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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蛹 阿苏聿 3405 2024-05-23 00:00:00

因此他也从不广撒网多敛鱼,自从打定主意吊死在段澜这棵歪脖子树上,圈子里甚至风传:这个蒋疯子应该是得了某种男性疾病,所以萎靡不振,告别情场。

但歪脖子树只是说:“滚。”

蒋瀚云对于他能说一句“滚”已经很满意了,大部分时候这厮连“滚”都懒得说。

有一天他和段澜敞开心扉:“你心里有个人吧。”

段澜不理他。

“你准备什么时候见他?”

段澜还是不说话。

“他还会出现吗?”

段澜说:“会有那么一天……我不得不见到他。”

因为李见珩是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驴。

段澜窝在沙发里,烟雾弥漫中想到这儿,心头的烦躁未减反增。

他干脆站起来,披上一件薄风衣,从酒吧后门溜了出去。

钻出木华村七拐八绕的小巷子,横穿两条马路,就能走到河边。这时已经过了凌晨,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只路灯还立在树丛之中,隐约照亮一点路、拉长他的影子。

他点了一根烟,让风吹散那些烟雾。

他就这样低着头烦躁地沿着江流乱走,回忆十年前与少年人在江边漫步的场景。他走了太久,手指间一点火光都要熄灭时,忽地瞥见空旷的月色中,多了一条纤细的影子。

一个女孩儿正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来回徘徊。

有时她一言不发,沉默地盯着江水。有时她抓住那些栏杆,试探着爬上去,呆看一会儿,又跳下来。

段澜便很清楚她在想什么。

女孩儿第七次爬上栏杆时,忽地听见身后冷不丁传来说话声:“很纠结吧?”

她猛地回头,警惕地盯着这个容貌艳丽、但神色冷淡的陌生人。

“真好笑,”段澜说:“想死的人毫不犹豫就可以去死,却被所谓的好心人屡遭阻拦。还在犹豫的人不断叫嚣着‘我要去死’,却等不到人配合她演戏说‘不要冲动’。”

女孩儿被他看穿,面色一红:“你什么意思?”

段澜反问:“你吃饭了吗?”

她已在河边纠结犹豫很久,到底没有跳下去。因此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但倔强地瞪着段澜,一言不发。

段澜把手插进口袋,低头扫了她一眼:“走吧,我请你吃饭。”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敢吗?你敢和我走吗?”

那姑娘盯了他一会儿,忽然露出一个近乎嘲讽的笑容:“我死都不怕,还怕和你走吗?”

段澜笑笑:“这才有点决心嘛。你叫什么?”

“苏蔷。蔷薇的蔷。”

他从苏蔷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人世轮转罢了。?

 

 

第97章 自残

医院人多事杂, 护士忙不过来。但于晓虹来送了几次热水,每次都吩咐李见珩:“李医生,你脸色真的一天比一天难看了, 多休息啊。”

李见珩只是应付着说:“哪有时间休息啊?睡一觉就好了。”

于晓虹心想:可是医生很难有机会好好“睡一觉”。

那天晚上,他说完“告辞”, 头也不回地离开段澜的酒吧, 径直回家。

他内心有一团火熊熊燃烧着,烧得他五腹六脏又热又酸。又好像又一只残忍的大手, 把他整个人像麻花似的拧成一条,揉来拽去他的所有骨肉,叫他疼得心口直颤。

——十年过去,他们都和自己所想象的、所期待的不同。

对方也和记忆里的截然相反。

就好像那段五百个岁月的相遇, 在十年的天堑一般的分隔面前,真的不值一提。

和段澜不欢而散后, 大半夜的,李见珩睡不着觉, 坐在客厅抛球玩。

球是养狗时买的。他在国外上学时捡了一条狗,是条老狗, 不中用了、老了、跑不动了, 被人抛弃。他那时也没什么钱,购入生活用品时偶然路过宠物专区, 买了这只软球。后来狗死了, 球还在。

软球“啪嗒啪嗒”地来回撞着墙壁, 他租的又是老房子, 隔音奇差无比, 不一会儿邻居就“哐哐”砸门表示抗议。

被李见珩冷漠的神色和装聋作哑的态度气回去了。

他又坐回沙发里, 嚣张地砸着墙, 忽然,撒气似的,猛随手一丢,那球就朝着音响上的玻璃瓶去了,“啪”一声,一地清鸣。

看着满地碎片,和已经半枯的那束白玫瑰,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底那些暴戾、黑暗的想法开始翻涌。

他试图不再回想段澜的那些话语,可话语如毒蛇一样钻入他的大脑,狠狠咬上一口。

他真想不管不顾做点什么。

却在瞥见自己书桌时,归于平静。

书桌上一排工具书,书旁立着一只小陶瓷雕。手艺粗糙,做工低劣,瓷釉都开裂了,那只穿着白大褂的小兔子面目愚笨,咧着嘴,露出一颗白牙。

他便想起段澜将这只兔子送给他时,脸上欢喜的神情。

他忍不住轻轻地抚摸兔子耳朵……就好像碰触到那个人柔软的嘴唇。

他和自己说:你怎么能和一个病人计较?

李见珩到底忍耐下来,决意先不去见段澜。

段澜需要时间,他自己也需要时间。重逢太突然,再步步紧逼,情况只会更糟。

李见珩就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

下午查房时,护士递来床位单。列表上有个不熟悉的名字,李见珩回忆了半天,确定先前从未见过,就向护士打听情况。

小护士太忙了,一边吊药水瓶,一边调滴速,头也不抬、习以为常地说:“隔壁南医转过来的,重度分裂,说了希望不大,但家属还是执意要花钱。孙医生心肠好,答应下来,但估计过几天就得转精神病院了吧。唉,这种事,我们也没办法呀。”

李见珩抬眼一看,瞧见一个长着圆圆脸、样貌喜庆的姑娘。

圆杏般水灵的眼睛、白皙通透的皮肤,明明有着一副非常讨人喜爱的样貌,偏生张着一张嘴,发出“啊啊”的声响。一头微卷的褐色长发干枯无光,沾着不知是橡皮泥还是牙膏的东西,十分难看地搭在眼皮上。她的病号服上全是酱油污渍,露出一截手腕,而手指尖,指甲也被她啃得凹凸不平,却死死揪着两三颗喜糖。

她不认识李见珩,第一次见到他,脸上蓦地露出笑容,兴高采烈地对李见珩喊:“来来——吃糖!”

李见珩心里一揪,勉强对她笑笑,接过那两颗糖,然后压低声音问护士:“什么情况?应激?这么严重?”

护士刚要答话,却被一个平静的男声打断了:“受刺激了,就这样了。”

李见珩一回头,看见聂倾罗穿一身便装,插着兜杵在门边。

“说起来,我还得叫她嫂子。”

他往嘴里放了一块巧克力——聂倾罗以前是个不折不扣的肉食动物,最讨厌甜食,觉得那是小姑娘才吃的东西,但自打周蝉去世后,他就习惯在口袋里到处藏水果糖、奶糕和巧克力。

他含糊不清地说:“我上学时,班里都管我上铺叫二哥,因为他在家排行老二。大家都以为他有个哥哥,后来才知道他哥哥出生时就夭折了。他是独子。”

“毕业后,进警队的进警队,下基层的下基层,就他没了动静,现在想来应该是被选去缉毒大队……上个月出事的。刚破一个大案子,好不容易结束卧底陪陪家人逛街买衣服,当街,三个人,三把刀,一刀捅不死,反抗中剁成泥了……当着这小姑娘的面。”

“才刚结婚五天,你瞧,”聂倾罗低头笑笑,从另外一只口袋里翻出一颗红色的奶糖:“喜糖我还没吃完。”

两个人心情郁闷,躲到天台抽烟去。按理说医院是全面禁烟的,可李见珩心里实在难受,当着人民警察的面问他要不要来一根。

聂倾罗毫不犹豫地带头违纪。

“不是说戒了吗?”

“偶尔也复吸。”

烟雾缭绕,他们相对沉默许久,是李见珩先把烟头一摁:“我有时真不想干了。”他说:“太累。”

“我也不想干了。”聂倾罗说,“太烦。”

“那你辞职啊。”

“你他妈先辞啊。”

两人又互相不吱声了。

李见珩打破沉默:“我有时真觉得……没用,我感觉我做的都是没意义的。”

聂倾罗半晌才说:“如果医生做的都是没意义的,那我们警察不只是一帮天天打马后炮的废物?”

“我那时候信念很坚定,非这行不可。”

聂倾罗笑笑:“谁不是呢?”

聂倾罗说:“我以为我可以制止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但我只是在一次次目睹悲剧重演。”

他问:“你见到段澜了?”

李见珩一顿:“见到了。”

“怎么样?”

“如果情况好的话,我还会在这里跟你抽烟?他甚至不愿意见到我。”

聂倾罗沉默片刻:“想也能猜到。像他这样的……跳楼自杀的太多。”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忽地咳嗽起来。

咳嗽声中,李见珩隐约听见他说:“之前周蝉和我说,‘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训。’哪个哲学家说的,记不得了,我当时觉得是放屁。”

“现在想想,他果然一切都预料到。”

李见珩觉得心烦,夺过他的烟,丢在水泥地上踩灭了,暴躁地问:“找我干嘛?”

聂倾罗捡起烟头:“哦……方婷的案子,结了。没问出别的。你说的父女关系……她没说。已经收押了,故意杀人。”

李见珩沉默片刻:“她回去上学了?”

“没有。”聂倾罗咧嘴:“她暂时没有监护人。我和王浦生聊了几次,把她揪进医院了。”

“她愿意治吗?”

作者感言

阿苏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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