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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金杯 慕禾 3650 2024-05-24 00:00:00

他垂下头,半张脸隐入墨黑的阴影里,叫身边的男人瞧不清他的神情。

“若人……没死呢?”阿隼继续问,他想知道这个少年的一切决定。

“若没死,我会代表部族和乌兰巴尔部进行谈判。”勃律情不自禁蹙起眉头,一只手的骨节抵在了唇下:“他们手上有我们的人,我们却没抓住他们的要害,到时损失的只会是穆格勒。”

阿隼换了个站姿:“我以为那人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怎么竟然着你们这般重视。”

勃律看他:“那日苏和南面营地驻守的达来都从属豹师,是左贤王手下的得力将士,不然左贤王不会派他们率豹师前来昭仑泊,这二人在部族里通常都跟着左贤王一起议事,知道些族里和兵力的情况。哈尔巴拉正常的时候还能和人好好说说,疯起来不知道能动什么刑去套人话……”

勃律身形滞住,稍稍侧首让自己的半张脸露在微光下显现出来。

他解释道:“不是我不信任我们穆格勒的战士,只是我不知道豹师平常都怎么训得兵,况且人都有极限,他们豹师的人又傲惯了,在哈尔巴拉手里待得越久,越有可能让人知道些什么,狼师就越危险。”

阿隼好奇:“听起来你们这几师相处的并不怎么融洽。”

勃律呵笑:“只不过仗着我现在统领着昭仑泊,又因为我是三王子,附和附和罢了。”他缓口气,“一师得一主,别说左贤王率领的豹师了,就算表兄手下鹰师里的人也不能都相信,更不用说大王子那边的虎师。”

阿隼听的颇感兴趣:“那你是如何练得你的狼师?”

小殿下侧目,唇边勾出一角肆意和骄傲来:“我的人,一生忠贞不二,绝不会背叛我。”

阿隼怔愣片刻,蓦然感到一丝怅惘。他低落下眸光,特意在少年的伤口位置扫去,转了话锋:“你伤感觉怎么样了?”

勃律低头瞅眼,错开受伤的地方向腰上拍了拍:“挺好的。”

阿隼见他装的挺像样,笑他:“你不是百胜不败吗,怎么这次就受伤了。”

“再厉害的人也是有失手的时候。”勃律不太耐烦,“难不成你活到今天就没有败过吗?”

“当然有,我又不是神仙。”

“败在谁的手里的?”

阿隼顺着少年的话望过去,神绪却是飘忽到了许久之前。他眯了眯眼,说:“我在我义父手里败过上千次。”

勃律挑起眉峰:“你的义父?”

阿隼点点头。他深吸口气,向少年袒露着自己的身世。

“我是义父捡回来的,捡到我的时候我正缩在小巷里啃好不容易抢来的白馍。”阿隼自嘲一笑,声音在勃律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

少年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往事,不免直了直身子,耳朵往他嘴边凑了凑,认真的想要听的更仔细些。

身边的男子继续娓娓道来:“我被义父收养后,是他亲手传授我大道,教我习武,教我如何立足于世。”他话音断开,闭上嘴后舌头抵住上牙膛,半响没说话。

他没有说完——老王爷还教他如何伴在君王左右,教他如何带兵打仗,更甚教他辅佐之道。

勃律静了会儿,没听到他下面的话音,朝他摇摇手:“这不算,你的义父是你的师父,败在师父手下理之当然。难不成你就没有败在敌手的时候?”

阿隼想,有。

他上战场的第三年,由于屡屡大捷,少年难免有些心高气傲,一次征伐的途中疏于大意,被人包了抄,伤亡惨重,他险些被压到敌营,幸得最后援军赶到,他才没有丧命。

第八十一章

身边的人又沉默了。

勃律等了半响,一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少年掀起眼皮,身子歪了回去,重新靠在木柱上。

“怎么,觉得丢脸,不好意思说?”少年的嗓音浸着逗笑,“那算了,我不问了。”

似是发觉胳膊紧挨的热度撤开了,阿隼心里倏然变凉。他下意识扭手去攥勃律,把少年的手握入了自己手心中。

勃律低头去看,头上方却适时响起嗓声。

“你可以问……我只是在想,我应该告诉你哪一次。”

“哪一次?阿隼,看来你也没我想的那般非凡。”少年像是揭开了他的短处,兴致勃勃,也没管被他紧紧握住的手。他有些好奇,这个时常寡言少语独自紧跟在他身边,脾气却略大,还不怎么经逗的人,眼睁睁瞧着自己败于他手是何种心态和神情。

阿隼并不在乎勃律怎么笑他,自己无奈也笑口气。

他想了想,终于讲道:“我十九那年,遇到过一个东越人。”

阿隼抿紧唇缝,一瞬后又张开。他嗓子似乎是哽了一下,方继续说道:“那日是在大庆与东越的一处交界山崖上,他使长枪,我使剑。我与他交手,却不出三招就被打下马。”

勃律的瞳仁缩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原貌,但眸光却微不可察的往右方偏移一寸。他这次嘴角趋平,没有再开口。

“我被他的长枪挑下马,以为就此败了,谁料他也下了马,要和我从新过招。”阿隼顿住一息,似是在想当日发生得情景,没过多久就在少年均匀得呼吸下重新开了口。

“这次,我在他手中过了有不下十招,自以为能颠翻上局的兵盘,可仍旧败了。我被他逼得一脚踏空,坠入身后的山崖。怎料他会来救我,但我当时被逼急了眼,坠下的一刻手中的剑刺伤了他的胳膊,让他同我一起掉了下来。”

他侧首,见身边的少年目光炯炯,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轻轻笑了一声,继而道:“可能命大吧,上天不想让我死,也不想让他死,我们二人一齐摔在了一个峭壁洞窟的外面。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拖进了山洞中。”

“醒来的第一刻,我立即拎起剑想继续和他打,他却说他胳膊断了,不愿和我打,反而要和我拉长扯短,这一扯就闲聊了一夜。”

勃律突地开口:“他不是你敌国的人吗,怎得听上去感觉你们相聊甚欢。”

阿隼不置可否,反倒说:“若不是大庆和东越打了这么多年,我们或许能成为挚友。”

勃律问他:“那他在洞里,都同你闲话了些什么?”

阿隼微微扭过头,双目仔细地落在少年脸上。

“他夸我武功好,还说,在我这般少年年纪武功能如此好的,他还见过一人,那是一个入世不足三年的毛头小子,手里的刀子擦得锃亮,双眼嘣得犀利,整个人跟头狼崽子似的,只第一眼就唬得他愣了许久。”

勃律仿若漠然地眨了眨眼,然而下刻嘴角就撩起一个不大的弧度,挂着点月光投掷下来的冰冷,有些不屑。

阿隼没看见,接着道:“他同我论了我手里的剑,点拨了我的剑法,还同我论了天下……”

“他说,我不应该继续待在大庆那摊浑浊水里沉陷,那水淌下去就吞了人,把人一点点侵蚀,化到最后无骨无肉。他说,我应该驰骋天地,而不是困住自己。”

阿隼苦笑:“可我当时身不由己,脱不了身。”

少年淡淡道:“然后呢?”

“然后……不出几日,他的人就来救他了,也一同把我救了上来。我以为他会把我捉到东越,未曾料到他放我回了大庆,自此之后都再没见过他。”

勃律懒散地扬眉,喉中轻扬传出一声长长的“嗯”嗓,似乎对这个结局并不太满意。

阿隼捏紧手中攥住的手掌的手指,语气渐渐轻下来,把这句说的极其缓慢,好像难以面对一样。

他迟疑着说:“其实……在洞中的那几日,等他睡下后,当时的我曾不止一次想要杀了他。”

“就因为他是敌国的人?”

阿隼自嘲:“对。其实在那之前,我都以为只要东越破,大庆一统中原,少了战争,便能岁岁合合。”

勃律忽而笑出声,望他说:“那我呢?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又不止一次看着我毫无防备的入眠,你就没有想过要杀了我吗?”

阿隼被他着突如其来的质问搅得愕然。

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不松少年的手,反而握的更紧。

“我从未想过要杀你。”他直直望进少年的眼中,“对,你是草原人,草原和中原如今的战况岌岌可危,可我从未想过因着你是草原人就杀了你。”

他扯开嘴角笑道:“在山洞里,我挣扎了许久,因为我忽然意识到我之前几十年的所想似乎产生了偏差。我自知与你们所处的‘世’不同,但我们的‘道’却是一样的。

勃律飘悠悠从鼻子中哼出一气,像是感到了满足,但令阿隼心慌的是他并不说话,还把手从他的掌中抽了出来。

男子瞪眼瞧着他,就在要把少年瞧出一个窟窿的时候,小殿下终于莞尔出声:“我看你就是谁对你好你就巴巴跟着谁。”

阿隼本来悬到一半的心呼地落了回去。他垂头讨好地问少年:“还想听别的?”

勃律有些懒散,摇了摇头:“不听了,留着以后讲给我吧。”

此时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少年望眼天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步入了寅时。

小殿下看着破晓的光斑,说:“阿隼,陪我去趟议事帐吧。”

阿隼感到诧异,有些无措的问:“你们的议事帐不是不能随意进吗?”

“我带着你,还算随意吗?”勃律笑声未落,抬脚就朝议事帐的方位走,走了几步催促道:“快点跟上。”

于是阿隼的脚根不得不就快了几分。

小殿下进入议事帐后,直至寅时末都未出来。期间阿隼出去为他备了一碗粥,其余时刻都谨遵小殿下的话老老实实在帐中陪着他。

黎明,金乌雾蒙蒙的在天际边半遮半掩,虽然阳光看上去引人暖意上身,又照的一方草原渐渐苏醒,在晨曦中重响呼吸,可在肃穆的寂静中显得愈发压抑。

符燚终于得到了消息,大步流星赶来,向小殿下递上了最新的音讯。

帐中的桌案上摊着一堆务卷,都是近期由于他受伤没处理的军务,还有一些是前些时日剩下的从大帐传来的消息。

勃律掀开最近一个大帐来的书信看了看日子,发现离今日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彼时见符燚进来,他瞥了一眼就了然,放下书信不待男子汇报,先一步开口问:“出去的人都回来了?”

“全都回来了。”符燚凝神道,“勃律,我们的人已经探出了哈尔巴拉和岱钦如今驻扎的位置。”

勃律神色一闪:“哈尔巴拉不在乌兰巴尔?”

“不在,他带着兵驻守在乌兰巴尔外围的不远处。”符燚把手中的纸呈给少年。

勃律边折开边问:“岱钦呢?”

符燚百思不解:“也不知这家伙想干什么,在离乌兰巴尔部外五里的地方给自己圈了片地。”

作者感言

慕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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