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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金杯 慕禾 3680 2024-05-24 00:00:00

勃律闻声顿住脚跟,冷言下令:“头削下来,扔去草原,叫那些族群都看看,再背叛穆格勒,和乌兰巴尔勾结,这就是下场。”

乌兰巴尔部的驻扎地离草原边界并不远,凭借延枭的脚程逃回草原用不了两三天的时间。

必勒格估摸着时候,待正午日头高高升起,他搁下手里的杯盏,打算起身领兵出发。

路过一人身旁的时候,他停下脚跟,见对方无动于衷,于是问:“怎么,特勤,不想亲自去见一见?”

同他一起坐于帐中的男子正是穆格勒的特勤海日古。

海日古神色复杂,听他说完这句话,也品不出是什么意味。他闭了闭眼,挣扎着到底还是牢牢坐在了矮椅上。

“我不宜出面。”海日古喝光杯中必勒格为他倒的水,深深吸上来一口气。

必勒格看着他,眼里隐隐藏着嘲弄。

特勤搭在几案上的手五指紧紧蜷缩进掌心,沉声说道:“两个说实在的都是我的兄弟,他们相争我帮衬哪一方都不合适。”

必勒格突然轻笑一声,看着他道:“你这样如何都成不了穆格勒的可汗。”

特勤深深拧眉,偏首看向必勒格,语气严厉对他道:“我自然不会是可汗,勃律才是登上可汗之位的那个人。”

必勒格注视着海日古,冷声打断他:“虽然赶着勃律登那个位子,但你我心里其实都跟明镜一样,他并不愿意。”

海日古怔愣住,沉默下来。

“看样子穆格勒也止步于此了。”必勒格讽刺说着,转身继续朝外走,走到帐口时再次停下来,背身和海日古说:“特勤多久没有回去了?有个十几日了吧?我劝特勤还是回去多看看小公主吧。”

特勤垂下眸子久久不说话,重新抬头的时候,发现早就没了必勒格的身影。

乌利瀚部的兵马在必勒格的率领下不快不慢的朝着西边的草原进发,前去围拦踏回草原的延枭。他们于黄昏停下脚步,距离草原边界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分散驻足。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坐下的马偶尔低鸣,扫着马尾静静等待前方军队的到来。

必勒格坐在马背上,眯着眼睛望向前面远方,似是在寻找延枭的身影。

他们等待了许久,金乌快要被月牙挤进黑夜里的时候,必勒格身边跟随的侍从乌恩拽着马绳靠拢过来,压声询问:“大人,小殿下给的消息会不会有偏差?”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等到人,或许延枭从别的地方跑走了,亦或是根本就没有打算回到草原。

必勒格眯住双眸,沉思片刻冷声开口:“穆格勒的族人现在什么情况?”

乌恩回道:“一切都在监视下,没有异常。”

男人听后说:“那勃律的消息就不会有误,延枭肯定会回来。”

他们收到勃律写着计划的信函后,就在一日前全方位监视住穆格勒的族地,唯恐延枭回来或是传进什么密信。按照勃律的说法,他们攻入乌兰巴尔部的军营后,延枭为躲避身后狼师的追兵,有七成的可能会朝草原逃脱,届时他们在这里守株待兔,定能让延枭有去无回。

忽然,前方终于传来声响。听声音是有大批人马踏着草原朝他们这个方向飞奔。乌恩瞬间高高抬起手臂,乌利瀚部的士兵们立刻紧紧拽住身下马的绳疆,拔出刀子,直指对面。

延枭还在庆幸自己避开了狼师在后的追捕,正沾沾自喜洋洋得意,以为又胜了勃律一次,怎料突然前面有人大喊一声,一支利箭呼啸着刺破气流,将他一箭穿胸从马背钉在草地上。

延枭反应极快地拉紧绳疆不再前进,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不远处的丛丛军队。他内心一阵慌乱,下意识就以为勃律的人马超过自己率先赶到了草原截胡他。

但下一瞬他就意识到这并不可能,因为他在军队的人群里望见了必勒格的面孔。

延枭骇然惊呼:“必勒格?!”他步步后撤,想要从后逃跑,可后面也逐渐围拢上来大批人马,两面夹击,将他们团团困死在其中。

必勒格观望着延枭面上惊恐慌乱的神色,原本摊在马绳上的手顺着向下摸到佩刀上,握着刀柄将刀拔出来。

马带着男人一步步接近延枭,冰冷的刀芒刺入延枭的眼中。他听见男人冷冽的话语和刀子一同的砸向自己:“延枭,我等候多时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中原两国交战已经数月,仍旧打的难舍难分,相连的城池持续笼罩着硝烟战火连天。

大庆东宫中,宫女服侍李玄度穿戴好上朝的繁重衣衫,之后垂着头谨小慎微地快速退了下去。

中官在旁小心侍奉着,等了许久却见男人沉着脸色始终没有动身。他偷摸抬一点眼睛去看,察觉太子整理衣袖的神态有些心神不宁,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交叠在一起的手慢慢收紧,看着太子微小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操之过急地把原本平整的袖子拂出褶子又一遍遍想要捋平,险些要把上好的金绣给拆了。

他跟在太子身边多年,自然知道平日里温和文雅的太子殿下缘何心气浮躁。

中官咽下一波又一波的紧张。就在他发着冷汗时,太子突然甩下衣袖,紧接着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可应声立刻现身的暗卫却不是太子嘴里叫出的那个人。李玄度瞥了他一眼,眉宇皱的愈发深。

他冷声质问:“玄三呢?”

暗卫跪礼恭敬答着,说玄三还未回来。

李玄度看着人思索片刻,问:“孤让玄三去哈尔巴拉那,可有消息了?”

“暂时还没有,殿下。”

李玄度黑沉着脸捏着眉心,没来由心慌的更厉害了。

他视线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扫了一圈,又急匆匆落回到暗卫身上,急不可耐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新的兵刃怎么样了?”

“玄一亲自看着,快要完成了。”

听到这句话,李玄度情绪逐渐稳落。他重新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们取过身前桌面上的玉佩,亲自将它端端正正地系在自己腰间。认真系好后,他的手指梳理着玉佩的挂绳,从顶托抚至流苏。

慢慢顺了几个来回,这一次他的动作停在玉佩躺在掌心的时候。他低头静静注视着掌中的玉佩,神色晦暗不明。

殿外再一次传来通传,来人得到许肯进来后朝里面禀报:“殿下,有那支昌王军的消息了。”

李玄度摩挲着玉佩上冰凉的纹路,慢慢划过凹凸。殿中忽然死寂,令人觉得身上压着沉甸甸的负重石头,如何都抬不起头,也不敢抬头。

而不过须臾,他们便觉得身上的重量悄然消失,听见太子殿下出声道:“他们现在在哪?”

来人埋首答:“快要接近岳城了。”

李玄度的目光霎那间就从手里的玉佩上弹起,眉眼难得凌厉,一改外人看到的平和。他半点昔日情谊都不顾,句句狠厉,下死命:“若带不回来,直接杀了他们。”

那人一怔,犹犹豫豫地询问:“那祁将军……”

李玄度背着身子没有言语,中官见状不妙,使劲挥着手,咧出口型让人赶紧退下。

他胆战心惊地立在李玄度身后,大气不敢喘,时刻留神着主子的情绪。他缩在门边,在片响的沉寂中,等来了太子呢喃般亲昵地小声语调:“小安,莫怪孤心狠手辣,不顾多年情谊。”

“孤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中官的面容抖了又抖,悄悄掀起一点眼皮,注意到李玄度的力气大到仿佛要把手里的玉佩捏碎一样。

猝然,李玄度话锋一转,却从自己的神绪里抽出来,叫了声中官的名字,轻飘飘地淡然说:“孤现在整日整日的睡不着,心慌的很。”

中官无声无息站了这么久,猝不及防听到叫他,脸色顿时一变,立刻俯身回话:“奴婢今日就去把炉中香料换掉。”

这话说完,他没再听见前面传来声音,这却让他悬着的心又往上提了半寸。

中官惊胆战地把头垂得更低,继续沉默了几息,才壮着胆子开口劝道:“还请殿下安心,我们已经连攻下东越三城,胜算还是在我们这方的。”

李玄度眉宇搅成一团,五指蓦地收拢,攥紧掌中的物什,瞬间腾起怒气,呵斥起来:“三城又如何?没有了昌王军,你让孤怎能安心!”

中官讨好不成,反倒吓得肩膀一抖,畏畏缩缩地重新缩了回去。

李玄度咬牙切齿地盯着前面桌案上的铜镜,望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刻意收敛了少许因怒意而浮现在脸上的挣拧。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一样正常,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如何用功都掩饰不住色厉内荏。

“仅仅三城而已,还都是无关紧要的城池——若是他们这次打下了岳城呢?”李玄度的气息微不可察地在颤抖。

中官飞快舔了舔干涩的下唇,急赤白脸着说:“岳城有六殿下驻守,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岳城易主的。”

“老六?”李玄度冷哼一嗓,抿上嘴。他掩于袖下的手用力收紧时忍不住发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镜中的自己,许久之后才慌乱收回视线。

“岳城绝不可失。”李玄度偏首瞪着某一处,像是在自言自语地沉声道。

眼见着他们在这场战争里很快就能胜于东越,现在却因为昌王军的叛离使他手中失去了最好的一张底牌。

此刻已经离早朝没有多长时间了。李玄度深呼吸几口气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在中官的引领下走出东宫,朝着大殿而去。

中官战战兢兢地走在前面,快要离近大殿时,身后的男人蓦然出声吩咐他:“告诉老六,守不住岳城,就给孤以死谢罪!”

中官只觉背脊发凉,不寒而栗,弯着脖子浑身坚硬,看着太子殿下踏进殿,才后知后觉勉强哑音应了一声。

远于皇宫外的一座王府内,安静到仿佛空无一人。正屋独坐着一个男子,没有在桌案旁作画,也没有卧在软榻上读书卷,而是坐在四轮车上,从打开的窗子里抬头遥遥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穹。

不知他在原处坐了许久,又或是等了许久,直到时刻留意宫中动向探查到李玄度消息的侍卫从外面敲门进入,打破宁静,向他禀报:“殿下,太子近日有些按耐不住了。”

男人神情瞧不出喜悲,看似对这番话不以为意,实则却句句入心。他的心绪其实从来都没有在屋外的天幕上,听到来人的话速即收回目光,似是特地在等他一样。

被唤作殿下的大庆三皇子偏过首,顿了顿,才出口:“若原本是不败之地,现在却即将被人一脚踏平,换做是你,你也会变得和他一样。”

三皇子身子稍稍偏移,胳膊架在四轮车的扶手上,支起手略略扶住下颌,语气越说越飘远:“他现在只手遮天,无人能逆得了……若想逆这蟒,还是要另辟蹊径,假手旁人。”

作者感言

慕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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