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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蛹 阿苏聿 3433 2024-05-23 00:00:00

这时已经是秋天的尾巴了,枯枝败叶满地,眼瞅着要入冬。他窝在电脑椅里发呆,忽地听见走廊上有人唱歌。

旋律很熟悉,他听了一会儿,才想起是多年前,一起去飞来镇学农时,彼时还是少年的几个人,躺在天台上,听唐若葵用吉他演唱这首段澜谱写的小调。

那时段澜说,“缺一点蝉鸣。”

十年之后,唐若葵仍记得这段旋律,加入亲自录制的蝉鸣素材,做成主打曲放在第一张专辑里。清新明快的小调一炮而红,但它所赞扬、怀念的一切少年岁月却都回不来了。

“啪”一声,打火机猛地喷出一簇火苗,烫了李见珩的指尖,他猛地回过神来。

他忽地想起自己劝告方婷的那句话,“只要人活着,一切都有余地。”

只要能相见,只要心意相通……一切都可被扭转。

哪怕是十年的隔阂。

只犹豫片刻,李见珩收回目光,手脚利落地换下白大褂、穿上呢子大衣,昂首阔步、明目张胆“逃班”溜出诊室。

于晓虹喊他:“李大夫,你要去哪?”

李见珩“嘘”了一声,对她眨眨眼:“我去见一个不听话的小病人。”

他走出医院,下楼梯时给沈崇打电话。

沈崇懒洋洋地应他:“打烊了,干啥?”

李见珩置若罔闻:“我要见你老板。开门。”

段澜居然答应见这个灾星,这是沈崇没有想到的。

他明明记得上一回两人打上照面,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不欢而散”。沈崇试探着问:“真要见啊?不想见就不见,我让狗子去打发他。”他总管门口的长腿保安叫“狗子”,被蒋瀚云护短了,也绝不改口。

段澜沉默片刻:“见就见呗,见一面是一面,以后不一定见得到呢。”

他起身,换了一件厚实的打底内衣,彻底掩盖住身上四处可见的自残痕迹。

他在屋里等李见珩时,小猫就在他脚边。

小猫长大了,正处于尴尬的抽条期,尾巴、四肢纤长,反而显出一种古怪。小猫“喵”的一声,嫌恶地从烟雾中窜出来,段澜轻笑,随手摁灭烟头,起身开门。

他原想催沈崇,说这厮要不来就不等了,可一开门,却见李见珩正翘着二郎腿,慵懒地窝在酒池沙发里。

段澜面上平静无波,斜眼瞧沈崇:“怎么不喊我?”

沈崇有苦说不出,正要伸冤,李见珩径直折去话头:“不怪他。我不让他说的。”

他垂下眼凝视段澜,似是有些无奈:“这样能和你在一处待得久一点,省得你总赶我走。”

段澜不搭理他这句近乎恳求的撒娇,沉默半晌,在十万八千里开外的沙发另一边坐下了。

就像一片太平洋横亘在两人之间。

李见珩说:“我会吃人吗?”

段澜说:“坐在这儿,也不妨碍和你说话。”

“太远了,我听不清。”

“那就去配个助听器。”

李见珩叹气:“别这样。”

他态度一软,段澜倒不会说话了。他知道自己明明是想要见李见珩的,可嘴上却非得说:“你有事吗?”

“没事已经不能来见你了吗?”

“李见珩,”他垂下眼,“你想怎样?”

李见珩不叹气了,盯着他的眼睛说:“我想你回到我身边。”

“我找了你十年。”

段澜回得很客气:“是我让你找的吗?”

“我能不找吗?”他平静地说,“你亲我、吻我、和我睡一张床、盖一张被子,你说你喜欢我,说想和我一直在一起……我就一颗心,整颗心都跟着你跑了,我还不能要回来吗?”

段澜没料到他如此无耻,翻旧账和他表白心意,一时一愣,不敢置信地望向李见珩,不知如何反驳。

他还没不及反应,偷偷听墙角的沈崇却是手里一滑,高脚杯一下没拿稳,“啪”地摔碎在地上,一声巨响。

这意外恰巧打乱了李见珩步步逼近的节奏,也叫段澜找到反驳的理由。

“是你先放弃我的,不是吗?”他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掩盖那一丝失态般的颤动:“那天晚上我给你打了很多个电话……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接?”

李见珩沉默许久:“事出有因,我不想说。”

段澜的心就沉下来。

他垂眼看着李见珩,心里想,他太记得这张脸了……曾经多次用视线描摹,记住了他骨骼每一寸起伏轮廓,想把他刻到心里去,可是没有。

“所以这是‘承认’,对吗?”

李见珩抬眼:“段澜。”

段澜得到了无声的回答,转身就要走,被李见珩一把抓住手腕。

这一抓可好,柔软的德绒打底衫袖口向上一跑,露出小臂。

小臂上那些惊心动魄的疤痕立刻映入李见珩眼帘。

段澜这时才有一些失态慌张,从李见珩的桎梏中抽离出自己,一把撸下长袖挡住那些皮肤,神色微动。

两人直接对峙的关系立刻颠倒,李见珩脸色一寒,声音都冷下来。

“这是什么?”

“不用你管。”

他看向沈崇:“你给他带的药,他有按时吃吗?”

沈崇哪敢说话,段澜皱起眉头,再次甩开他的手:“不关你事。”

说罢就要躲回自己的书房中去。

李见珩从不惯着他,又眼疾手快拽住他:“不关我的事?你他妈都要死了,不关我的事?”

“我和你说过什么,段澜?我是不是说过,就是想死,你也得先来问过我——你自己答应的,你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段澜冷声道,“我当然记得。不然你以为我还活到今天,是为了什么?”

李见珩一怔。

他手里松了劲儿,抓住这个空子,段澜掉头就走。

却忽地听见李见珩说:“没有一点余地吗?”

他脚步一顿。镜面反照着李见珩的脸,段澜瞧见他微蹙的眉心里,一点疲惫颜色。

“什么都不关我的事……可你这样,我会难过。”李见珩说:“只要你说是,只要你说你再也不想见到我,我就不会出现。”

可段澜依旧一声不吭。

于是李见珩的声音忽然沉下来,似是无奈,似是包容,他轻轻地说:“既然不是,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已经错失了十年,你还想错失多久?”

“你总是这样,一次次把我推开,一次次欺骗我,说你在努力。可是你真的有吗?你真的有想要治好你的病吗?你真的在乎我……想要和我一起吗?你明明知道我不能失去你,可你却一点努力也不做。”

“我在努力。”

“你没有。”李见珩打断道,“你没有。你在等死。”

“一个放弃治疗、颓然等死的人,不配被称作病人……我也不该投注这么多心力。”

段澜还想反驳,嘴唇一张,却说不出任何驳斥他的话。只听见李见珩沉默良久,平静地说:

“段澜,我没法给你太多时间……碰壁太多,我也会累。”

蒋瀚云去了一趟军区,到家累了,想喝酒,一合计就跑来“A+”。

刚进门,听沈崇说了这件事。他眨眨眼睛,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沈崇:“‘没法给他太多时间’?他真这么说的?原话?”

“是啊。”

“好家伙,欲擒故纵这招,叫他玩透了。”

“啥意思?”

蒋瀚云冷笑一声,在心里给这个情敌贴上“人精”和“王八羔子”的标签,然后指点沈崇:“这个人对你哥志在必得,你可长点心眼吧,防着他些,别乱放进来狗咬狗,行不行?”

他放下酒杯,狂敲段澜书房大门。沈崇掏出钥匙,很不情愿地放他进去,这厮却如直入无人之境似的,径直走向段澜。

他来之前,段澜正一个人躲在书房中生气。

也不知他到底生谁的气,总之那股子莽劲儿上来,噼里啪啦砸了许多东西,沈崇只好把门一关,不让任何人靠近。

李见珩说完那句话,在茶几上搁下两张钞票,只字未言地走了。

仿佛他的耐心真的也只剩余这一点,一杯酒这么多。

段澜看着书桌上一沓乐谱下的小刀、舍曲林、安眠药和注射针头时,心里就很茫然。他忽然心力交瘁,心里暗骂:我到底在干什么?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不耐烦地往水杯里放了两粒安眠药,一饮而尽后,靠躲入梦境来逃避现实。

可梦境也不放过他。

他很多年没有梦到老拐了,就在这个梦里,又见到它熟悉的样子。它仰着头向段澜撒娇,想要求得一点爱抚。可无论段澜怎样伸长了手去够它,都摸不到它柔软的绒毛。

他最终是被小猫叫醒的。

小猫好奇地抓弄他腿上雪白的羊毛毯子,好不容易攀上去,后腿一蹬,连猫带毯子栽到地上,发出“喵”一声尖叫。

段澜睁开眼,还有些犯晕,出神地望了它一会儿。

小猫就在他脚边捉毛线球玩。

他忽然心里一动,十分想要亲近它,想要获得一点它的安慰。于是他弯腰把小猫抱起,让这团小奶牛卧在他的胸膛上,贪恋它身上生命的热度。

可是小猫也是会不耐烦的:和这么一个垂垂老矣的药罐子待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它只忍了一会儿,就蹬着四条爪子踩段澜的脸、挠它的手,然后钻一个空子,立刻飞奔出去。

它在段澜下巴上留下一条小小的疤,流出一颗血珠。

段澜看着那颗血珠落在手背上,就好像心里被压抑多年的情绪都打开了。

那么难过……

那么痛。

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全是刀伤,全是撕心裂肺的刺痛感。

刀片落在地上,已经钝了。

屋里大变样,到处都是他破坏的痕迹,碎裂的玻璃瓶和乱丢的枕头书本……可段澜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作者感言

阿苏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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