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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宣和遗事 周扶 3554 2024-05-24 00:00:00

郭药师死在马蹄下,他在楼下得意地向持盈看去,醉芙蓉蜕成了红色。

粘罕已经退兵,南朝最精锐的西军一旦回援,加上后方的掣肘,他此次绝不可能再渡过黄河,灭亡宋朝了。

无论如何都只有回去,而回去……

把持盈送回去,和赵煊握手言和,这是最好的办法。

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持盈转过头来,语调很是委婉,他到宗望的身边去,发现那盘茴香已经被吃光了,只有一点碎面粉还落在盘子上。

他可真喜欢吃茴香啊。

“我不过是退位之人,如日西山。除了家中长子,恐怕也无人挂念。郎君留我,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而将我送回,却是皆大欢喜,功德一件。

从前郎君不想放我回去,代天罪我,我无话可说,我儿亦无法如数答允郎君的要求。如今时移世易,但郎君想个合理的数目,派使者与我儿分说,自然无有不允。我保证这金银不交割给金国,只与你一个,就当是郎君这些时日里照顾我的花费。你拿去买兵造铁,稳定国内,做一个逍遥的摄政叔王,或者更进一步,难道还会缺少快活的日子吗?咱们两国就此和睦,与民休息,天下太平,岂不是盛世吗?何苦要劳师征讨,穷尽国力呢?”

他这话真是动听,其实持盈这几个月在他营帐中,吃的、用的,都是赵煊自汴京送来的器物钱财,他何曾有过干涉?

可又是这样的囫囵话,持盈第一天来的时候说这些,现在还是说这些,他无论做了多少,持盈都是那一套!

我儿,我儿,我儿……赵煊不过是个废物,他生来就是这么庞大帝国的继承人,可不还是被他打到了国都底下?他若真的贤能,父亲又怎么会被弟弟和旧臣劫出?他不过是生得好!

无聊、无用、无能!

嘴巴里,茴香涩口的味道还在刺激他的舌苔。

他仍然坐在墩子上,这张墩子明天还会不会在?

持盈站着,低头看他,目光有点可怜,又有点哀求。

“你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到我这里的。”宗望说。

赵焕被持盈宠爱多年,赵煊一即位就焦头烂额,不可能一下子就把他的势力通通消除,更何况还有蔡攸的辅助,持盈当国二十年,满朝文武瓜蔓藤绕,所有人都和蔡氏有所关联。

难道这不是报应吗?

宗望说起那名使者,来到他军中的使者。

太子郎君何故兴兵伐宋?

尔皇帝赵煊失信在先,答应与我国三镇,又不肯如数交割,我兴兵来讨,又有何过?

赵煊失德于天,何颜忝居天位?郎君不是我国之人,素不知我国之事。赵煊乃是故显恭皇后之子,命在嫡长,却毫无德行,道君深恶久之,只因其是先太后所立,为从孝道,不曾罢黜。实则诸子之中,我道君最钟爱嘉王千岁,今我代千岁前来,只为与郎君共商大事。

你道君再爱幼子,赵煊也已继位,他一个闲散王侯,能干什么?

千岁做不了什么,难道道君也没有吗?道君乃是赵煊生父,郎君若请他来军中,下旨罢黜赵煊,再打过河去,命千岁继位。千岁素敬上国,三镇必然如数交割,岁币朝贡,只有增添,绝不减少。

道君皇帝……来我军中?

宗望凝视着持盈的目光,他忽然觉得那是一汪深渊,他在风雪之中,和父亲一起登上天池祭祀母神,看到的是不是这样一面镜子?

“他们说你会来,所以我同意了。”宗望说。

他不在乎赵焕给他多少金银,那时候他兵强马壮,随时可以伐过黄河。

整座汴梁城都将成为他的宝库,赵焕给与不给,这些东西都迟早是他的。

但是,持盈。

即使持盈迟早会是他的,他也不要迟,要早。

持盈长什么样?他不知道,就好像他第一次看到持盈的生辰贴,这个人比我父亲还要大一岁,他不觉得持盈老,他怪自己生得那样晚。

可事实上,他比父亲还要小十一岁。狡猾的持盈!

传说里的持盈,梦里的持盈,遥远的南国的梦,眷顾他的人。

持盈有些懵,这些事情的经过,他推也推出来了,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宗望和他说这个干什么?

“开始的时候,我只想见你一面。”

持盈不说话,只看向宗望,那意思很明显。

即使宗望的话语已经这样明确了,持盈也只是装傻,那眼神很明确。

你要见我一面,现在见到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见到了,怎么还会放你走呢?”

“郎君何必如此!我有什么用!”

一种很困扰的语气,持盈蹙眉,忧愁地看向他。

——没有用,可是我……爱慕着你!

可宗望的话没有说出口,爱上一个没有见过面的人,太荒谬了,爱上一个男人,一个君主,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共同利益的人,太傻了。

他不愿意,也不能对持盈说出这样的爱语。

他只能用情色的目光,饶有兴味的目光,描摹过持盈的身体。

“你很漂亮,上皇陛下。”

持盈用一种很老成的,像对待小孩子无理取闹一样的语气说话:“我还能漂亮几年呢?”

真奇怪,他怎么可能会不漂亮?

可他也的确会不漂亮,谁能抵得过岁月的流逝?有一天他要老,要聋,要瞎,要走不动路,要说不出话。

宗望忽然深刻理解了一个成语,南朝伟大的创造——美人迟暮。

谁能把西下的太阳拱起来,使它永远、永远地落在中天?

可松花江上秀莹的珍珠,伸展翅膀吞掉太阳的海东青,隔着无数山水送来的马球杆,持盈扑到他怀里的时候,像残荷盛雨,一起编织成了遥远的,南朝的绮梦。

他把柳枝扔进天池的水里,祈求佛多妈妈的保佑。

也许这根柳枝会烂在水底,也或许它会跟着滔滔的浪潮,从天池冲下松花江。

我爱你,可你为什么不属于我?我得想一个办法,让你永远、永远地属于我。

他现在说这些爱语,持盈必然不会相信。

他知道持盈不信,他也知道应该要把持盈放回去。

但他就是不。

他的屁股离开绣墩,然后把墩子踹倒。

墩子滚了两下,竟然矢志不渝地滚到了持盈的足边。

持盈无奈地叫他:“郎君啊,你……”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可宗望的脚步顿了顿,走得像一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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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久不见~

第86章 翠华转关山重重 玉辇游暗恨迢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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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一天凉过一天,菊花也渐渐开败。

重阳节以后,持盈没有再见过宗望,他也不着急,等着宗望的认输。

那一天难得天气好,持盈洗了头发,懒洋洋地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内侍用绢巾轻柔地绞他的头发,和他说话解闷:“太上从前救回来的那对燕子,已经衔了泥巴在檐下筑巢啦。”

持盈好奇道:“这时节,怎么不向南飞?”

内侍笑道:“太上乃是紫微圣人,龙气鼎盛,即使是飞禽鸟兽,也知归附,怎么肯轻离君侧?”

持盈即使心里面知道,多半是因为那对燕子被海东青捕来时伤了翅膀,无法飞行,又见他这里有吃食供养才不肯离去的,听身边人这么说也觉得开心。

于是兴冲冲地走去檐下看,果然看见一个灰扑扑的泥巴窝,窝里正有两只活泼的小燕子,探出头来看他。

持盈对它们招招手,那对鸟儿就从窝里飞到持盈跟前来,蹭了他一手灰。

“真脏。”持盈嘴上说它们脏,手上却把它们捧着,又让内侍找了一盆热水来,用绢布沾着,亲自给它们擦拭羽毛,“看看,都黄了!”

内侍凑过去一看,果然擦了一帕子黄扑扑的土,刚要凑几句趣,外头却传来了一阵阵的泼水声。

持盈被惊扰,凝眉向外看了一眼,内侍中连忙分出两个去问询,过一会儿,都跑着回来。

“太上大喜!”一个内侍活泼,扑到持盈足边跪下,报喜道,“外头的人讲,这是他们太子元帅要请您起驾,故而在外头泼水净街呢!”

“好!”持盈听罢,果然喜不自禁,甚至亲了一口掌上湿哒哒的小燕子,“你们真是我的福星!”

很快,忽里来到了院落中,他罕见地穿上一身盔甲,阳光底下宛如一个铁人。

持盈见了他这样,心中更加雀跃:“你来了。”

忽里心情沉重,却猛见他这样的笑容,不由低下头去:“是、是!我们郎君,请您、您、您……”

持盈笑吟吟的:“那走吧!”

忽里话还没说完, 可持盈却已经猜出了他的来意。

内侍上来给持盈的珍珠长衫外头加了一件防风用的霞红色的褙子,又要把他手里的燕子接来,埋怨道:“鞑子好无礼数,怎么能轻动帝座?”

持盈爱他几个年纪小,身边又无年长的宦臣教导,笑了笑便放纵过去了——宗望请他移驾,而非自己过来,肯定是军中有宋朝来使,宗望怎么可能让宋人知道他的所在?

互通使者,又洒水净街,想来他离回家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正要走,却没想到那对燕子离开了他的手就唧唧地叫,持盈只能将这两只福星拢过来,带着去见宗望。

出乎他意料的是,没有宋使,宗望是独自一人,坐在房间内的炕床上的。

一豆灯火在炕桌上烧,他神情专注地在串着什么东西。

几个月过去,他的房间还是那么的凌乱,金玉珍珠抛掷在地上,扫出一个刚容人过的道来。

持盈扫视了一圈,并没有他人,有些失望。

他坐到宗望的对面去,而宗望开口,连头也没有抬,好像天底下只剩下这么一串珠子似的。

持盈懂得他的挫败感。

宗望不想放他回去,放出无数的大话来,但迫于形势,还得放他回去,和自打巴掌有什么区别?想他少年成名,生擒天祚,灭辽攻宋,无往不利,自然对于这种“挫败”,是很陌生的。

持盈内心发笑,却不愿在这个关头激怒宗望,于是温声问道:“郎君做什么呢?”

灯火跳了一下。

一根金线穿过珍珠,宗望开口了:“我在做耳环。”

持盈心中了然,回家了,自然是要带礼物回去的,便关怀道:“你娶了耶律阿果的五女儿,对吧?这耳环要给她吗?”

宗望说:“这你也知道。”

持盈笑了笑:“侄子娶侄女,这一桩好事,我如何不知?”他的消息又不慢,况且也不算怠政,只是懒得管事罢了,他管宗望叫侄子,显然是想拉近一下距离。

宗望道:“这么说,我要是娶你的女儿,也算是一桩好事。”

作者感言

周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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