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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蛹 阿苏聿 3492 2024-05-23 00:00:00

真可笑,他还觉得刘瑶是从前的刘瑶。她好像再不是以前那个细致的她了。

“那是我写的,”他突然说,“我写的歌。”

刘瑶愣了一下。

她近乎是惊异地回过头来看了段澜一眼。她踩着一双约莫8cm高的高跟鞋,段澜坐在桌边,因而她可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段澜。她看着段澜的眼睛,似乎是想要像往常一样击溃他,但这个一向乖巧的孩子似乎不那么听话了。

“你写的?还可以。写了多久啊?少花些时间在这上面。这东西能当饭吃吗?人家夸你,都是因为看你年纪小,说好听话哄你的。知道你月考考得还行,但是不能一次考好就这么放松吧?还是要把学习放在——”

“是不是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满意?”段澜忽然问。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甚至没有看向刘瑶。他只是趴在桌子上,出神地盯着客厅的一扇小窗。老拐经常趴在那座窗户旁边,摇着蓬松柔软的尾巴向下看。

“你说什么?”刘瑶皱眉。她也许是真的没有听清。

“我说——是不是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满意?”段澜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刘瑶“啪”地一声把冰箱关上了,“噔噔”地走回桌边。

“澜澜,你怎么能这样说?妈妈还不是为了你好吗——”

“这样也算对我好吗?”

刘瑶盯着她。她呼吸略有急促,胸口起伏。

“所以,扼杀我的所有兴趣、想法、可能性,都是为我好吗?”

刘瑶想要反驳,段澜却“腾”地站起来了,“不让我见我爸,不让我回家,我奶奶去世的时候瞒着我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这他妈是为了我好吗?!”

这也许是刘瑶第一次听见一个脏词从段澜的嘴里蹦出来。

从前她的儿子都是她引以为傲的最珍贵的干净的宝物。

也许她被这样的一个词汇吓到了,似乎才察觉与她血缘最浓的一个人,身上已悄然发生了许多变化,因而呆在原地,愣愣地盯着桌上那只耳机。而段澜撞开她的肩膀,摔门而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段澜没有走远。他的痛苦和勇气只足够支撑他走出房门。走廊里一片漆黑,感应灯竟没有为这一声巨大的摔门响亮起。要下大雨了,整个走廊雾浓浓的。他转进楼梯间,靠着灰白的墙坐下了。他忽然觉得眉心阵痛,仿佛谁在用粗大的银针用力戳刺着那一点。

响起了第一声惊雷。

他似乎听见刘瑶踩着高跟鞋走出房间的声音。但她没有找到楼梯间来。

段澜不想回去了。

他被口袋里的手机硌到,摸出手机,屏幕上凝着一层水珠。

幽幽的蓝光照亮了楼梯间,他的影子被拉得那么宽、那么大,像一只巨兽,匍匐在狭窄的世界中。他给李见珩发微信:“在吗?”

他只等了一会儿,手机一颤。

“咋了?”李见珩问。

他对着键盘发了好一会儿呆。他删了又打,打了又删,不知如何斟酌自己的语句。此时天外已聚集起乌云,乌云中滚着刺眼的闪电。

响起了第二声惊雷。

这时,李见珩的微信也弹进来:“在哪?我去找你。”

可他明明还什么都没说。

他比刘瑶都能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与想法。

段澜说:“在家。雨太大了。”意思是叫他不要来了。

但李见珩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命令他:“待着。我来找你。”

天下大雨,如黑夜一般,滚动奔腾的乌云将所有天光一一吞噬。雨溅在他的鞋面上了。他就坐在家属楼的门口,李见珩的车灯如两把利剑刺入黑暗之中。

他披着一件黑色的雨衣。这么大的雨,浇湿了他的头发,柔软的发梢趴在额头上,这让段澜想起最开始,他第一次见到李见珩的时候。那也是一个这么压抑黢黑的雨夜,李见珩带着一把伞,横刀阔斧地闯过来,一把将他拽到身后,完完全全地保护他。

段澜站起来。他想说点什么,起码该有一句客套的“谢谢”,但是他忽然觉得语言很无力。

李见珩一把从亮黑色的电动车上蹦下来,几步跑到段澜面前。

段澜刚张口说:“没事……”

就被李见珩猛地拽进怀里了。

他的鼻尖一下子撞到李见珩胸口,扑鼻而来他身上的清香。和一点烟味。混杂在雨水的气息之中。温热的,带着他生命的温度。

他感觉到李见珩把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笨拙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没事吧?”李见珩问。声音从胸腔传过来,震动着他的皮肤、胸口乃至于心脏。

他本来不想哭的。即使刘瑶让他回忆起的一切都在压迫他的泪腺,但他都忍住了。可是被李见珩安抚的这一刻,他的鼻头又酸了。

像找到归宿一样。

他还是忍住了。摇了摇头,避开李见珩的视线。

他有点害怕李见珩问他“怎么了”,这样他不得不去回忆复述一边刘瑶的事情。

但李见珩什么都没有问。

李见珩说:“去我家吧,好不好?”

“这儿太冷了。”?

 

 

第24章 梦游

李见珩确实被段澜吓到了。

他无视保安, 踩死油门闯进附中校园时,压根没挂念别的。他只是很迫切地想要见到段澜。

天地之间只剩下灰黑,仿佛世界的色彩都被吞噬了。段澜就那样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盯着雨滴落在鞋面上,溅出一只小水花。李见珩就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急需一个柔软的怀抱。小时候他疼了、委屈了, 总是能被母亲的怀抱治愈。

所以他下意识地抱了抱段澜。

段澜好瘦啊。

和他那天所看到的,如蝴蝶敛翅一般的脆弱的肩胛骨一样, 他好瘦啊。轻飘飘的,怕他会走远,薄纸一般,消失在天际间。他对段澜总是有这种担心, 总感觉他抓不住这只蝴蝶,抓不住……就会消失。

段澜总是垂着眼睛。

坐在他电瓶车后座时, 他能感觉到。他垂着眼睛,凝视着路面上水洼倒映的霓虹, 向后飞远。他觉得段澜快崩溃了。他有点希望段澜把情绪发泄出来,又害怕他真的像个孩子一样掉眼泪,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 审慎地说每一句话。

但姥姥炖了一锅红烧肉。肥瘦正好的肉块裹着浓郁的甜香的酱汁。她一筷子、一筷子地给段澜夹菜,一边叨叨:“怎么这么瘦啊……你快多吃点, 看给孩子瘦的……”

然后段澜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段澜哭起来是不出声的。他只是坐在那里, 眼泪就顺着脸颊向下滑。

李见珩就被吓到了。

李见珩给他拿了纸巾。在原地呆坐了一会儿, 小心翼翼地轻声问:“我们上去好不好?”

段澜摇了摇头:“我得回去了。”

李见珩拽住他:“今天是周五吧。”

“但是明早要考试。”

“考什么, 不考了, ”李见珩叹了口气, 撩开他的刘海。“别回去一个人待着了, 好不好?”

李见珩又一个人站在阳台,就像他第一次遇到段澜那天一样。洗衣机“轰隆隆”地运作着,段澜那件印着小海鸥校徽的校服正在滚筒之中飞速旋转。他避开姥姥,点了一根烟。烟雾把他整个人笼罩起来,看不清神色。

他猜是刘瑶说了什么,让段澜的情绪如此激动。段澜说刘瑶要来,所以把老拐送到了李见珩这儿。此时老拐应当正在他的床上呼呼地睡着懒觉。

他在烟雾里沉思,唯有烟头一点火光。就好像雨这样大、夜这样黑,段澜只有这一点光。

他把衣服晾好,关了灯,爬上楼。

推开门时,看见段澜坐在床边,一只手逗着老拐。老拐果真在被窝里睡大觉,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段澜被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笼罩着。那是他的,在段澜过于瘦的身体上显得太宽大了。

段澜抬头看了他一眼。桌边暖黄色台灯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岁月感。像老照片,颗粒分明的胶片上,永恒的某一个温暖瞬间。

李见珩径直把窗户关上,问:“你想和我聊聊吗?”

段澜撸着老拐下巴的手一顿,片刻说:“也没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一下子挺生气的。我和她吵架的时候,提到我奶奶了。”

李见珩一滞,他知道这是个有些敏感的话题。

“我奶奶去世那年,我初中毕业。我奶奶是对我最好的人,”段澜说。“我记得我小时候第一次知道人会死的时候,我就和我奶奶说,‘我以后一定要比你们先死’。”他笑了笑,“因为我觉得面对别人的死亡太可怕了。”

“我奶奶,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她年轻时候的照片特别好看。小时候她也总是嫌我瘦,叫我多吃点……所以就一下子想起来了。就失控了。”

“她是突发脑溢血去世的。”段澜突然说,“昏迷了几天。我妈从这边赶回家,骗我说是出差,直到过了一个多月,再也见不着了,她才告诉我。”

他顿了顿。

“因为那个时候,是五月份,下个月就中考。她觉得连亲人的死亡都要为考试让路。”

“我就觉得很可怕,在她眼里……居然没有所谓的学业重要。”

老拐“喵”了一声,从被窝里钻出来了。

段澜自嘲般笑了笑,把它抱起来,放到腿上。人类的身体散发着迷人的热度,老拐用脸贴一贴他的裤子,伸着爪子在他身上踩奶。

“我有一年回家上香的时候,家里人告诉我,我奶奶昏迷前,一直喊我的名字。”

“她一直喊,一直喊,想见我最后一面……可是我没有去。”他说着便别开了脸,尾音微颤。李见珩只好又抽了几张纸巾。

段澜摇了摇头:“后来我就总做梦,梦见我奶奶喊我。有的时候,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动弹不得,醒来的时候就浑身冒冷汗。我想她一定在怪我。”

作者感言

阿苏聿

阿苏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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