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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净身 不道不道寒 3435 2024-05-26 00:00:00

尉升说:“丁耿押回后,先被送至密牢救治了。”

“去密牢。”

——

密牢设在诏狱外,独靠北镇抚司直房,便于看守和管理。

听闻丁耿被送至密牢后,段绪言借口出门,就在外逡巡,见密牢外部与旁的房屋无异,想是牢狱都设在地下,内里应是有通道直达地底。

可密牢守备森严,若想顺理成章地见到丁耿,他只能靠阮青洲。正思索时,一人推车行来,被拦在了密牢外。

“今日密牢不宜出入,将饭菜放在门外就好。”

那伙夫垂首应答,极慢地放下车把,伸手去提食桶。门外守卫警惕,将人上下打量一通,走近了:“瞧着面生啊,新来的?”

一听这话,伙夫动作稍顿,只赔了笑脸,可门边那几人均已起了戒备。

见那旁几人手覆刀柄,脚步轻挪,伙夫却提下食桶,屈身不动,段绪言在不远处看着,视线就聚在那处。

此时,一点光亮自诏狱上空升起,烟花鸣响震神,群人抬首仰望,光点四下散开的那瞬,食桶上方的盖布被人掀开,一柄利刀显露。

“来人!有刺客擅闯密牢!”

守卫怒喊一声,那旁杀意骤现,两柄刀刃猛地撞起,灰黑粉尘自刀身周侧震开。

段绪言眼眸微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正欲起步上前,霎时间,锦衣卫的步声同砸下的雨点般错落,直往密牢聚来。

见状,伙夫扔下手中刀刃,就想推车向密牢奔去。

人一多,段绪言便无意掺和进去,这才往后退着,却在一群黑影中最先瞥见了阮青洲那身显目的浅衣。

眼眸在人群中飞快地扫视,段绪言当机立断,涌进锦衣卫,假意经由碰撞被挤至车旁。

就觉有人拦腰撞向板车,车轮忽停,伙夫猝然向下看去,却见一人用脚卡住了车轮。伙夫循着上观,才见一双阴厉眸子盯死在自己脸上,让人心都骇然。

见到伙夫短瞬的懵然后,段绪言收了狠戾,极快地转身抬步踹向车轮。

车头受了力,一时向旁扭去,撞倒地面的食桶,随着木桶轱辘滚动,几包火药混着黑尘抖洒在地,在场众人变了脸色。

“有火药!拦人!”

听一声高喊,伙夫拋了车把,自腰间取出火折子,眼见火被吹燃,尉升先行踩步疾冲,抬臂将人锁喉,钳在身前向后拖去。

伙夫猛力挣扎,将手中燃火朝板车抛去。一截火红弧线于半空划过,有人抬刀拦去,扑了空。

眼睁睁看着火苗升至最高点,就要往板车落去,段绪言判断落点,先一步扑在车上,欲伸手将火折子接来。

千钧一发之际,箭矢离弦而出,穿透冷风贯来,尖利箭头闪过,刺进竹筒正中。碎屑破散,竹筒被截,携火光于风中斜倒,带着点燃的草纸侧落至地面,摔到别处,被人一脚踩得稀烂。

人潮涌动中,段绪言朝箭头射来之处看去,视线穿越群人,径直对上了阮青洲那双冷静的眼。

弓弦余震,阮青洲垂手握弓,袍随风动。

段绪言舔舐后齿,眼前犹是阮青洲手持弯弓,松指放弦的那幕,他将那泠然身影框死在视线里,眼眸微微弯起。

他的猎物像是天降的惊喜,万中无一,他觉出了威胁,但又对此很是满意。

 

第18章 坦言

天已暗,北镇抚司门外灯笼高挂,火把架起。尉升牵来马车在外等候阮青洲,闲时便用手顺着马鬃。

赵成业歪靠在车旁,转着手中烟杆,道:“多亏那小子凑热闹,迷瞪瞪地撞歪了车,不然密牢要是给炸了,人犯没了大不了我挨罚,可若是殿下出了岔子,我这脑袋还真就凉了。”

尉升转眸看了他一眼,扬手挥了挥那人身上隐隐带着的烟味。

赵成业谑笑着转至他身前,道:“怎的,想坐老子的脑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没法子,我这人命好,你就觊觎着好了。”

尉升抬剑柄将人抵远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这玩意儿搁脖子上瞧着烦人,当坐垫我还嫌硌,没那么招人稀罕。”

赵成业道:“嘁,你的脑袋是有多金贵,方才没给炸烂真是可惜咯。”

尉升白了他一眼。

赵成业便拿烟杆勾他的下巴:“这白眼翻的有技巧啊,再来一个。”

尉升被拨得恼了,不耐烦地抬拳警告,却忽地收了动作。他看着赵成业身后某处,恭敬道:“殿下。”

赵成业轻蔑地笑了几声。

“嘿,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一套了,以为我会信啊,还一本正经的,殿下殿下……”赵成业叼着烟杆子,学起尉升的语气叫了几声,可方才转过些头,余光瞥见后方的身影,着实让他魂都丢了一半。

“殿……”烟杆落了地,赵成业慌忙捡来,朝人行了礼,“臣失了礼数,殿下恕罪!”

阮青洲没多怪罪,只说:“这两日北镇抚司接连遭袭,锦衣卫得了警醒,应当知道如何应对,丁耿若交由赵同知看管,我想不会再出问题。”

阮青洲替他将话都说满了,怎敢再出问题?

赵成业点头:“殿下放心,此乃锦衣卫分内之事,臣责无旁贷。”

阮青洲说:“今后每隔两日我便会派人来此了解情况,此外,还望赵同知多留意内阁。”

“臣明白。”

听这声应答,阮青洲揭帘进了车,段绪言跟在身后,只坐在车板上。

“进车吧。”

帘里传来淡淡的一声,段绪言这才挪起身,钻进帘中。

随马鞭打响,尉升驱车前行,马携车身驶入暮色,愈渐远去。

赵成业松下一口气,作揖送行。

“臣恭送太子殿下!”

——

车身轻晃,段绪言跪坐着,一双眼睛澄明,始终落在阮青洲身上。

那眼神直白得过分,阮青洲错开目光,问:“想说什么?”

段绪言笑了笑:“殿下的箭术很好,动作也漂亮。”

阮青洲没说话,但停顿片刻后,还是看向他。

“方才为何会出现在密牢外?”

段绪言说:“奴才想寻殿下。”

“为了丁耿?”

段绪言颔首应答:“殿下也知,丁家母子与奴才有些渊源,先前只听丁公公入宫后每年会托人往家中捎钱,但仔细一想,倒不曾听他回家探过亲。”

阮青洲说:“宫人死后,多会递补丧费,就算没有,至少也能通融一番,在收葬前让其亲眷探望,他家人没认过尸体?”

“没有,说到底丁公公也只是萃息宫的一名小宦官,司礼监不会多管,再加之当时萃息宫……”要提及罗宓的死,段绪言似有顾虑,朝阮青洲看了看。

阮青洲只是一语带过:“无需顾虑,接着说吧。”

段绪言便也继续道:“因为当时内官和萃息宫上下都忙,递交丧费的差事就落到奴才手中,可那时丁家母子因交不起租金已被逐出住处,没了下落,奴才寻不见人,直至早春后,才知他二人流落街头,便将他们带回风颜楼安置了。”

如此巧合,便像是刻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避免让丁母认尸。

阮青洲说:“所以你怀疑宦官丁耿冒顶身份入宫。”

“是,”段绪言坦言道,“奴才不敢说丁公公和丁耿一定效忠于同一人,但至少他们不会没有一点关联。”

“那你呢?”眼睫轻抬,阮青洲看向他,“你是为何入宫?”

骤然一阵沉默漫开,独有马车在冷夜中穿行,寒风吹动车帘,撩了几道青丝,段绪言自吹斜的碎发中与他对视着,神色渐淡。

“殿下应当猜到了。”

“猜到什么?”阮青洲说,“入宫前你便与刘客从在风颜楼相识的事吗?”

段绪言表情平静,只抚着指间的细茧,顿停很久,说道:“若要从更早之前开始说起,殿下会想听吗?”

阮青洲问:“更早是何时?”

“未进皇都之时,视野还未被高楼垣墙所蔽,既可嗅到烈风,也能见满目的星辰日月,”段绪言看向他,“殿下也许不知道,皇都之外,天地辽阔,那时奴才也曾在马背上拉过弓。”

他已经很久没骑过马了,一年,或是更久,他也不记得了,段绪言摩挲着手指,摩挲着,似能觉出缰绳在手中剌出的辣意。

耳边声响渐起,胯下骏马御风,十岁的段绪言于马背上侧身拉弓,只一声离弦飞响,箭矢直扎靶上。

他扯绳停马,马匹一声嘶鸣,响至云霄。

箭矢离靶心偏了一寸,段承冷眼睨视,将手边箭筒朝他抛去。

“再来。”

“父帝。”段绪言叫他,段承只是稍稍朝他看来。

“儿臣没力了,可以歇一会儿吗?”

段承厉声道:“段绪言,敌人都到你眼前了,你也能让他等吗?接着练!再不中靶心,今日你把马给我跑死了再休息!”

“儿臣知错。”段绪言背起箭筒,拉绳再向马场奔去。

那身影陷在长风日落里,一跑就跑到了北朔边疆。

十三岁的段绪言在余晖下拜别段承,绕行自西域进了关州,取代了和生母一同饿死在关州的严九伶,此后六年再未归家。

六年了。

段绪言掐着指节细数,沉下声来。

“阿爹做过铁匠,认得不少江湖义士,所以奴才从前跟过很多师父。那时年纪小,还会觉得刀剑太重,弓弦太紧,但阿爹说将来会遇到战乱,或生或死只能倚靠自己,他要我拼死地练,我就拼死去练。在那里,比起争得荣华富贵,想要光明正大地活着,就已经很难了。”

阮青洲稍稍沉默,问:“你父亲呢?”

段绪言说:“因为徭役被征去修建军防,再没下落。后来奴才遇上了饥荒,才会在十三岁时自关州逃来,卖身进了风颜楼。东家念在奴才年少,特允奴才学箫,成为了楼中乐人。刘督主是会常来听曲,奴才起初只是想借由督主探听阿爹下落,却不知督主偏好男风。奴才本是乐人,每回得督主召见,也不愿行逾矩之事,推拒得多了,督主便会将奴才留在一旁吹曲助兴。”

作者感言

不道不道寒

不道不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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