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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宣和遗事 周扶 3689 2024-05-24 00:00:00

第101章 宣和殿后新雨晴 双燕飞来向东鸣8

第二天起来,持盈果然迷迷瞪瞪的睁不开眼睛,赵煊心里笑他真是属狗的,半夜里作妖,白天醒不来,又恐他困倦时骑马要出事,让他去坐车。

持盈还不愿意:“风一吹就醒了。”

赵煊无奈,只能和他一起坐车,持盈在车里补觉,赵煊看紧急送来的札子。

过了一会儿,持盈睡醒了,百无聊赖地去逗燕子玩,把燕子都逗蔫了,又凑过去和赵煊一起看札子,是宋金和议的章程之一。持盈看了两眼,见边疆线还是基本维持宋辽和议时的规制,大觉满意:“吴敏和他们商定的?”

赵煊点头:“只多要了岁币。”

这倒没什么所谓,金国上一次对宋宣战时,持盈就派使者过去,同意加岁币以议和,金国没有同意,仍旧南下。持盈退位,金军第一次围城汴梁以后退兵,赵煊和他们议和,当时也说是要加,数目都商定好了,但也没给成。

因为还没到给的时候,金国就第二次撕毁和约了。

持盈问是多少,赵煊给他比了个五。

持盈大惊失色:“五百万?这太多了!”

赵煊摇摇头:“五十万。”

然而持盈听到这个数字,也没有喜色:“不好,五十万亦不好。”

赵煊劝他:“五十万两白银不多,尚不及一年茶钱,就是一百万又怎么样,也照样给得起。”

程振有句话倒没说错,宋朝失却燕云,马都无有几匹,更吸取前代教训,绝不让武将拥兵,地方上的厢军都是用流氓强盗充的数,只要他们不造反就行了。军队中只有禁军能看,但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得留在汴梁拱卫皇室。

一百万岁币,和豢养兵士的钱,和武将独大的风险比起来,实在太少了。

持盈叹道:“就是因为五十万太少,我才说‘不好’,他要是开一百万,我就信他是真不想打了。可他现在只要五十万,又在边界线上退让许多,显然是想让我们退兵休战,他自己好抽身回会宁府去。”

宋军战斗力就算再弱,也架不住赵煊只往东打,消耗宗望的兵力,西边的粘罕已经回国,宗磐要的就是宗望死,卖情报给赵煊卖得毫不手软,宗望自然也不堪其扰,以完颜亶的名义促进议和,只等料理好内乱以后再次南下。

反正一望无际的沃土平原,骑兵摧折下来不过是十天半月的功夫,现在多给点也无所谓。

持盈又想起他退位前夕战报一日三传的境况,觉得那点领土上的便宜也形如没有:“算了,盟约不过是块遮羞布罢了,只可惜汴梁没有险要。”

澶渊之盟以后,宋辽和平百年,并不是双方守信,而是两边半斤八两。一旦有机会,持盈不是立刻撕毁盟约了吗?只是金国还不如辽国呢,真是失策!

可金国那时候肯定是要打辽国了,他不跟着分一杯羹,夺回燕云十六州,难道要去帮助辽国不成?谁知道金国把辽国的领土打下来以后,辽国会不会在他们这儿讨便宜弥补损失?

持盈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感觉有人掐着他脖子那样难受。

赵煊宽慰他:“治国在德不在险。”

持盈叹气:“也的确没有比汴梁更好的地方了,真到了洛阳、益州去,更要出事。且仰赖祖宗遗德、上天保佑吧!”

赵煊觉得祖宗、上天都那样飘渺,可不这样能怎么办?持盈又补了句:“还得仰赖官家好好做天子。”

赵煊笑了笑,显然觉得自己比祖宗、上天更飘渺。

持盈看到他苦涩的笑容,由衷生出一种恻隐和爱怜来,摸了摸他的鬓角:“是我失德,累你实多。”

赵煊将札子合上:“爹爹使我想起了一段书。”

持盈问他想起了什么,赵煊对他说:“宋其兴乎!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

春秋的时候,宋国发大水,庄公使人慰问,宋国国君说,是我的过错啊,对上天不尊敬,导致他降下了灾祸,还让你们的国君担忧。

臧文仲说,宋国就要兴盛了啊!大禹、商汤那样的君王,怪罪自己,所以他们的国家很快就兴盛了起来;夏桀、商纣那样的昏君,怪罪他人,他们的灭亡就是那么的迅速,突如其来。

赵煊说完这句话才想起来,持盈是最讨厌别人读春秋的,可持盈听了这一段话以后并没有生气,而是若有所思,接道:“有恤民之心,是宜为君。”

这话传到臧孙达的耳朵里,他感叹说,一个君王,如果能爱护他的百姓,这就差不多了合格了吧!

他竟然开始读春秋了吗?赵煊想。

好像又不是,持盈很快不再和他讨论这段历史,而是换了个话题:“咱们到哪里了?”

赵煊以为他还是害怕金人追来:“已经过沧州了,后天就能到军中,爹爹不必惊忧。”

沧州是宋辽的边境城市之一。持盈说:“到了沧州过后,就是清州了,是不是?”

赵煊说是。

持盈对赵煊说:“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是在清州得到你的亲征诏书……嘶!”

马车忽然一个惊动,把持盈惊得后仰,赵煊扑过去,用手垫在他的脑后,惊急地向外看去。

很快,侍从就报来:“郎君恕罪,是天上下雹子,惊动了马匹,恐怕不能前行了。”

下雨、下雪天都能赶路,可下雹子时绝不行。即使人能戴帽子撑伞咬牙走路,可马却不行,马被砸得痛了是要发狂的。他们就只能在雹子中勉强穿行几里,停在一所驿站之中休息。

驿站中人流熙熙攘攘,到处都是说话的声音和马匹的嘶叫,冬天里下冰雹实在太罕见了,大家纷纷都说从没见过这样的怪事,就有人讲起了去年的大雪,去年的冰雹,女真人骑着马扬着雪尘冲杀进来,冰雹砸塌了汴京的城墙,即使是百岁老人,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噩梦。

一个极端寒冷的冬天,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和女真人一起,降临在宣和十六年的冬天。

持盈和赵煊在檐下站着,人流挨挨挤挤的,持盈问他挤过这么多人没有,赵煊说没有,持盈得意地告诉他:“我挤过。上元节前后,东京街上的人比这还多一杯,全部围在鳌山灯前面,要踮起脚才能看到画。”

赵煊不说话,他想,你是和谁一起去的呢?刘玉华吗?持盈为她的死哭晕过去好几回,在正月十六的时候写词说“不忍抬头,羞见旧时月。”他俩应该一起去看过上元节的花灯,那时候的月亮什么样?

持盈拢着大氅,但好像还是很冷,他把赵煊的手牵住了:“今年来不及了,明年带你去看。”

月亮不就是月亮吗,哪年哪月不都是一样的吗?早看晚看,能看到不就行了吗?东京城的月亮,和清州的月亮,有什么区别呢?

赵煊的鼻子忽然一酸。

持盈目向前方,好像人流、马匹,拥挤的行囊,灰扑扑的雪泥对他有莫大的吸引力一样:“以后咱们都可以一起看。”

赵煊拉紧了他的手,持盈侧过身看他,他拉着赵煊在走廊里穿行,下冰雹导致大家都在这里挤着,更有甚者就地一坐开始摆起了摊,卖一些自己用不到的旧物、土物,还有卖衣服、鞋子的,持盈走到一个伞摊面前,问摊主要买伞。

摊主见他穿得好,外头又下雹子,不撑伞绝不能到外面去,于是坐地起价到一百五十文一把,赵煊直接准备付钱,持盈却笑着说:“你这汉子好毒,两把伞而已,怎么卖得这么贵?”

赵煊万万没想到他还会杀价,忘记把钱收回去,摊主眼疾手快地拿了赵煊的钱,强买强卖给了他们两把伞,共计三百文,并且耍赖说找不开了,怎么办吧,可以多拿几把伞走,随便拿。

就是把他整个摊子上的伞都拿走,也抵不了那一块银子。

赵煊懒得和他计较这些,可持盈一直走到外面了还在埋怨:“你给钱那么快干什么?”

赵煊给他撑伞,他们抛开侍从,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不断有车马来投靠驿站,冰雹啪、啪地击打伞面。

赵煊说:“我又没有零钱,不管怎么样都是那个价格。他找钱我也没地方放。”

他能记得带钱就不错了!

持盈道:“哪有出门带这么大块银子的,你要是买吃的怎么办?”

赵煊心想,买吃的就买,找不开就找不开了,要找得开干什么?他也不在外头吃东西。

持盈见他久久不回答,以为他是心虚,逼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和人杀价才这么快付钱的?”真奇怪,杀价这么好玩的事,赵煊怎么不爱玩?

赵煊说:“不是。”

持盈不信,他把赵煊腰间的钱袋拿过来翻找,里面果然有金子、银子乃至于珍珠,就是没有一点零钱。

持盈不信邪,在里面拨啊拨,拨了半天,终于给他找到了一文钱。

持盈可算找到了罪证,大张旗鼓地把它捏出来,晃到赵煊跟前去:“这不是零钱吗?”

赵煊把他的手拉下来,怕露在伞外面被冰雹砸到,又要他把钱放回去,持盈不肯,和他闹着玩儿:“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赵煊无奈地说:“这是零钱。”

持盈要吃他的错处:“小郎君,你刚才骗我是不是?认不认错?”

他得意地看向这枚铜板,他得寸进尺的本钱。

然后他看清了上面的字。

崇宁通宝。罕见的崇宁通宝。

赵煊十五岁那年,他送给赵煊的压祟铜钱。

他年少时写的瘦金书挟着二十年的风霜扑面而来,持盈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片刻,把这枚钱放进赵煊的钱袋里。

他贴着赵煊,声音轻轻的:“我冤枉你了呀,小郎君。”

为了表示补偿,持盈知错能改,决定带赵煊去一个地方。

赵煊的心总是被他一惊一惊的:“爹爹认得这里的路?”

持盈不认得,但他会问,他问别人黄河在哪里,黄河旁边有个灵源庙又在哪里,赵煊隐隐约约觉得灵源庙这个名字熟悉,可又不知道在哪里听过。

他们沿着别人指的路前行,一路走一路问,持盈偶尔还会和他们聊几句天。在雪地里,他俩踩下一个个深深浅浅印子,过了一会儿,冰雹都停了,他俩还是撑着伞。赵煊跟着他走,也不问持盈要去那里干什么。

走啊走,走啊走,他们终于找到了灵源庙。持盈带着他进去,赵煊心想这可是一座佛寺,持盈怎么敢进去拜,菩萨会保佑他吗?就是他也不信佛啊!

可持盈进去了,他只能跟着持盈跨门槛,左脚,右脚,好像那年持盈给他裹幞头告太庙的时候,天子的红舄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有时候藏在裙摆底下。

他们进入庙里,露天的地方有一块碑。碑很高,很高,有一位戴着斗笠的老丈人在那里张罗油棚,把棚搭得高高的,让那块碑不用挨冰雹的砸。

作者感言

周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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