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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宣和遗事 周扶 3757 2024-05-24 00:00:00

他拿着一本书,持盈一看书皮,是《古诗十九首》。

怪不得宗望前几天说他在学诗,原来不是诗经,是这个。

“你认得我的名字?”

持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他把宗望手上的书拿过来,翻开一看,上面果然有一个血印子。

那天他刚到燕京,发现燕人并不避讳他的名字,他的手指甲刚断,带着血,在“盈”字上面留了个印子。

怪不得宗望认识盈字,如果他买到宋朝的书,也许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盈字。

持盈的心动了动,雪地里,他温声问宗望:“还有哪两次呢?”

宗望回答他:“还有……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

宗望其实不懂,为什么一会儿盈是一个动作,一会儿盈又成了一个形容词?为什么一会儿用来形容女子的漂亮,又一会儿来形容水?他学汉话的时候也总是遭遇这个问题,韩昉告诉他,就这么说呗,大家都这么说。宗望不懂,但也只能这么说。

但他盯着持盈的眼睛,忽然就懂了。

持盈拢着裘衣,眼睛微微弯着:“还有一句呢?”

“还有……‘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宗望背出了诗句,又忍不住问他:“这句诗,说的是你的眼睛吗?”

持盈的嘴角就露出了两个笑弧。

第98章 宣和殿后新雨晴 双燕飞来向东鸣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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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是没有岁月的,持盈没办法判断今天到底是哪天,对于汴梁和燕京的距离,其实他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

赵焕带着他从汴梁到濮阳用了几天,三天还是四天?可濮阳到燕京去,因为是军队行进,他们走了一个多月,但如果是快马的话应该不会很慢吧,肯定要比一个月少。

持盈开始观察月亮,那是下弦月还是新月?总而言之,月亮不是完完整整的一个,宋使离开已经要一个月了……赵定倾,他在心里念这个名字,然后又笑。杏花开在枝头,越来越茂盛,春天要到了。

风里,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蝴蝶。

持盈将折了一枝捧在怀里,准备插在书房的瓶子里,当他打开书房的门时,却发现宗望鬼鬼祟祟地在他的桌子上干什么。

持盈站在他身后,忽然出声吓他:“干什么呢?”

“哟!”宗望一回头,露出满目狼藉、颜料点点的书桌来,绿油油的一片,连宗望的脸上都有那么几点,“我画画呢!”

持盈有一种很新奇的感觉,他走到书桌上面,发现那上面只有一坨一坨的颜料:“你画什么?”

宗望说:“我想画树叶子,可我调不出颜色来。”

持盈问他:“你要什么样的颜色呢?”

宗望说:“我记得你有一件衣服,就是绿的,但颜色很浅……我想要那样的颜色。”

持盈失笑:“那叫‘天水碧’,虽然叫碧,但细看却是蓝色的,哪有叶子长成那个颜色的?”

宗望有些失望地“哦”了一下:“我觉得你合适那件衣服,那个颜色也好。可在燕京,我没有找到差不多的颜色,都有些暗,不够鲜亮。”

持盈把桌上的纸收好,颜料蹭在他的手背上:“燕京做不出这样的颜色,汴梁也做不出来,要做这样的颜色,得到江南去。天水碧是要用露水染的,这儿不够潮湿——你到底要画什么叶子?哪种树的?”

宗望疑心这个天水碧也是一种比喻,可持盈对于他纸上的审视更让他羞赧:“我不知道啊,叶子就是叶子。”

持盈说:“叶子怎么就是叶子了,即使是在一棵树上,春夏秋冬,早午晚夜,每个时候的叶子都是不一样的。你画画前,要先‘格法’啊,不仔细观察,怎么形似?”

宗望知难而退:“怎么这么麻烦?我听别人说,你画画都是一笔画的,你们南人不都有这样的传说吗?喝醉了酒,就用头发写字,写出来的字最好。”

持盈失笑:“‘吾儿磨尽三缸水,终有一点似羲之!’哪有什么一笔画、两笔画,都是一点点磨的。我就是写狂草,也不能一笔写成,都得先学别人的,才能有自己的,先求个形似,再求个神似,‘凡学者先执一家之体法,学之成就方可变为己格’呀。”

宗望被他讲晕了,他敏感觉得持盈这个人不能算是一个好老师:“可我只想画几片树叶子,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的,真麻烦啊,画画哪有这么复杂,叫人看得懂不就行了吗?”

持盈本来想教他两笔的,但此生也没遇见过这么冥顽不化、不受圣训的学生,就抱着瓶子走了,他心里想,青色、蓝色、绿色都分不清,等他画出叶子来——

哼!但他又想,画院里有很多学生,都和宗望一样静不下心来,这东西怎么能一步登天、一蹴而就呢?就像希孟那样的天赋,他又有一点小小的难过,他最为得意的学生,那幅金灿灿的金绿山水,唉!

宗望好像彻底放弃了画画这一事业,持盈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了。月亮变得越来越细,持盈静静地等着。那天宗望离开他下山,傍晚的时候又回来了。

外面又下起雪,持盈没有出门,宗望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了两根稀稀落落的杏花枝,花都被雪吹秃了。

他把花拿给持盈,料峭的枝干,枝干上摇摇欲坠的最后一朵花掉在持盈的衣摆上,夹杂着一点冰雪。

宗望问他:“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持盈等着他的回答,果然宗望就接着说了:“今天是除夕啊。”

他就问持盈,你们除夕干什么来?

持盈想了一下:“驱祟、守岁吧,吃饽饦、饺子和百事吉。总之,是图个好兆头。”

说完,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赵煊、赵焕十四五岁的时候,那时候他和蔡瑢还没有闹得这么僵,王甫虽然隐隐约约有了和赵焕结交的势头,但也没有很放肆,毕竟赵焕还住在宫里呢。

那时候赵焕虽然爱娇,受他的宠爱,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尊敬赵煊的,毕竟赵家皇帝鲜有长寿的,神宗、哲宗分别是十五岁、十岁当的皇帝,谁知道持盈会不会哪天就撒手,就此走了?

兄弟两个感情看起来还不错,有几本书他们在一起学,赵焕有时候和他说大哥读书真用功,每天下了课就回东宫,一刻都不迟。持盈心里嫌弃赵煊闷,又觉得赵焕能发现赵煊的优点,兄弟两个和睦,挺好。

后来赵焕十四五岁,因为即将要外出开府,不方便住在后宫,持盈又疼他,嘉王的府邸造了好久还没好,就先让他住到东宫隔壁去。可结果那年除夕夜的时候,赵焕不知怎么着灵机一动,就学做民间乞丐的样子,扮成钟馗,带着铜锣,敲响了东宫的门。

东宫的侍从因见了是他,纷纷放行。他就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赵煊的房门口,敲响了赵煊的门。

大过年的,赵煊不知道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干什么,竟然亲自来给他开了门。

赵焕一看,正合他意,当头就猛敲一下铜锣。

而赵煊,是最不能听响声的。

猝不及防之间,铜锣一开一合,刺耳的声音传出来,赵焕刚准备开口问他要除祟钱,赵煊就直接晕过去了,病倒在除夕夜里。

那时候持盈正在福宁殿跟他的宠妃玉柔一起放炮仗玩,给玉柔捂耳朵,他们的一个孩子赵焜堆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雪人请他来看,萧琮急匆匆地过来,告诉他,官家,太子病倒了!

持盈大吃一惊,吃年夜饭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萧琮把原委告诉了他,持盈大过年的还得给孩子断官司,真是头大如斗,一想到正月初一大庆殿朝会的时候赵煊要不在场,他觉得自己又要被台官骂了!

可赵煊实在很争气,醒过来以后还是坚持出席了宴会。

持盈就借坡下驴、投桃报李,把赵煊叫到自己身边哄了半天,又把赵焕叫进来骂。

赵焕进来,赵焕很委屈:“我不知道大哥的病这样厉害嘛!我只是,我只是听别人说,民间的小孩儿都那么玩,能拿到压祟钱,我才……”他又对赵煊求饶,赵煊仍然是木着脸。

持盈真是哭笑不得,赵焕和大臣的儿子们结交,他是知道的,没成想听来这些话。可赵煊这不是没什么事吗?他就装模做样地骂了赵焕一通:“我短过你一文钱没有,上你大哥家里去要钱?你怎么不敲着锣鼓到我跟前来?”

赵焕委委屈屈、挨挨蹭蹭地道歉,说昨天刘姐姐在嘛,六哥也在,我是哥哥,我不好意思嘛!

持盈继续骂他:“好的不学学坏的,民间的做派,净带到宫里来,你大哥是太子,是国本,哪能和他做这样底事?”

他真是怕也怕死了,本来就有流言,讲赵煊小时候的香炉是他有意为之的。要是赵煊又因为这个病倒了,干坏事的又是他最宠爱的儿子赵焕,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赵焕这孩子太受娇惯,太皮,做事没轻没重的。持盈想了想,让陈思恭派了几个懂事的老内臣到赵焕跟前去好好教他,又对赵煊道:“三哥顽皮,叫他离你远点,别打扰你读书。”赵煊没说话,默认了。持盈就让赵焕滚到西边去住着,总之,不能再和赵煊呆在一起了,但嘉王府就是一时半会儿修不好。

持盈了结大事,就夸赵煊乖,给自己省心,比三哥好得多得多,还摸摸他的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叫陈思恭找了个荷包袋子出来。他惯爱在外面玩,有时候一个侍从也不带,因此随身都带着点零钱。

持盈从荷包里倒出一枚铜钱,又把自己腰间的香囊解下来,一起交给赵煊,赵煊不解其意,持盈笑着对他说:“铜钱能压祟,保你接下来一年平平安安的,好不好?”那是一枚崇宁通宝,这钱只制造了一年多一点,比较罕有,赵煊握在手里,手都捏成了一个拳头,持盈笑他是小孩子爱奇,对他道:“说起来,崇宁年的时候,你也刚生下来呢,就是不压祟,做个纪念也好。”又问他头还疼不疼了,赵煊说不疼了,持盈长长出一口气。

赵焕在旁边委委屈屈地开口,说他也要,持盈看赵煊没事了,虎着脸骂赵焕:“你没有,你压什么祟,我看你就是祟,作妖都作到你大哥跟前去了!”

然而过了几天他还是没禁得住赵焕一日三顿饭的纠缠,没奈何又给了他一个香囊,一枚铜钱——我也要崇宁通宝——赵焕点名,那年我也刚生下来呢!

持盈烦得要死,让陈思恭铺天盖地去找崇宁通宝堵住这小祖宗的嘴。等找到了,赵焕就得意地带着这个香囊招摇过市,持盈笑他是花孔雀、小公鸡,拿到点好东西片刻都藏不住。但他转头又一想,赵煊怎么从来不带我送他的香囊?就又不想理赵煊了。

现在想想,不患寡而患不均,赵焕最开始做错事、露出苗头的时候,自己就没有好好教育,竟然酿成这样的祸事。双龙小印已经回到宋朝去了,太上皇也正在延福宫养病,他已经是一个“死人”。宋使若来,把他接回去,那都是秘密行事的。

作者感言

周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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