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114页

困蛹 阿苏聿 3482 2024-05-23 00:00:00

无事时,李见珩就在书桌边工作。

电脑旁凌乱堆了半米高的工具书,最底下压着一本沈老师的精神病学第六版,黑色漆皮封面,又宽又厚,像个砖头一样躺在桌上,段澜闲极无聊薅出来翻了两页,就抱着大砖头呼呼见了周公。

不知李见珩是怎么念下去的。

李见珩不喜欢点外卖,做好了饭就来叫醒他。

在国外求学的那些日子,他被迫学会下厨,最拿手的菜不过是番茄炒鸡蛋,以及一道清蒸黄骨鱼——总是那些最便宜的食材。可有时李见珩开车找导师、同事有事,或是接到电话要在对口学校代两节网课,就不在家,嘱咐段澜点健康些的外卖自己解决。

他很晚才回来,看见段澜一个人安安静静趴在阳台上,问他吃饭没有。

段澜说没有。

李见珩眉头就皱起来:“为什么不吃饭?你又不听我的。”

段澜说:“不想吃……不想点。外卖来敲门,不知道怎么见他,不知道和他说什么。”

李见珩才发现他轻微的社恐已经影响了正常生活。

李见珩跑了一天,已经累得头重脚轻,却还是默默爬进厨房开火做饭。下一把鸡蛋面,撒一点葱花,猪油生蚝老抽一倒,煮一碗阳春面。

他看着段澜低头拿筷子挑面条玩,蒸汽一漫,他鼻尖上凝出两颗汗珠,李见珩心里忽然想:真好像养了只小猫似的,哄着顺着,做了个乐在其中的饲养员。

真正的小猫——那只奶牛猫——倒是悠然自得,该吃吃该喝喝地在李见珩家里睡大觉。

李见珩说:“我不在,你能饿死。”

“是啊,”段澜说,“我是个废人。”

李见珩不允许他做废人,想方设法带着他回到正常社交世界里去。

所以在楼下菜市场买苹果时要挑三拣四:这个磕了点皮,那个半生不熟,气得铺主人连踢带踹让他拿着他那二斤苹果滚蛋。李见珩就把手一摊:“我被楼下大妈拉入市场黑名单了,咱俩不想做饿死鬼,就得靠你下楼交涉。”

段澜:“……”

“你是不是有病。”

他后来发现李见珩是真的有病。

李老师有很多快递,大部分时候是各种大部头,偶尔也有一些电子产品:李见珩对烧钱的奢侈消费毫无兴趣,唯一让他大手大脚、一掷千金的,就是各色更新换代的智能手环、手表、手机。

有时他不在家,段澜被迫开门替他收快递。李见珩回家来一看,地上有顺丰纸箱,问:

“是一个瘦高的快递员送来的吗?”

“嗯。”

“你和他说话了吗?”

“‘快递——李见珩家,是吗?’我就说是。”

“下次可以把‘是’也省略。”

“……不是你让我多和人社交吗?”

李见珩笑笑:“但有时也不愿让除我以外的人见到你。”

段澜对他无孔不入的占有欲叹为观止:“你是真的有病。”

“对,我怎么病的,你还不清楚吗?”

等元宵节都过完了,各行各业彻底回归正常工作,李见珩回去上班。

开春的时候,各色流感肆虐,医院里人多、忙。春天发梦,连精神科的病人流量都激增,李见珩经常很晚到家,不及多休息,一个电话又被叫走了。

那天他难得早些下班,忍痛买了海鲜、牛羊肉回家,准备给段澜做顿好的,一推门,却发现玄关齐齐整整摆着段澜的一双拖鞋,人却消失了。他打电话给沈崇,得知段老板没回酒吧,也没回自己家。

行李也还放在房间里,李见珩问:“那他还能去哪?”

沈崇绞尽脑汁想了许久,忽然问:“今儿是不是二月二十三?”

李见珩扫了一眼墙上挂历:“是啊。”

沈崇说:“那没事了,每年这天他都会消失一会儿的,半夜就知道回家了。”

“二十三是什么日子?”

“不知道。”

李见珩按捺下心中莫名烦躁,在客厅里乱晃。

晃着晃着,他忽然浑身一顿,猛地想起来:

二月二十三,是周蝉的生日。

作者有话说:

感觉李老师好像一个……骗子。?

 

 

第105章 暗示

十度春秋, 李见珩从未想过自己会再次踏入这间房子,他甚至从来没想到,段澜居然花大价钱把这“学位房”买下来了。

附中校园里, 家属楼21层,他曾在这里吻过他心爱的少年。

屋里一切几乎都如原样, 除了一些实在损毁严重的老家具, 桌椅摆放、书本排列,都如往日。

段澜坐在皮质有些发硬的老沙发上, 沉默地点了一根烟。

李见珩绕了一圈回到客厅:“你经常来这儿吗?”

“偶尔。不过夜。”

他走到熟悉的卧室里,看见书柜上,十年前的教辅还齐整地摞在一处,纸页平整但已泛黄, 靠近书脊处甚至有许多霉点。一些地方有水笔或是铅笔的标记勾画,已然模糊了。

书柜旁, 密密麻麻堆着一沓试卷、图书、随笔,李见珩扫了一眼, 遒劲有力、笔走龙蛇,不是段澜的字迹。正要翻阅, 身后冷不丁传来说话声:

“别碰了。”他的声音向下落, 轻飘飘的,“周蝉的。我自己都很少碰。”

“他留给你的?”

“只是留下的, 没有留给我。他不想让别人看见, 我只是代为保管。”

保管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此时, 夜色深深。月光只照亮房间一隅, 银光流动, 有如江水。

他看着段澜手中烟火明灭, 心下一动, 刚要开口问,可段澜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率先道:“他没埋在港城,他爸花了好大一笔钱请人开车送回老家的。我知道在哪里,但是我从来不去。公墓的路不好走,一个人下来太难过。那个地方湿气重,经常下雨,幸好他走在夏天,所以听说每年祭拜的时候,都有阳光。”

“我每年偶尔来这里坐坐,就翻看他留下的东西。他说随笔可以随便看,我就看了。有时一些有趣的,我会留下来,整理在一起,每年他生日的时候,带给他父亲。”

李见珩声音很低:“这是……报复吗?”

段澜笑笑:“都过去了,说什么报复。能让我从那么多资料里,找到几张有趣的,想来也是周蝉的意思吧。不知道他在那边,有没有后悔。”

“会过去吗……你真觉得过去了吗?”李见珩忽问,“如果过去了,你为什么还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为什么……不肯见刘瑶?”

对于这个问题,段澜没有回答。他只是说累了,要回家。这回去的就不是李见珩家了,段澜说你家我住腻了,你上班去,我回酒吧待着。

李见珩开车送他回“A+”。

他帮段澜抱着小猫时,没有过问为什么给酒吧叫这么一个无趣的名字。“A+”。但是这两个字符是血红色的,霓虹忽闪,像一双窥视的眼睛,审视、批判着进出的所有人,李见珩心里好像有答案。

上次来,段澜问他要不要进来坐,李见珩拒绝了。此时不待段澜开口,李见珩率先一条腿迈进去:“不请我坐一会儿吗?”

段澜心想:你人都进去了,还需要我请吗?

沈崇还在南半球撒欢,野疯了,没有回来上班。平日里沈崇负责打点整个酒吧流水运营的事务,他不在,段澜没法开张,因而店里寂寥无人,他自己翻箱倒柜找了一点冰块,倒了两杯果汁。

李见珩第一次有机会心平气和地打量店里装潢——之前来时,他只觉这个地方“乌黑麻漆”、“不见天日”,非常不利于段澜的身心健康,问:“这都是你选的吗?”

“不是。只有里面那条长廊是按我心意设计的,”段澜抬头瞟了一眼,“沈崇过手监工的。”

李见珩记得那条阴森森的长廊,心想总有一天要把那些眼珠子、骨头都砸烂,贴上一串阳光灿烂的丘比特小天使。

但他问:“你很早就认识沈崇了?”

“他是我捡的,”段澜说,“自己带大的。”

“‘带大’?”

“第一次见面,他应该才十四五岁吧。”

沈崇去年才从本省唯二两所985之一毕业,细论专业,和宋小渔算半个同行。一战考研由于各种原因不幸惨败,这孩子就不乐意考了,准备玩儿几年再作打算。

李见珩失笑:“你怎么捡的?”

“他在店里偷东西,被人抓住了,追着打,”段澜平静地说,“不值钱的小东西,我就买下来了。”

“他父母呢?”

“没有父母。管那些老扒手认亲戚,所以一帮‘哥哥姐姐’都在里头蹲着呢。……偷得到就有饭吃,偷不到就喝西北风……就这样长到那么大的。”

那应该已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李见珩在心里一算,是他未曾参与的段澜的人生。

回忆起过去,段澜一直蹙眉不展,这时却忽然笑笑:“小王八羔子走了很多歪路,又犟又烦人,好几次差点捅出大篓子。”他说,“一开始,去派出所捞人、酒吧逮人那都是家常便饭——后来开‘A+’也多半是为了他,我说‘省得你跑别的吧里去花钱’。我还能说得上号的、比较严重的一次,是他和人‘玩儿’,闹得差点进医院。”

“‘玩儿’?”

段澜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玩儿。到酒吧里喝了酒,聊起一些个人情/趣倾向,再一拍即合地去开房的那种‘玩儿’。还要我说的再明白一点吗?”

“……怎么个玩儿法?”

“看他的诊断报告,我觉得该干的都干了吧。”段澜说。

李见珩眼前就浮现出沈崇的样子。

总觉得那是个干净纯真的孩子,生得清秀,不算太高,胖瘦正好,也许是因为做惯了“经理”这样的服务业角色,脸上总带着若隐若现的微笑。酒窝不太深,不仔细看压根意识不到,他笑起来还有那样一个浅浅的涡旋。

作者感言

阿苏聿

阿苏聿

此作者暂时没有公告!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弹幕
弹幕设置
手机
手机阅读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