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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页

不净身 不道不道寒 3577 2024-05-26 00:00:00

“他都这样了,我还怎么能——”

嘴一捂,尉升恨视着段绪言,只将阮莫洋拖到一旁冷静,却听周问说道:“能救能救,别的还不好说,毕竟相比起来,手还不算最严重的,世子恐怕不止是外伤,还得诊过脉,先想法子让人醒来详问才好,我们一步一步来,但还是要抓紧些,你们在这儿等着也无用,还不如出去吹个风,散个心……”

周问还在喃喃,那旁亲兵快步进了门。

“王爷,牢狱死伤惨重,布政司托请中书令前来问责,现下中书令已在门外了。”

段绪言侧看阮青洲一眼,转头冷下脸色,朝外走去。

“即刻去备车马,在侧门等着。”

阮莫洋挣开尉升的手:“我不走!没看到二哥平安无事,你妄想让我离开!”

段绪言压着暴怒,厉声道:“要想没有性命之忧,你们两个今夜必须离开!我答应过青洲,不会食言。”

“走不了了。”铁风策马而来,一路风尘仆仆,进门时脚步犹带夜风,他对段绪言说:“是御驾亲临关州,旨意方才下达,今夜起关州封城严守,出入受限,我沿途赶回时见城关处已有重兵把守。”

段绪言蹙眉:“御驾亲临,为何?”

铁风道:“一是听闻主子遇刺生死不明,再就是我方援军前几日就南下至两国边境,方才传来捷报,称已夺下南望军队边境驻营,准备全力攻打南望章州。”

——

天春二十五年,春末夏初。

月影下木剑挥舞,几招有力旋过,挽出漂亮剑花,收手干净利落。戴纾马尾飒然,收剑背向身后,转头对着赵成业深鞠一躬,起身。

日子恍然而过,戴纾已至十一,幼时娇俏淡去不少,添了几分飒爽英姿。

“赵师父,今日如何?”

战事不止,后方供给不足,南望章州营死守城池,弹尽粮绝,连连败退。在章州最后一座城池之上,赵成业坐看底下狼烟腾入苍穹,手中烟杆轻磕地面。

“出师了出师了,我们小纾往后拿着真刀真剑,也能逍遥江湖去了。”

赵成业连战数日,面生青茬,手搓下巴朝人笑着,身上战甲却是刀痕累累,破损处只得用麻布暂时裹着。

戴纾至他身旁坐下。

赵成业挪身替她挡下夹着烟火味的风。

戴纾问:“赵师父,你说,走了的人还会回来吗?”

已是最后一点烟丝,赵成业舍不得抽,搓成团靠在鼻下嗅着。他看着远方,许久没有等到尉升的消息。

他说:“有的会,有的不会。”

戴纾不问了。从前她一直在问那些人去哪儿了,问白姐姐、邱阿娘、小群哥、阿甚弟弟、丁家妈妈……问的最多的,是她的柳东家。可旁人只会告诉她,那些人都是敌国来的细作,她不许再提,不能再提。

后来戴赫让她有了家,她却觉得自己忽然成了孤儿一样。她不习惯戴纾这个姓名,但白薇还是成了她幼时的一场美梦。

在风颜楼里,白薇有玩不够的纸鸢陶泥,每日跟着这个姐姐哼曲,和那个哥哥玩棋,转头又能在柳芳倾那儿撒个娇,恼的只有握不好的笔,写不好的字,背不完的诗,如今一切烟消云散,只剩手中一把木剑,曾留着柳芳倾的痕迹。

“多情自古伤离别。”戴纾低语,手中轻擦木剑,目光却在指尖处定了很久。

赵成业抬指拨了拨她额角的发:“看什么呢?”

戴纾回神:“东家和白姐姐都给我染过甲,自褪完色后,就再没染过了。东家说待我及笄时能再染一次,可他说话总不算话。”

“染甲……”赵成业磕着烟杆想了想,“等着啊。”

少时,赵成业自帐里抱出盒印泥,像模像样地往她指上抹了些。

赵成业笑嘻嘻的:“怎么样,像不像?”

戴纾轻笑,张着十指对月。

“像吧。”

赵成业满意地收起印泥:“都是油和朱砂做的,一会儿我给你盛水洗了,这东西吃多了,是要死人的。”

戴纾收指仔细看着,红了眼眶:“谢谢师父。”

赵成业转头看向辽远的大地,乱发沧桑。他说:“往后记着我。”

戴纾心一震,朝他看去。

赵成业只是笑:“我是说,等你尉师父回来,记着还是要叫我什么?”

“师父。”

“对喽。”

手指挑了挑女子的马尾,赵成业枕臂仰躺,嗅着风,看着月,等到晨间一轮暖阳升起,他捧水抹面,正往营帐行去时却听里头一阵怒响。

“援军不到,粮草也撑不够几日,皇都那方半月前便说辎重已在路上,现今看着我军白白送死,步步退让却还不声不响,到底是想干什么!”

“先是主动开战,等北朔大举进攻后却屡屡拖沓,供给章州营的粮草越来越少,最后索性装聋作哑,不顾前方将士死活,皇帝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章州营多的是戴尚书从前的部下,又有和安侯在,他能用关州牺牲掉戴尚书一家,难道就不会再用章州牺牲掉我们吗!什么让锦衣卫一并过来,我看他也是因佟指挥使与和安侯交好,才想趁时也让锦衣卫一并陪葬!”

赵成业眼眸微动,掀帘的手已停顿。

身后一声急报:“报——北朔大军攻城!前方阵线已失守!”

炸声轰烈,平原骤起一片狼烟。

戴赫摸刀大步跨出营帐,天际已有一线黢黑兵马如铁水直朝山坡涌来。

主将至他身前跪地。

“侯爷,我们退兵吧!我等侍主,不侍残害忠良之主,南望已是大厦将倾之时,阮誉之无能无为,轻视忠义之臣,任阉贼乱世、剥削百姓,再不配坐拥南望山河,您若开口,我们愿意追随您,誓死不二!”

“我等愿追随侯爷,誓死不二!”

一片跪声,戴赫看向四方,眼见熏烟燎燎,血色斑驳。

沙场磨人,以无眼的刀剑和火烟磨穿了铠甲和兵器,马死了,人伤了,病残无药可医,将士无粮无水,唯剩一条金贵的性命却被人视如草芥。那些血和汗都不过是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笔,或许能够成就一个帝王的荣耀,但山河之下的无数尸骨无人问津,泥土浸透的血液也迟早被人遗忘。

他们爱河山,但不忠帝王,再守下去,他们会死。不甘不愿地死。

一道金光破开浮云,戴赫似见刎颈溅血的戴千珏,听见夜间戴府的厮杀和哀嚎,最后竟是章州的尸横遍野。心血终难平复,戴赫紧收十指,拔刀直指高空。

“众将士听令!愿随我戴赫起义者,不做无谓的牺牲,即刻起退兵东行,养精蓄锐!待重归皇都之日,反昏君,翻乱政!”

马匹仰首抬蹄,一声呼应,众兵集结,握刀成队。赵成业拉来一马,托着戴纾上去。

“缰绳握紧了,教过你的,骑得熟练了吧。”

戴纾急急喊了声:“师父!不走吗?”

赵成业转着烟杆,叹笑:“啧,老爹就是护国而死的,再情愿我也叛不了啊。”

“小纾!”戴赫掉过马头,赵成业抬首朝他示意,狠狠拍过马臀。

马一颠簸,戴纾伏身马背,喊得失声:“师父!”

马匹一被牵住,戴赫腾空跃去,坐在戴纾身后控住了马。

赵成业转头挥手,抬声:“走吧!有机会替我向你尉师父问个好!也……”

他停顿一声,搓面低笑:“……也就不等他了。”

“师父!”

身侧马匹踏尘远去,赵成业逆行其中,听那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淹没在尘嚣里。

兵临城下,赵成业点起最后一撮烟丝,平静地吐完最后一口烟。

呛烟漫过口鼻,蒙了视线,只听城门破开,寒光霎时映照破甲,赵成业磕下烟杆,将指节靠鼻下细嗅,扶刀轻轻一笑。

“其实烟味,确实不好闻。”

铁马踏进空城,冷刀长矛独独刺穿一人身躯,血已成泊,烟灰沉沉浸在其中,无处飘散,一双眼眸染血望天,逐渐失焦,远方骏马疾奔,在天际下只有一声嘹亮的回响——

“南望,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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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区成水了,不太会安慰人,就不一一回复了,在这儿说一下,是在收尾了,但也没那么快完结哈(意思就是,后文还有刀,但也会有点点仅剩不多的糖)

 

第98章 生机

降书寄北,南望皇都一片死寂。

銮殿之上,阮誉之鬓边花白,静坐不动,笔尖一蘸墨水,抹去图纸上的章州二字,笔身随后掉落纸上,洇出一片潦草墨痕。

似回当日,见一纸军报铺在眼前,阮誉之指尖紧攥,听叶宣鸣说道:“陛下,重将来报,两日前探军维守粮道,却不料半途涌来大批自章州逃难而来的流民,再加之辎重队运送粮草长日受阻,大半士兵见状携粮出逃,辎车均被劫空,粮草送达不到章州。”

章州断粮近半月,本就危在旦夕,如今再供不上粮草,章州营军队死守城池,只有死路一条。

阮誉之沉声:“眼下还能筹到多少粮草?”

叶宣鸣缓缓摇首,垂了头。

农税一年两征,可先前增收农税已引得农户不满,如今南望商贸又大不如前,征来的商税亦是杯水车薪,阮泊文派税使至各州强制征收,上缴的税银如今都已用来购粮补给、招兵买马,国库空得掏不出再多的银两了。

先前二十年在关州投入巨资所修建的军防都作废,日益繁重的徭役赋税也失了民心,南望胜在关州,也毁在了关州。

“降吧,陛下。”

谢存奕眼生苍凉,多日奔波到达皇都时,脊背都已僵得难以挺直。

他老了,不过在沙场历经几劫,便已力不从心,病倒数日才能下榻。即便心念着阮青洲,还是要为国事跋涉千里回到皇都劝降,不仅为了保住阮青洲,更为保住这座破碎的江山。

谢存奕拱手跪地:“章州粮草殆尽,北朔沿途增设粮库储粮,若此时乘胜追击,我军几乎没有胜算,章州营将士死守城池,具具都是血肉之躯,他们已鏖战数月,等不起不知何时才能供应上的粮草了,此前紧要的是保全兵力,让他们退回东线,先向北朔请降,以保南望其余领土不受战乱侵扰……战火残酷,战火残酷啊!一战损千兵、折万户,南望正是休养生息之时,此战本不该打,何况殿下和暻王都还身在关州生死未卜,求胜无果,求降便是他们唯一的生路了!陛下!降吧……”

作者感言

不道不道寒

不道不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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