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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金杯 慕禾 3695 2024-05-24 00:00:00

“勃律。”他们这时候的速度慢了下来,祁牧安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抓住了勃律的异常,立马拽着绳疆贴近马背上的人,一声声去唤勃律的名字。

勃律屏住的呼吸在祁牧安连唤三声后蓦然吐出来,气息颤了又颤,才垂下头弱声如蚊地说:“我没事。”

他们进入乌兰巴尔,必勒格听到传报迎面走来。

“来看战利品?”他说。

勃律佯装无恙,下马颔首,算是和必勒格打过了招呼。

必勒格注意到不仅勃律来了,还带来两个中原人,不满和疑惑瞬间浮上心头,脸上却仍旧面无表情什么情绪都看不出,也不知是乐意还是不乐意。

“你现在怎么走哪都带着他?”必勒格没说许言卿,意思在说祁牧安,此时能听出来是不乐意了。

勃律只说了一句:“他不是外人。”倒是把必勒格难得噎得严严实实。

他们跟着必勒格往里再走几步,就在部族中央,被乌利瀚部的士兵围在中间坐了一群人,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有败下的士兵,粗略数一下人数还不少。

必勒格说;“这些都是乌兰巴尔部没迁走的族人。”

“怎么这么多人?”勃律低声问。

必勒格的声音毫无情绪,就和他这人外表一般无情冷漠:“多数都是于他无用的老弱病残而已,也不知他是想守着自己的老家,还是就是想让他们自生自灭。”

勃律默下声,看着乌兰巴尔部缩在一起的族人不知想些什么。

必勒格说:“这里我还找到了几具狼的白骨,你要辨认一下吗。”

勃律面上的挣扎一闪而过,没说要不要去辨认。必勒格只当他要去瞧瞧,就吩咐人把那些骨头一条条搬过来。

许言卿从进来后就一直在打量这块地盘,这里的氛围比他们来时的部族要阴沉,天不冷,可却不知为何让他感觉到了股股凉意。

“这里就是他丧命的地方?”他打量完后问勃律。

勃律的身子悄悄往祁牧安的身边小步挪了半寸,在众人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挨着他,或许这样他才有勇气去回忆来回答许言卿的话。

“是。”他的嗓音突然变得喑哑,咳了一声继续道:“就在这里,就在我眼前。”

这些话对他而言无疑是残忍的让他又将当年的场景再现了一遍。

他假装镇定,抬手飞快指了个方向又落下手臂,说:“我忘不了,那个人太特别了,白衣白发,眼睛还看不见,身上一侧爬满了红纹。”

许言卿的呼吸重了一分,听勃律继续讲下去。

“我从哈尔巴拉的话里不难猜到,给我喝的东西就是那个男人制的,他好像和哈尔巴拉做了什么交易,一心求死,见我喝完就被哈尔巴拉的人带下去,回来的时候刀上只有血。”

“乌兰巴尔处理死人的地方在后面。”必勒格打断他们,“不过那里白骨太多,你要找什么很困难。”

“不用。”许言卿艰涩道。

必勒格看着神医:“看来我在这里发现的一些东西,想必你会感兴趣。”

许言卿闻声看过来。

“我查过他们的地盘了,如勃律所说,哈尔巴拉确实在这关押过人。”必勒格的目光看向右方,“有一座帐子里全是毒,他离开的时候根本不屑弄干净,似乎就是想向人彰显他做过的事儿一样。”

说完,必勒格冷笑:“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第二百六十一章

“在哪?”许言卿的语气突然变得急切起来,“那个帐子在哪?”

“就在那边。”必勒格扬起下巴。

许言卿话都没听完,就大步向着那边疾走,越走越快,最后小跑了起来。

“去,跟着他。”必勒格眯起双眸,随手叫来一人,让士兵去跟着许言卿,生怕他捣什么乱子。

三人注视着许言卿的背影消失在几座帷帐中间,勃律动了动身形,有些想跟上去。

必勒格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脸转过来,却是问他这次前往大漠的情况。

“结盟书已经拿到了。”勃律收回落在许言卿消失的背影上的视线,“剩下的就要等漠北王的消息了。”

必勒格得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点点头,再向勃律瞥一眼,之后挪开。他说:“你们自便吧,乌兰巴尔这还有些事情等我处理。”这话说完他便离开了原地。

勃律和祁牧安对视一眼。他自以为自己十分镇定,情绪掩藏的很好,可是却在祁牧安的目光下暴露无遗。

祁牧安张开嘴还没说什么,勃律就很快移开了目光,说:“跟上去看看。”

跟上谁?勃律说的自然是已经跑远了的许言卿。

祁牧安把问话重新咽回嗓子里,和勃律朝着必勒格所说的那座毒帐走去。然而走着走着,他看见了什么,脚步缓缓慢下来,最终停在一片草地上。

脚前的草地颜色与周边大相径庭,本该是属于夏日莹莹绿意,可这片却像是被色彩染了一大片,就好似血不停的流,洗刷了无数遍的红一样,浓郁的触目惊心,鼻尖还隐隐能嗅到残留的血气味。

这颜色一看就是数年前浸染上的,但是至今还能嗅到一点血气,饶是祁牧安这样久经沙场见惯了血的人,也忍不住拧住眉,神色凝重厌恶。

他曾经在穆格勒听到过一点关于勃律阿娜的传闻,据说人和小殿下一起被抓到乌兰巴尔部历经折磨,最后只有小殿下一人逃了回来。这位西域来的女子在乌兰巴尔部到底遭遇了,无人能从勃律的嘴里听到一星半点的言语,于是族里的传言就愈传愈多,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这小殿下的阿娜自西域来骨子里就是个媚胚子,多半是被乌兰巴尔勾走了,也有的说是乌兰巴尔为了报复穆格勒打下的胜仗,才抓了他们最小的小殿下。

他在昭仑泊的时候也只是依稀从勃律说的话里推测出他们定是在乌兰巴尔遭遇了这辈子都无法再触及的痛苦,而今他来到乌兰巴尔部,看着这一大滩血草,心里不知为什么,不由自主地就觉得这血和勃律一定有关。

他不知道,原本先头走的勃律已经不见了踪影。青年在经过这片浸了重色的草地旁没有停留,只是僵硬的握紧拳头,目不斜视地绕过草地,来到外面站了一个士兵的帐子外。

士兵是方才必勒格叫来跟上许言卿的士兵,见到勃律忙撤下捂住口鼻的手,右手附在胸前朝小殿下行了礼。

“人在里面?”勃律问。

“是。”士兵赶忙又把口鼻捂上,见勃律抬脚就要进去,赶紧拦下说:“勃律殿下,里面帐子里到处都是毒罐,指不定哪个就能要人命,您还是不进去的好。”

勃律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有进去,只是小心翼翼掀开帘子一角,借着渗进去的日光朝里望了望。

许言卿的身影正跪坐在帐中,整个人颓下来,神情低迷,双目失神盯着不远处地上一堆瓶瓶罐罐许久。

似是感觉到了落在他身上的日光,许言卿如木偶般僵硬地转动脖子,朝外面站着的人看过来。在看清是勃律后,他动动嘴唇,第一声十分干涩,竟是没吐出一个字音,重说了一遍,第二声仍旧干涩,却是把音吐了出来。

“……是他。”

许言卿说完这句后便一直没有再出声,右手掌慢慢捂住脸。经年不见,哪想最后却是连具白骨都见不到。

这帐子里的东西就同外面的人说的一样,几乎都是毒,可却不是故意为之。白泽夕能活到那时候,怕是全身上下早就成了毒人,碰过的、用过的东西也变成了毒器,所以这帐子在他死后自是无人敢来收拾打扫。

勃律皱眉,见许言卿在里面待了那么久都没事,于是他把帘子掀地更开了些,也想走进来看看这被哈尔巴拉收在乌兰巴尔部看管起来的小毒师是否还留下些什么,可他脚尖刚抬起来,帐子里的许言卿就闻声制止了他的动作。

“你别进来。”许言卿的脸埋在手掌中闷声道。勃律一顿,听言把脚落了回去。

“这里面所有的东西上沾的都是毒,你是想毒上加毒,更快些死吗?”

勃律和一旁的士兵闻言立刻又往后缩了一步。

“方才那个人……”许言卿嗓音梗了一下,才继续说出来:“他说……处理死人堆白骨的地方,在哪?”

勃律看向士兵,士兵说了一个地方。

许言卿沉默了阵,低低叹口气,声音瞬间颓唐了许多:“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勃律跟着默了须臾,才放下帐帘,和士兵交代了几句。这时候说完,他才发现祁牧安不见了。扭头视线在周边望了一圈,发现人正在那一大滩血草旁立着失神。



勃律当即脸白下来,心脏颤了颤,但还是苍着一张面孔一步步走过去。

“那是我阿娜的血。”

听到声音,祁牧安浑身狠狠怔住,动作僵硬地抬头看来。

勃律失了血色的脸上牵强出一个自嘲:“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鲜艳,难怪哈尔巴拉说怎么都洗不掉。”

他只看了一眼就飞快偏移了眼睛,站在离祁牧安两步远的地方不再靠近。祁牧安能看出来,若不是因为他在这里,勃律甚至根本不会看一眼,也不会为了他扯开一节线头,剥开一点这早就被胡乱缝上的鲜血淋淋的陈年旧事。

他心疼勃律,想自作主张的为他分担。他很想问问当年都发生了什么,不止是三年前在乌兰巴尔部,甚至是勃律儿时和他阿娜在这里都发生了什么。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嘴唇嗫嚅了许久,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发不了声。

他要如何问?问了又要怎么面对勃律?勃律又该如何面对他?

没人知道勃律被抓到乌兰巴尔后发生了什么,就如同多年前所有人年少时没人知道小殿下的阿娜是如何死在乌兰巴尔的一样。

他咬紧牙关,想或许事实埋没也许对勃律来说更好。

勃律见祁牧安不动,忍不住又偏回头瞟回来一眼,之后很快瞟开,嗓音喑哑,带着点恳求:

“别看了。”

听到这话,祁牧安心中狠狠被揪了起来,立刻离开原地来到勃律的身边,不容拒绝地攥起勃律的手,二话不说带着他向来时的路回。

他们回到拴马的地方,必勒格正在不远处和士兵说着什么,勃律隐隐约约听到了人数和这些族人粮草的清点,还有族里剩余的其他东西。

看见他们,必勒格收了音,也让士兵停下来。他让人在原地等他,自己直径向着勃律和祁牧安快步踏来,赶在勃律上马前把人拦下。

必勒格扫眼身后远处那群缩成一团的乌兰巴尔人,问勃律:“你打算把这些人如何?”

勃律低垂着目光,却把选择权递到勃律的手中:“你做打算吧。”

必勒格一听狠狠拧眉,不理解的同时也略微恼怒:“勃律,你如今自己选择回到草原接管事务,就要担起这个责任,怎得还没个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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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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