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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宣和遗事 周扶 3569 2024-05-24 00:00:00

照他和持盈的关系,蔡行就是真把皇帝饿着冻着了,持盈也不会发落他!

当下便问道:“他犯了什么错?”

那小厮道:“小郎给东宫誊抄纳妃聘礼的单子时,忘记避国丈的讳,叫人看见抓住,东宫入告陛下,御史亦知,才生了此事。”

蔡攸皱眉道:“什么聘礼用具,要用上‘绅’字?再说了,东宫的单子,避他的讳干什么?平地起事!——蔡行身边的人是吃白饭的吗,有讳字也不告诉他?”他说的是郑若云的父亲郑绅。

小厮回道:“不是当今圣人,是东宫的亲娘娘,显恭娘娘的父亲,讳上王下藻的,正对着聘礼单子里头的一对天青色鱼藻纹盘子。”

旁边的赵焕煽风点火:“王藻的讳,为什么要避?”

其实按理来说,王藻是他嫡母的父亲,也是他的外公,然而他显然对这早死的外公非常讨厌,竟然直呼其名。

小厮道:“台官们讲,是、是仿照章献皇后的旧例。”

仁宗朝时,太后刘娥垂帘听政,朝中曾经避过她父亲刘通的讳。

赵焕扑哧笑出了声音:“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哥也好没道理,竟然为这小事去爹爹处告状。显恭娘娘怎么能和章献娘娘比呢?咱们这位王娘娘,休说已经薨逝多年了,就是还健在,也还没做成太后呐!”

小厮听了这话,埋头不敢多说一个字,若是皇帝发文,自然没人要求他避讳自家岳父,可那单子是要从东宫出去,发给朱家的,怎么能连太子外公的名字也不避讳?也怪蔡行倒霉,这显恭皇后都没了多少年了,王藻也去世很久了,这字亦不常用,谁知道就此撞上了。

还是在太子纳妃这个节骨眼上。

这太子一般不出东宫,为自己亲外公倒也发了回威。

赵焕仍旧一幅看热闹的姿态——赵煊得罪蔡攸,得罪得越狠越好,这样蔡攸就会死心塌地支持他了!

“六哥曾做学士,台官谏院多有门下,怎么还叫不长眼的欺负了小郎去?”

蔡攸果然冷笑道:“这不得怪他有个好翁翁?!”

这点小事,竟然惊动了台官群起而攻之,蔡瑢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替孙子交辞呈,不是有预谋的谁信?

说罢,蔡攸便道失陪,要往宫中去,赵焕本就对蔡瑢不满——这人实在没有眼色,不想着讨好自己,竟然去保全赵煊——眼下看他父子两个吵起来,心下大快,谁不知道皇帝近年来爱重蔡攸胜于蔡瑢?蔡攸向皇帝上奏,皇帝就勒令蔡瑢致仕。

赶紧把蔡瑢踢下去,再让王甫重做宰相!赵焕心里为蔡攸摇旗呐喊。

那边的蔡攸并不知道他的柔肠百转,他一路畅通入了禁中,却被陈思恭拦在了外面。

蔡攸无奈道:“大官拦我做什么?蔡瑢不在里头吧?”

陈思恭听他敢直接叫生父的名字,摇头道:“太师不在,可里头有娘子啊!”

果然,他话音刚落,一阵黄鹂似的娇笑就传了出来。

“官家戴上吧,戴上吧!”一听这声音便知是皇帝最近盛宠的婕妤娘子阎月容。

皇帝的声音也传来:“不戴,戴上要热出汗来了。”

半真半假的哭声:“官家不戴这个,我真不知怎么活了!”

听罢声音,蔡攸看陈思恭一眼:“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

话音刚落,便一把推开了门,陈思恭一个没看着,“哎哟”了两下:“相公害我!”

蔡攸笑一笑,旋身入内。

福宁殿里,皇帝新近最爱的婕妤阎月容,正俯在皇帝背上,给他系一条金丝红锦的抹额,皇帝晃了两下头,也没有强行甩脱,倒是让抹额正中的那滴珍珠来回晃荡。

蔡攸入内,见他蔻紫袍、金红带,拥珠簇玉,头发又披散,鲜艳漂亮,如上靓妆,因而揶揄他道:“官家在宫里坐月子呢?”

有宋以来,男子多不系抹额,改网发巾,持盈因在病中,散着头发,没法网住,月容才给他系了条抹额在头上保暖,竟像妇人家月中的打扮。

“胡说什么!”

持盈听了这话,当头扔一支笔甩到蔡攸衣服上,竟然是不偏不倚正中胸口,蔡攸很想请赵焕过来看一看——什么叫百发百中,这点技术都没有,别总在外面说像你爹!

蔡攸把笔从地上捡起来,放回持盈的案上去。

月容见了他来,怯怯地躲到持盈背后去,只探出半个脑袋来。

蔡攸见月容眼圈红红的,又问道:“廿四娘子何哭?”

月容正在家中排行二十四,故有此称。

他平日里来往禁中,多有留宿,和后妃宫女打交道也从不避讳。不等月容说什么,持盈倒先开口了:“她是给大哥吓着了,不是大事。”

怎么又是太子?他最近吃错药了?

蔡攸故作惊奇道:“他还同小娘说话呢?”

月容一听这话还了得,岂不是说太子和她不清不楚的吗?连忙道:“相公少说这杀我的话,我此前从未和太子殿下见过,这都怪官家!”

持盈无奈道:“好吧,怪我。”

月容才破涕为笑。

“日前我在她阁子处,她吃一碗桑葚冰酪,我便问她要了一口,大哥来我这请安时,推出了原委,因有这么一说罢了。”

蔡攸逗月容道:“廿四,她说你什么了?”

月容瘪嘴道:“他就这样——”月容装出一个木头脸,平视前方的样子,和赵煊平日里神情一样,“太子殿下就讲‘后妃应有规劝之德,阎娘子为何不劝陛下自爱,少用冰食?’”

持盈被她逗乐了:“好了,好了,少学他说话,成了木头脸,我要不喜欢你了。”

月容一下子就摇头乞怜,委屈巴巴的:“我年纪轻,怎么知道官家不能吃冰,官家也不告诉我,是不是怪官家?”她晃荡持盈的胳膊。

蔡攸吓她道:“完了,除娘娘外,我还没听太子和后宫哪个娘子说过话,廿四,他难得开金口,你要被他记恨上啦!”

“呀!”

“他一定以为是你教唆官家吃冰的,你等着吧——不过我这儿有个办法能救你,你听不听?”

月容把目光看向持盈,持盈道:“他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你少听他的。”

可月容还是不放心,她今年才十来岁,刚刚入宫,并不知这太子是纸糊泥塑的,只以为那是天下第二的人物,太子不就是将来的皇帝吗?惹了未来的皇帝,这要怎么好?于是还是向蔡攸投去求救的目光。

蔡攸果然不正经:“我轿子在外头,娘子同我回家去吧,我家里好,蔡行你亦见过,绝不说你半个字。他要说你,我打他好不好?”

月容被他这话吓得目瞪口呆。

蔡攸又对持盈道:“怎么样,官家,把廿四赏我吧?”

出乎月容意料的是,这样放肆的话,皇帝也未曾生气,只骂道:“她年纪小,你少在这里胡说吓着她。”又叫月容回去。

月容羞愤而走,走到半路里,忽然眼珠一转,回头道:“相公自己要和官家待在一处,说这些胡话赶人,真没道理!”

蔡攸回答她一阵大笑。

而持盈在月容走后,迅速冷下脸来:“你来做什么?”

蔡攸故作不知:“我还能来干什么?”

持盈掀起桌上的一卷纸,劈头盖脸扔给他:“给你,滚吧!”

蔡攸接了满怀,摊开一看,正是不许蔡行辞官的敕书,他看到“成命自朕,于义勿违,所请宜不允,仍断来章。”这几个字以后,内心顿觉大快。

他又赢了。

蔡瑢让蔡行辞官,而皇帝曾不允准,能因为谁?

持盈坐在矮几子前,裙袂曳地,他把持盈的裙子踢开,自己坐到他旁边。

“我怎么就是来干这个的,你少冤枉好人。”

持盈道:“早不来、晚不来,你儿子出事了,知道来了。”

蔡攸道:“他那叫什么事,你叫他滚蛋便是了,我不差他一口饭吃。”

持盈道:“那你把这敕书撕了。”

蔡攸和他耍赖:“这么好看的字,我怎么舍得?”

持盈哼一声,还是不肯正眼看他。

蔡攸道:“求你转过眼睛看我吧,你这样我害怕。”

“怕什么?”

“你不知道,你儿子平日里看我就这样姿态,好像我带坏你似的,总这么目不斜视地从我旁边走过去。我害怕你变成他那个样子!”

持盈终于破功,赏了他半个笑脸:“你少编排他,他比你好!他亦知我病了,来探病,你人呢?死了不成?”

蔡攸就知道他气的这个:“我不来,自有人来,你跟前还缺人吗?”说的就是蔡瑢,一边侍疾,一边还能给孙子辞官的事。

持盈冷笑道:“他亦不是好东西。”

蔡攸挑了挑眉,凑到他案前,大剌剌地翻起官员送上的札子来,持盈也随他去。

“怎么给太子妃用重翟车,不用厌翟车?”蔡攸捻起案上的一份札子,讲的正是太子成婚当日的庆典规格,“重翟车不是皇后用的吗?”

持盈见他不是瞎看,竟然还发表意见:“你还懂这个?”

“我修过《国朝会要》的,你忘了?”

持盈不说话,显然对他修出来的书表达水平上的质疑,蔡攸道:“那是你授我的第一个官,我那时候上工都可用心了,可惜你不愿看我罢了。”

持盈显然不相信他能坐下来修书:“做了大学士后,倒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蔡攸道:“我是陪谁才旷工的。”

持盈装傻:“你官家还在病里,你都不来,谁知道你陪谁?”

蔡攸又翻过一页:“我陪小狗,我陪谁谁是小狗——怎么纳妃还要太子告太庙,还要乘金辂车,建大旂?这不是皇帝的规制吗?有些破格了吧?”

他意有所指地问,持盈故作平静地答。

“他是太子,不能破格吗?”

“太子还破格,再破格成了什么了?”

太子上面,不就只有皇帝了吗?

持盈果然不说话了,蔡攸将札子翻到后面去,果然落款上写着蔡瑢的名字。

他把这落款拿给持盈晃一晃:“讨好你儿子,牺牲我儿子,他可真是我亲爹!”

“他说,这是国朝第一回皇太子纳妃,是开国以来未有之喜事,又是太平盛世,破格举办是应该的,你觉得呢?”

凡是蔡瑢支持的,蔡攸就反对。更何况持盈的态度这么明显,蔡攸又不是傻子。

“再破格也是太子纳妃,又不是皇帝封后。”

蔡攸把持盈的肩膀揽过来,轻轻顺着他的抹额带子,那带子隐藏在他墨云一样地发间。

他再一次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父亲回到杭州,结束闹剧的机会。

蔡攸再一次厌恶、批判,但感谢父亲的不忠。

作者感言

周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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