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管仲的《弟子职》倒记得牢。”温东岳淡笑一声,接过温亭润递过来的手帕。
他净了手,洗了脸又漱了口,准备起身时,还是头疼地不愿动。
温亭润想给他揉揉,温东岳却不让。
他现在一听到“揉”这个字就不太对劲,面对温亭润,更是戒备得浑身起刺。
除去肉欲外,他更不想面对的是自己那颗乱跳无章的心。
“那我喂老师吃饭可以吗?今天的鸡蛋白被雕成了三瓣儿‘小莲花’,小小的。”温亭润说着就去拆食盒。
温东岳望着他特意哄他开心的样子,心里感动,又笑了:“自然可以,你老师近天命年纪大了,又不舒服,伺候不好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
“啊……嘿……”温亭润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
“出言不逊,别仗着你替为师挨了板子这事就能掀过,该罚。”
“老师——”温亭润替自己叫屈,他当时那是也心急啊,“老师,老师准备怎么罚?”
“嗯,就罚你再伺候老师吃一口鸡子白吧——”
温亭润一弯眼睛。
他鲜少有这样生动活泼的表情。
温东岳那心又乱了。
“那亭润愿再喂老师吃好多口——”
“……”
在霜堂伺候完温东岳吃喝,宫里的黄门传了旨,顺王坠马,要罚温东岳一年的俸。
温东岳没当回事,和温亭润一起呆在霜堂,两人各抱一本杂书,各自看着,消磨闲暇。
这是温亭润最后空闲的一天,明天他就要去书院,如常上学了。
温东岳头不那么疼了,他心痒痒的,温亭润在他身旁,他就老想去搭理戳戳人家。
想道歉。
想跟他解释一下昨晚为什么没去。
还想问问,他的身子……
不过就算互不搭理,竟也都不觉得尴尬。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
在一起就算谁都不说话,也并不觉得冷场无聊。温亭润愿意等,仿佛这种不急不慢的性子也染给了他,叫他能缓缓心。
书一页页走着,包裹着太阳,气氛反而是暖的。
真是前所未有。
温东岳觉得这种境界甚佳,逐渐高兴起来。夜晚他换了身大袖衫,琢磨着老这样憋着也不行,干脆带温亭润去封京内城玩一玩。
入夜。两人坐在马车上,虽然话不多,但都能感到对方的高兴。
州桥夜市,御街南侧的要闹之地,封京城的中心。温亭润自马车下来,入眼皆茶坊酒肆,地摊货郎。又有无数雕车宝马竞相穿梭,带出一片罗绮飘香。头顶宝灯金翠,光彩争华,耳畔,叫果子声,杂演声,粼粼交织,尽皆繁浩。
温亭润从小长在乡下,入京后又一直随着温东岳住近郊的城西,从未来过这样富贵人多的地方,一时左看看右看看,面上做小孩好奇神态。
可温东岳没带他多逛几圈,就把他领到了一家衣店。
成衣馆。
这才是温东岳此行的目的地。
他其实是想给温亭润买几件衣服。
那件白道袍从他们相见到现在,温亭润几乎就一直穿着,天冷也没什么大氅披风护着。考虑到进京赶考的学生大都囊中羞涩,他决定给他买几件衣裳,也当他代师受过的谢礼了。
温亭润哪能收温东岳这等好意,忙摆手拒绝。
可没成功,他再拒绝下去,温东岳脸就又黑了。
他不得不穿好管娘为他配好的一身娟绸,对着镜子瞧了好几遍,红着脸挑了帘子去给温东岳看。
温东岳没心理准备,温亭润一出来就呆住了。
有美芙蓉,清扬婉兮。
静默衍衍,含羞晏晏,。
温东岳一动不动地盯着,一遍遍将那身影刻入眼中。
很美。
很软。
素霜的宽袖道袍,外罩桃夭色对襟立领比甲。长袍儒慵,更衬得身量纤纤。
温东岳立刻想到夏日小荷初上头,生出股树阴照水的温柔来。
在温亭润的左耳上,竟又嵌一珍珠耳珰。本已就柔和至极,又有荷上露珠点睛,最是光彩夺目,不叫人移开眼睛。
“老师,好,好看吗?”
“……”
“不好看是不是?太像姑娘了我觉得——”
“……”
“老师?老师”
“嗯?”温东岳看得心动不已,实在招架不住:“什么时候扎的耳眼儿,为师怎么……”
听听听听,他都问的是些什么。
“老师,是不好看吗?要是不好看……”
“嗯,不,不,不好看——”温东岳慌得不行,“换,换——”
一旁的馆娘听得目瞪口呆,这个年纪大的老头儿是眼花了还是怎么的,竟胡说呢。
她乱猜着,还想伺候温亭润穿戴,却被温东岳请了出去。
第二套是温东岳挑的,窄袖束腰圆领袍。
这类衣装总会让人看起来干练许多,总比刚才那太过温婉得强。
温亭润挑了帘子一出来,温东岳又后悔了。
那平时不显山露水的一人,一旦扎袖束腰,原来的温柔中哪怕多带一点的英气,就豁然明朗灿烂,生辉熠熠。
更吸睛的是那瘦腰。
“用两只手就能完全包住”的形容太土,可温东岳只一打眼,就知道,他一环胳膊,就能轻而易举得搂进怀里。
夜里他搂过的,他知道有几寸。
温东岳乱得快不行了。
“好看吗?老师?”
“嗯?嗯……”
“就是这个革带没有再小的了,有点挂不住呢。”温亭润边说边整理自己的革带。
他垂下头,耳垂未摘下的珍珠反射着袍前团纹的金光,更添一份美艳贵气。温东岳看着,不知到底是被谁,深深吸引。
“两位官家,可是换好衣服了?”馆娘要过来相看。
温东岳听见了,想都没想,一把搂住温亭润的腰,将人带进帘子后头。
“老师?”
“咦?人呢?两位官人?”
温东岳想不起如何回她,一心只不愿这样的温亭润再被她看见。
“馆娘请止步。”温亭润缓缓道。
“公子?”
“家师亦在试衣,我正为其整衣束带呢。”
“哦?哦?好,好——那快出来一齐看看,我——”
“有劳馆娘,再去挑件狐毛大氅,家师还愿再试。”
“好好好——马上马上——”馆娘笑得合不拢嘴,转身走了。
温东岳松了一口气。
他笑着问温亭润:“什么时候这样伶牙俐齿了?”
温亭润微微低头,脸又红了些,诚实道:“授业于大贤,不可嘴笨。”
温东岳紧盯他那温怯模样,追问道:“何处大贤,竟有这等高徒?”
温亭润会心一笑,他扬起头,弯弯水蓝色泉眼,一如今晨时生动活泼:“老师~”
这声叫得太甜,甜得温东岳只剩心思哄他。
他伸出食指,轻轻一点温亭润鼻子:“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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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小甜饼~
第15章 (十四)暗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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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过火了。
太出格了。
太不像他了。
温东岳反应过来,一下松开了温亭润。
从成衣馆出来,两人都红着脸,半天没说话。
但温东岳破天荒地头一次没太过责怪自己失礼。
那种状态下,仿佛他不哄一哄温亭润,不逗一逗他,才是千错万错,最不该的事。
今夜好不容易高兴了,真不愿坏气氛,他自我纠结也实在累了,礼法规矩,先放放,明天早晨再自省吧。
在夜市又逛了几圈,两个人除了在成衣馆买下了几件衣物,便什么也没买。
温亭润只管跟在温东岳身后看来看去,温东岳不说买什么,他绝口不提。
只是到了一草莓贩儿前,温亭润住了住脚。
“不准吃。”温东岳严肃道。
温东岳不许他吃,他也没撒泼顶嘴,不依不饶。只又多看了一眼,就老实地跟在温东岳身后,走了。
很乖。
温东岳看他那安静模样,忽觉自他来肃园,其实一切都还算明规守礼。每日都会来问师安,受了仗刑也不曾断过。早膳举止挑不出错儿,温东岳找事儿说人两句,也没见过红脸不服气的模样,总是垂头叉手,耐心听教。
就是现在。他不准他吃草莓,温亭润也不多嘴问个为什么。
他好像在无条件地信着他,因为他是他的老师。
即使严得古怪,依然选择听从。
好听话。
这样一副乖巧模样,直入了温东岳心坎儿。
行至暗巷旁的一颗大枯树下,温东岳止住脚步,让温亭润等一等他,他再去买点别的东西。
“不准乱跑。”温东岳又提他的不准,“只准在这好好站着,为师去去就回。”
“是。”温亭润抱着新衣服,在树下静等。
温东岳走出好几步,回头去瞧温亭润,果见他仍乖乖抱着衣服,在枯树下等待,仿佛书塾里的娃子,在等长辈接送。
温东岳心里美极,生出股他就该全听他的霸道来。全不觉无理蛮横,高昂着头颅,去买草莓了。
温东岳去了半刻,温亭润一门心思等着,直到——
直到他看到了,阿依。
阿依。
他的母亲。
他认为自己绝没有看错。
生养自己,陪伴自己二十年的母亲,他如何能看错。
那个西疆人,那个在人群中带着面具,向天边款款走去的西疆女人。
温亭润近乎一刹,就追那西疆女人而去。
封京四海通达,西疆北辽大食等异族人并不少。没人会注意这样一个西疆女人。
可是。
“娘——”温亭润小声呼唤,他跟在那个女人身后,一直追到了州桥上。桥上人最多,人挤人难以动弹。温亭润没追到人,却被一双大手趁着慌乱,伸到道袍里面,摸了好几下屁股。
温亭润想逃,那人却用手拦住他的腰,另一只手不断捏玩着他的屁股,爱不释手得又抹又拍十几下。温亭润气愤地扭头去看,竟是一恶汉。那恶汉瞧见他秀容,坏心眼的并起两指头,摸过他的肛口,要向更深的地方探去——
“老师——!!!!”温亭润一声尖叫。
“放开我!你放开我!!”温亭润使劲一挣,仍没挣脱那人桎梏,便死死夹紧双腿,不让人再探。
那恶汉见摸不到,就只能再摸向屁股,来来回回,不断亵玩:“好倌儿,这屁股就该露着让爷玩——”
“放开!放开!放开!”温亭润声音哽咽,他为了护住下面不敢踢腿,只能不断扭身子,那屁股一摇一摇地,简直欲拒还迎。
恶汉如何都摸不够,赞叹两声竟要扯去温亭润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