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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宣和遗事 周扶 3649 2024-05-24 00:00:00

然而持盈已经无奈地在榻上笑:“你们一个两个,在我这里演老莱子彩衣娱亲了,是不是?”

赵焕心想,我是故意彩衣娱亲的,赵煊是天生的蠢到出丑!而天竟叫这蠢人做了官家,真是何其不公。

而持盈又若有若无地点他:“三哥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赵焕道:“我没什么事。”他直白地仰头看持盈:“我只是想爹爹,可屡屡请求,爹爹都不见我。”

持盈心想,我不见你才是为你好。他对这儿子素来有一分愧疚,是他提拔起这个儿子的,可哪怕最偏心的时候,他也未曾想过要废赵煊的太子,他以为赵煊老实、仁慈,赵焕又是个少年孩子,二三十年以后自然会释怀,然而……

赵焕现在就应该乖乖呆在家里,而不是想着来见他,做出挑。但他想,这孩子争强斗胜惯了,如果换了是他,他甘心吗?便叹气道:“我居处道宫,安养精神,向来不见外客的。”

赵焕委屈道:“爹爹已然是教主道君,超脱三界之外,可我还在五行之中呢!我已经有好几个月不曾见过爹爹了……”

赵焕说到这里,也有些情动,他自搏得持盈的宠爱之后,出入禁省不限朝暮,提举皇城司更是风光无限,他怀念过去的美好时光了!

又对赵煊道:“我听说大哥每五日一见爹爹,我比不上大哥,可又想尽孝,大哥容我旬日一见爹爹,好吗?”

赵煊为他带来的酥奈花灌了两盏酽茶下去,嗓子都浊了:“不行。”

赵焕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快,这么不留情。

旁边的持盈也道:“你兄弟姐妹众多,若人人要见我,我又怎么好养道?你差人在宫外问安,使我知道你的心就好。”

话软和些,却和赵煊一个意思。

他怎么能和别的兄弟姐妹一样?赵焕心里不平,他是最特殊的,最像持盈的,就连赵煊——赵煊也只不过投了个好胎,生到了皇后肚子里,而且比他早一些罢了!

然而他刚要再磨一磨,想要在赵煊面前获得和持盈独处的机会,以实现自己的计划——反正他和持盈见面的时候不能有赵煊——殿内就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哭声。

持盈顺势扯开话题道:“想来是谌儿醒了,要见人。将他抱来我看吧。”

乳母将赵谌抱给他,持盈将莲子上的糖霜刮了点给他吃,一转头,便见赵焕瘪起嘴,红着眼睛。

他到底宠爱了赵焕多年:“三哥怎么了?”

赵焕哽咽道:“我也有孩子了,爹爹……爹爹却不曾见过,也没有赐名字。”

持盈却不知道这事,转头看向赵煊,赵煊现在哪有空管赵焕有没有儿子,同样茫然地回望。

赵焕道:“谌儿金贵,可,可我的孩子……”他难过道:“他生下来身体就不好,我整天都命人抱着,可还是哭,我怕他没福气,再也见不了您!”

持盈并没有动容,甚至有些漠然:“儿女靠缘法,见了徒增我的伤心罢了。”

赵焕道:“可这孩子是阿瑚所生,也是我的长子,我……爹爹福泽之厚,也许见了能好起来呢?我听外邦有高僧圣人,能够摸顶受福,爹爹难道不比他们厉害?”

持盈叹一口气,不知听了哪句话,竟改口道:“既是你王妃所生,明日抱来我看一眼吧。”

赵焕都说这孩子身体不好,那想必是真不好,就当最后一眼吧。

他失去过不少的孩子,到后来都有些麻木了,但他还记得,若云给他生的第二个儿子,身体也不好,若云没日没夜地守着,好像只是一个眨眼,小孩就断气了。若云哭晕前对他说,若我做错过什么,上天应报应给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孩子!他当时还不解其意。

对于养不活的孩子,还是不见面的好,见了面徒增伤心……但那到底是……

然而赵煊仍不说话。

赵焕求情道:“这孩子是阿瑚生的,即使不从咱们这里论,阿瑚也是圣人的妹妹,这孩子又是大哥的侄子,也是大哥的外甥,大哥也一起见见他吧,好么?”

哲宗皇帝赵佣的母亲朱太妃,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兄弟,叫朱伯材。朱伯材生有朱琏和朱瑚两个女儿,被持盈分别嫁给了赵煊和赵焕。

赵煊明日决计没空,但他为人父以后究竟也有一些恻隐:“我明日有事,你一人来吧。”

赵焕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赵煊又对他假惺惺地猫哭耗子雪上加霜:“儿女之事,不可过于伤怀。”

赵焕恨他做了官家就充起家长的样子,然而仍忍气吞声地拿衣袖擦眼泪:“是,是。”

赵煊见他把持盈也弄得不开心了,说了两句话以后,就叫他走。

持盈叹了口气,赵煊怕他看着赵谌伤怀,命人把赵谌送回去。

有更重要的事,忽然诞生在他的脑海里。

持盈仍有些难过:“眼见你们都做了父亲,成人了,我心里还想着你们小时候的事。”赵煊心想你还记得我小时候什么样吗?

持盈对他道:“五哥、九哥要见我,都问过你这里,你着人来问,我也不见,三哥,不经过你这里,我更不见。但他性子要强好胜一些,是我有意惯的,你做长兄的,忍让他一二吧。你做了官家,应也知道,这都是我托王甫打的擂台。”

赵煊道:“他若肯静心读书,收敛自己,我不再管他。我只要问爹爹一件事。”

持盈看向他。

赵煊道:“爹爹心里,真的没想过废我吗?”

他想持盈又要否定了:“爹爹把合真嫁给蔡候,又让蔡攸和三哥结拜,是为了做双重保障;让阿琏嫁给我,又让她的亲生妹妹嫁给三哥,不也是双重保障吗?”

这说明皇帝在继承人的问题上就是摇摆不定的,只是没下手罢了。

持盈沉默片刻:“我不知道。”他叹了一口气,再次重申一遍:“我不知道。”

他曾经对赵煊不满意吗?是的。他曾经对赵焕很满意吗?是的。可是他不想让赵煊死,他做不到。

然而赵煊已经做了皇帝了,实权的皇帝,圣人论迹不论心,他究竟还是没有废他,不是吗?他越不过礼法,也不忍心。

赵煊道:“爹爹已让我做了官家,又因为从前的事情,我原来不该计较这些的。但是,爹爹恩幸蔡氏,天下有目共睹,想要保全他家,我无话可说。我想问爹爹,为什么如此恩隆朱氏?竟叫他两个女儿都嫁到我家?”

“无论是我还是三哥登基,他家女儿都是皇后,只要生下长子,就是下一个皇帝。”赵谌已经被生下来了,赵谌就是他的太子,“爹爹为什么要皇位上的人,一定流着朱氏的血?”

持盈被他这个问题问得哑口无言。

“圣瑞宫的钦成太后,据我所知,曾在哲宗皇帝病重时阻止你前去探病,并要自己的亲儿子赵似即位,爹爹为什么留心她家里?”

持盈的声音有些涩:“你想问什么?”

赵煊发现他的手捏成了拳头,他去抓住持盈的手,湿淋淋的:“爹爹十五岁的时候,梦见的是谁呢?”

我十五岁时梦见的是你,你呢?虽然不可能是我,也决不可能是我的娘娘,但那个人是谁呢?他想起赵焕说起自己的儿子身体不好时,持盈并没有松口,但一听这儿子是朱氏所生时,便改口要他抱来见。

那个答案已经在嘴里了,那个人已经死了二十年了。

持盈把手抽出来,没抽动,他有些冷漠地回答:“我大你十几岁,你若要计较这些,就没完没了了。”

赵煊不说话。过了好半天,持盈说:“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

他的声音甚至是平淡的,已经没有哀伤,人死了二十年了还哀伤什么:“我那时候很年轻,做了梦以后也很害怕,甚至不敢去见他,但那都过去了。”

如果他不去看那幅御容像,都要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然而他记得那件衣服上有珍珠,他托着腮在旁边看画师画画,他想假以时日,他的画技难道不比这画师高超?

他看的都要睡着了,御座上传来笑语:“今天耐着性子等这么久,是不是又来问我打抽丰?”持盈矢口否认,说他的钱还很够花,但他想要一块砚台——

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

赵煊垂眼睛道:“我问这些,并不是要计较些什么,也不是要干什么。”

持盈摸一摸他的头发:“你可以计较,也可以要。”

赵煊扑进他怀里,他俩靠得很近,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你做官家的人了,要天上的月亮也使得。”

赵煊不想让持盈看见他此刻的表情:“我是做官家,又不是做神仙,上哪里要月亮?我、我不管爹爹的以前,我想爹爹从以后只爱我一个,行不行?”

他和持盈说过这么多遍,他说他不要别的孩子,他也不希望持盈有,然而持盈总是轻飘飘的,半点不把他的话往心里去,他想这是一段什么样的关系啊?和蔡瑢、蔡攸哪怕和林飞白又有什么区别,他是他的儿子,是不一样的!怎么能像露水一样顷刻散去呢?

他抓紧了持盈的衣袖,脸却仍然埋着,他怕持盈看见自己的胆怯,脸红,羞赧和弱势。

但又问:“行不行?”

持盈轻轻地笑:“怎么还许上愿了?”

赵煊道:“爹爹是教主道君、长生大帝,怎么不能许愿?”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只是一个幌子,然而他抱紧赵煊,像一位真正神仙应可许愿那样:“行。”

第59章 患不均棠棣失华 意难平父兄仇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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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煊是一个极其自律的人,或者说他的身体如同时钟,到了什么点就得做什么事情。

因此,即使他昨天夜里和持盈胡闹到子夜时分,天蒙蒙亮时他还是会准时醒来。

他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持盈的睡颜,然后掀开帐子下地,弄出细小的动静来,宫娥内侍便鱼贯而入,为他盥洗穿衣。

持盈是闹得狠了,这样大的动静,都没有把他吵醒。

赵煊穿戴整齐以后坐回床上去推他。

持盈连眼睛都睁不开:“你给我……”

赵煊凑近去,趴在他身上听,持盈嘟嘟囔囔:“滚回福宁殿睡觉去!”

赵煊就着俯趴的姿势,把他搂着肩膀抱起来:“爹爹起来,太阳都升起来了。”

持盈睁开眼睛,看外面的天色,迷迷瞪瞪地辨别了一下:“不是太阳升起来了,是月亮还没下去。”

他搂着赵煊的肩膀躺回去:“虫飞轰轰,甘与子同梦……”

赵煊去摸他的眼睫毛,对道:“会且归矣,无庶予子憎!”

公鸡已经叫啦,上朝的官员都到期啦——这才不是公鸡叫,这是苍蝇嗡嗡叫闹。

东方已经亮啦,太阳已经升起来啦——那才不是太阳升起来了呢,那是月亮还没下去!

作者感言

周扶

周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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