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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蛹 阿苏聿 3506 2024-05-23 00:00:00

“谢谢。”

李见珩摇了摇头:“晚上不要走那些小巷子,杂人很多。”

段澜才知道他为什么执意要送他走这一路。

“我又不傻。”

“我看不见得。”李见珩嬉皮笑脸。

段澜只好招了招手。

后门的保安认识段澜,知道他住在学校里,因而见了也没说什么。段澜走了几步回头,李见珩还歪在墙角,又点了一根烟,下颌边一点微弱的火光,映得皮肤呈现一种暖黄色。他被烟雾包裹着。等段澜再向前迈两步回头,那人便不见了。

他刚出电梯,听见楼道里穿来说话声,还伴随着高跟鞋跟不耐烦地在地上剐蹭发出的刺耳的尖叫。

一个烫着卷发的女人正靠在瓷砖墙边,挎着一只皮包,手里还拎着两个塑料袋。她的头发长至下巴尖,向内翻卷,把化着精致妆容的脸掩藏于黑暗中,只露出一张鲜艳的红唇,正上下开合着,和电话那头的人吩咐合同的事情。

她听见电梯的声音了,匆匆结束对话。门边,一道瘦弱的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越来越近,白色的运动鞋出现在拐角。

“你去哪了?”她问。说着抽了抽鼻子:“怎么身上一股烟味。”

段澜脚步顿了顿,低着头从她身边挤过,在口袋里找钥匙:“你怎么来了。”

“今天正好有空,来看看你。给我吧。”刘瑶抢过他手里的书包。那是他刚刚溜进教学楼拿出来的。班里已经在上晚自习了。段澜不大喜欢留在班里自习,那儿总让他觉得压抑。

“我去买辅导书了。可能店里沾了点烟味。”他面不改色地说谎,摸索着在黑暗中找到钥匙孔,转动门把手。“啪嗒”一声,刘瑶把客厅的灯打开。刺眼的白光照进眼睛,他不由皱眉。

“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也没接。”

段澜摸了摸裤兜。那是瘪的,空空如也。他想起来了——和唐若葵加完微信,他把手机反扣在李见珩桌上,之后便被作业本和草稿纸覆盖。他忘记拿了。

“调了静音,没听见。”

“下次记得开振动。你不接电话,我担心得要死——我给你带了汤,放了好多虫草枸杞,补身体的,你等下喝了。”塑料袋发出“滋啦”的声音,被搁在餐桌上。一只只碗在桌面上排开。

段澜有时很惊异:她为什么可以如此装模作样、面不改色,哪怕前不久他们之间爆发过一次歇斯底里的争吵,第二天就如没事人一般,和和气气地说话做事,对他投以关爱,让那些矛盾就那样横亘在两人之间,只要不去提起,就当它不存在。

还会把争吵美名其曰为“一时气话”。

段澜烦躁地扭开头:“我吃过了。”

“再吃一点,喝点汤没事的。我——”

她的电话忽然响了。

刘瑶背对他压低声音讲话,段澜大致听到什么“签名”、“开会”、“新的方案”一类的字眼。他凝视着这个女人瘦小的背影。

她那么纤细,身体被贴身的黑色短西装紧紧包裹,长裙下露出的脚踝不足一握,怎么可以踩着那双高跟鞋风风火火地发号施令,把一切都牢牢抓在手中。包括她唯一的儿子。

刘瑶挂了电话,回过头来:“澜澜,我等下——”

“你去吧。”段澜打断她:“我会喝的。”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钱不够就说。我看了你们月考成绩,别的都挺好的,就是数学和理综,数学退了十几名,这样不行的,到高考的时候,最拉分的就是数学和理综——”

“我知道了。”段澜抬头看她的眼睛。

、他和刘瑶最像的地方就是这副眼睛,都是纤长与圆润并具的奇妙形状。但女人并不喜欢那点圆润,总是用深色的眼影将整只眼睛包裹起来,用粗长的眼线拉长眼尾,将眼睛化得虎虎生风,怒目圆睁。他看着这双眼睛,几乎想不起幼时记忆中她平和温柔的样子了。

“你知道什么……你别嫌妈妈烦,妈妈是过来人,吃过亏,不想让你走弯路。算了,你自己警醒着点,少玩手机,早点睡觉,”刘瑶不喜欢他扫来的那一眼,不甘下风地瞪回去。直到段澜别开目光,才一边提着高跟鞋一边吩咐:“多给我打电话。你总也不记得。”

她就匆匆忙忙地又走了。段澜有时拿不准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门“啪”地一声关上,高跟鞋踩在瓷砖地面上,一摇一摆地越走越远。段澜杵在门边,听见电梯门“砰”地合上。他的手下意识地戳进校服裤子的口袋里,什么也没摸到,才想起手机还落在李见珩家。

可他刚下到家属楼门口就停住了。门外路灯下,李见珩正倚在他的电动车上,背对着他吐出一口烟圈。他听见响动,回过头来:“你的手机。”

段澜一愣:“你……麻烦你了。”递到他手上的除了手机,还有一袋蒸饺。

“姥姥怕你们太用功,晚上学习饿,叫我带给你当宵夜。”

“我把钱给你——”

“收着吧。”李见珩叼着烟冲他笑一笑。“走了。”

他不等段澜反驳,跨上电动车,一踩油门,顺着路灯隐入夜色之中。

五点半时,手机闹钟准时响了。

段澜从噩梦中解脱。起身时头痛欲裂,他盯着被套上扭曲的格纹,结结实实地受着这种疼痛。仿佛是他应得的。

他习惯早起,利用早上这清醒的一个小时背语文英语。昨晚的汤还摆在桌子上。他出门前喝了一口,油放冷了,格外的腻,但那是刘瑶带来的,因而最终没舍得丢,只是盖紧盖子放到冰箱里。

家属楼楼下就是学校饭堂。段澜打了一碗粥、一份面包,端着盘子找空位时,一眼看见徐萧萧在角落冲他招手。

徐萧萧吃饭像饿狼,三口两口将撕成小块的面包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丝毫不在乎作为一个姑娘家应有的优雅。她费含糊地和段澜解释:“我着急补数学作业。”

徐萧萧花了一整个早读课的时间把作业补完。

她很聪明,如若不是凭着这点聪明劲,以徐萧萧的用功程度,是怎么样也混不进重点班的。比如许多人讨厌背书,徐萧萧却可以只用五分钟就把一整篇英语课文背下来;许多人很难理解数学上的放缩和配凑,徐萧萧总能一眼看出构造方法。段澜经常这样说:你要是有江普一半用功,这年级第一也没她什么事了。

但徐萧萧总装没听见,咧嘴傻笑蒙混过关。

段澜是纪委,每天早上负责登记到校情况。第一节 课的上课铃敲响时,前排仍空着一个位置。

“庄妍呢?”

“没来。”

他问了一圈无果,回到座位上。徐萧萧和庄妍同属一个宿舍,听见段澜四处打听,随口答:“昨天不是发月考成绩吗?她在宿舍楼哭崩了。”

庄妍是个娇小的女孩,长得十分漂亮——成绩一般,总是班里倒数五六的样子。这几乎是段澜对庄妍唯一的印象了。

“她考得很差吗?”

“班里倒数第四吧……也没什么啊。”作为倒数第五的徐萧萧耸了耸肩。“在我们班倒数第四,上中大那也是稳的呀?”

“可是她妈特别不满意,”徐萧萧压低了声音和段澜讲悄悄话,“你不知道,有一次她妈来开家长会,在宿舍大门口骂她,骂得特别难听。他们跟我说,她妈以前是做那个的,你知道吧,和她爸是二婚,家里的亲戚都不喜欢她妈,也不喜欢她,所以就……”

段澜皱眉:“别说这些了。”

徐萧萧缩了缩头,话锋一转:“昨晚她和江普一个比一个能哭。”

段澜失笑:“江普又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徐萧萧翻开英语书:“没考好呗。好像说昨天下午那个小测,最后一道大题算漏了一个答案——多大点事儿啊,她哭得像完全没分似的。”

段澜向徐萧萧要了李见珩的微信,下课时缩在位置上打字。

他把两份蒸饺的钱还给李见珩,不一会儿,那边慢慢悠悠地打来两个字:不要。

段澜头疼。这家伙死活不肯收这二十来块钱。但他不想欠一个人情。

正揉着太阳穴,段澜忽觉自己被一个高大的人影笼在身下。

郭朝光从北侧的洗手间往南侧的办公室走,路过三班窗边,恰巧抓到一个违规使用手机的现行。

“如果是别人其实我也不想管,但偏偏是你,段澜。”

段澜低着头站在郭朝光的办公桌边。他只能看见郭朝光抓着水杯的手指。苍老的手,指甲的边缘皮肤皲裂,藏着掉落的粉笔灰。

“级长强调过很多次了吧,不准在教学楼区域用手机——你成绩掉的多快,你心里没数吗?”

郭朝光眯着眼睛看他。他把水杯放下了,段澜只好盯着他的皮鞋。他的皮鞋鞋头上沾了很多泥,也许是因为最近一直在下雨。

“说说吧,拿着手机干嘛呢?”

徐萧萧在门口探头探脑。段澜一直不说话,她忍不住冲进去:“郭老师,他在帮我改音乐节要用的歌词。”

“音乐节?什么音乐节?”

“十一月份学校举办的歌手大赛……”

“胡闹!”

“砰”地一声,陶瓷水杯重重地敲在办公桌上。摆在桌上的红笔被震得跳了起来,骨碌碌地滚到地上。徐萧萧被吓了一跳,立刻噤声,听得郭朝光说:“音乐节就是个屁!天天整这些没用的东西,我早该跟学生处投诉了!那东西能当饭吃吗?耽误了学习谁来负责?”

他喊得太大声,路过办公室的学生都频频回头。几个老师抬头朝这边望了一眼,但只是望一眼,很快又回过身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大概他们觉得郭朝光说得也没错吧,段澜想。徐萧萧脸一下涨得通红,段澜的余光瞥见她垂在裤缝边的手握了个拳,猛吸一口气,仿佛要说些什么。

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向下轻轻地拽。她看段澜,段澜微微地摇头。

作者感言

阿苏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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