分忧。政事可问李泌,军事可问浑瑊,陛下此时还不需要我。”

“你,你要去哪儿……?”

“安西。”

那谵妄的虚影里,李括好像看到了无数寒光,看到了风沙与狼烟。那是绝不同于锦绣长安的苦寒景象。

虏障燕支北,秦城太白东。

陇右道,安西都护府,碛西的心脏,安西四镇的首府,大唐的伤疤。曾一度完全包括天山南北,向西直抵波斯,下辖安西四镇龟兹、疏勒、于阗、碎叶、包含濛池、昆陵都护府、昭武九姓、吐火罗,是后世新疆与中亚五国、阿富汗的总和。

吐蕃和唐朝在这块地方拉锯撕扯,安西四镇几度易主,直到安史之乱爆发,大量唐军回援平叛,吐蕃趁虚而入,占领安西。

还有一年,守住最后战线,挣扎在西域的老将、北庭大都护李元忠将卒于任上。

还有三年,于阗失陷,孤立无援的安西都护郭昕以身殉国。

满城尽白发,死不丢陌刀。

还有七年,安西三镇相继陷落。

还有十三年,安西从吐蕃手中再度易手,旁落龟兹国。

沈青折的脸在飘忽烛影之中柔和模糊,像极了沈皇后的姣好面容。许久之前的那个雨夜,她坐在床边,如寻常人家的母亲一般哄着他入睡。

李括一时恍惚。

他说:“臣还有一个请求。”

“但说无妨……但说无妨!”

“臣要带上陆贽,还有,”沈青折说,“太子监军。”

太子监军,其实是为了让陛下信任几分。

“好……”李括嗫嚅着。

“请陛下给臣三年,三年之后,臣将还给大唐一个完完整整的安西都护府。”

陆贽被急召入宫,在殿外见到了沈青折。

不像自己的紧张和戒备,沈青折只有一种例行公事的淡淡倦怠,看见他,略略抬了一下眼。

陆贽却被钉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他重新搭上眼,平平道:“陆学士。”

“……沈相。”

“明日你便随我离京,去安西,”沈青折忽然道,“旨意已经在拟。陆贽。”

他这样叫了一声,连名带姓,放在平日里颇为冒犯,可是陆贽却无暇顾及。

却听沈青折说:“才本王佐,学为帝师……”

“沈相当得起这八个字。”

“我是说你。”沈青折道。

陆贽一张俊脸忽然涨得通红,退后半步,作势要揖:“蒙沈相错爱……”

沈青折却继续道:“你有王佐帝师之才,陆贽,你知我一直对你颇有期待,我希望你不只是……王佐帝师,我希望三年后回京,你能成为社稷之佐、天下之师。”

陆贽的脸上慢慢褪下红晕,变得苍白起来,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忙道:“沈相……”

陆贽还要再说什么,却见沈青折仰起脸,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伸出手去。

陆贽感觉到脸颊边一阵冰凉,也顺着往上看,雪花飘摇着向他的眼眸坠落。

下雪了。

作者感言

无麻全痛嘎腰子

无麻全痛嘎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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