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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宣和遗事 周扶 3575 2024-05-24 00:00:00

耶律阿果、完颜旻,都是曾经和持盈换过帖子的兄弟,宗望和他的女儿们也是平辈,照这么说倒也没错。

但持盈才不乐意呢,北国那样苦寒。再说了,他即使再不在乎,宗望也和他睡过了,还有妻室,就算金国搞平妻他也不乐意,这人怎么配得上他的女儿:“我女儿都嫁得早,又娇气,恐怕没有配得上你的。”

宗望也不在乎。他串好了一只耳环,在灯光下摇一摇,一根月亮就出现了:“你女儿们穿耳吗?”

提起娇客,持盈倒笑了笑,和宗望说一点家常,很有一点温馨的氛围。

“有的穿,有的不穿。”

“随便她们吗?”

“当然随便她们了。怕疼的就戴珰子,夹到耳朵上也一样。”

“我们族中,无论男女都穿耳,以求大神的保佑,有的时候,也是一种标记。”

“疼不疼?”持盈托着腮,有一点好奇,“我问她们时,她们都和我讲‘很疼、很疼’,要拿一根烧红的针捅耳朵,把我说得难过了,就从我这儿骗东西走,是不是很坏?”

他发现宗望的炕桌上也有一根针,应该是拿来引线的:“喏,应该就是这种针。”

宗望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去:“小时候打的,痛也不记得了——我听说你们南朝皇后,都有一对排珠耳环,是多少颗珠子一排?”

这事儿持盈倒是不清楚:“这,看她们喜欢吧?脸长戴短些,脸短戴长些。”

宗望问:“你喜欢短的还是长的?”

持盈不知道他说的是脸还是耳环,于是含糊道:“各有各的漂亮吧。”

他和宗望讲笑话:“我六哥的生母朱太妃,同我娘娘不合。娘娘有一日带了一对十二颗珠子的耳环,朱太妃就吩咐下去,要十三颗珠子的耳环,带着去到我娘娘跟前,却没成想那耳环太长,她每一转头说话,就打在脸上——哎,怎么了?”

宗望原本已经做好了一只耳环,却不知怎么着,操起见到将中间的金线剪断,珍珠蹦在桌上,被他用手拢住。

“没什么——娘娘,是你父亲的皇后,对吧?”

“是。”

“那你亲娘呢?你阿妈。”宗望又捻了一根长线,“她的耳环什么样?”

你的嫡母十二颗,你的庶母十三颗,你亲娘呢?

持盈盯着闪耀的金线几秒钟:“我不知道。”

宗望的手一停。

持盈的声音说不出是开心,还是难过:“她原本只是我爹爹宫中的一名宫女,生下我后封作了美人,大概……戴不了这么多珍珠吧?”

宗望说:“她既然是美人,一定很漂亮。”

他抬头去看持盈,灯光下,那一身烟霞色的褙子,比金子还要漂亮。夏天的时候穿得薄,穿得如云如雾;秋天了,就穿的厚,穿得如烟如霞。

好飘渺,又抓不住。

持盈解释道:“美人,只是一个妃嫔的封号,和容貌无关。”

五品,她生下皇子以后才有的晋封。

“我想,她能生出你来,应该是很漂亮,很漂亮的。”宗望说。

持盈笑了一下,他甚至有些得意,或者顾影自怜。

“我登基以后,封了她娘家人,都召到跟前来看,可我跟他们长得不太像,我又问他们,我姐姐什么样子,他们也都说好看,可怎么个好看,眼睛是大是小,鼻子是高是低,他们都说不出来。我想给她补一幅画像,命我外婆在掖庭中找一个与她相貌近似的人,也找不到。最后只能作罢了。”

宗望没有说话,他手上片刻也没有停,持盈看着他的手在珍珠间引导,他把珍珠打散了,又串成一串,好长好长的一串。

宗望用一把钳子拧弯了耳环的头,弄成一个弯钩的形状。

他小心翼翼地捏着这只耳环,直起身体,越过炕桌,在持盈的耳垂上面比一比。

耳勾带着体温,贴着持盈的耳垂。

持盈散着头发。

乌黑的头发,莹白的珍珠,都望不到头,逶迤到肌肤上。

他动了动脸,有些不太配合。

宗望说:“这里有十四颗珍珠。”

你娘娘十二颗,朱太妃十三颗,我这里有十四颗。

持盈并不以为意,十四颗——如果他母亲能够复生,就是十四万颗珍珠,他又何须吝惜?

可他忽然就懂了宗望什么意思。

你找不到人来为你母亲画像,可这宫廷之中,最像她的人,不是你吗?

持盈垂下眼去看珍珠,一看就知道是北珠,小如梧子,大如弹子,从小到大,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足有两只手掌这么长,隔着衣衫,垂在他的锁骨上。

他把耳环摁在自己的耳朵上,比一比,然后笑了。

如果母亲在这里……

“你还记得吗?我和你说过,在望舒之前,我有另一只海东青,他为我捕捉了很多天鹅,天鹅里面——”

天鹅吃蚌,蚌生东珠,我把满满一袋子东珠送给我的朋友以后,开始为你准备献礼,我该用什么来取悦你,搏得你的欢心?宋朝的,无所不能的皇帝陛下。

二叔、三叔回来的那天,我的袋子里,刚好是十四颗珍珠。

“我那个时候就想着,要把最宝贵的东珠献给你。”宗望说,他甚至有点埋怨,“可你都没有见他们,还把我二叔打了二十棍。”

持盈听了这故事大惊:“他来过汴梁?”

真是失策,怎么没把他打死在那里!

宗望说:“是。当时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我就想,既然你这么喜欢东珠,为什么要问辽国买呢?为什么我们两方不能直接联系呢?他们又不产珍珠,最好的珍珠,只在我们松花江畔的五国城里。我一说,大家都觉得对,所以他们就来了。”

持盈万万没想到有这么乌龙的事情发生,可灯底下,宗望忽然笑了。

持盈这才发现这卧室并不光明,外面的太阳这么好,里面却还要点灯。

“我那时候就想见你,想了很多年。”

他从前以为持盈无所不能,长大以后才发现,他不仅不无所不能,反而非常、非常地软弱、愚蠢……可那能怎么办?

神走下祭坛,然后——宗望发现他肩膀上架着两只小燕子。

像架着海东青那样。

望舒……如果有一天他们能一起看日出,他抱着持盈,而望舒在他们的头上盘旋,那该多好?

太阳从长白山升起了!

他看着持盈,迟缓声音:“你……”

珍珠耳环被持盈放在炕桌上,长长一条,像蛇。

“你,讨不讨厌我?”

持盈摇头。

燕子离开了他的肩膀,盘旋在房梁上。

“郎君把我掳掠而来,我怎么会不讨厌郎君呢?”

持盈用半开玩笑的话作了回答的开头。

“但,郎君将我掳掠,根本上是我教子无方、驭臣无术,自家生乱,与郎君何涉?”

他的神色有一些怅然,可面容被衣服衬得秾艳,好像照亮了这一寸的房间,烛火烫在他身上,晕出淡淡的金影。

“郎君曾经和我一同听《春秋》,说我是武姜,我深有此感,我为了自己,引起两个儿子的争端,导致了今天的局面,难道不是报应吗?南朝有一句话,叫做‘亲亲相隐’,儿子要为父亲补救,父亲要为儿子善后,其实这话还能叫做‘亲亲相代’,儿子做错的事情,父亲应该去承受这个报应,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咱们不是一国之人,各为其是,我为什么要来讨厌你呢?”

宗望凝视着他。

他不是他的儿子……休说赵煊,连赵焕他都比不上,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他连他的子民也不是,当然,做他的子民,实在称不上是一种殊荣。

可他把内外分得这样清楚,这样不留余地!

持盈忽然笑了一下,那是一个很美丽的眼神。

秋波为什么叫秋波?是因为它在秋天的时候,在持盈的眼睛里面荡开吗?

“我从前做过许多错事,以至于国家生乱,险些离散,幸举长子代我,如今只愿归家,与他团聚。郎君也要回国,咱们若就此别过,也算一段佳话了。”

持盈来此,是为了见宋使,可宋使总不来,他只能把话摊开来讲。

内心里来讲,宋朝武德不盛,连朽坏的辽国都灭不掉,更何况新生的金?既然金一定要存在,为什么不选择对他家友好的宗望呢?

他知道宗望,或多或少……那最好了,不是吗?

宗望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有信:“可我实在仰慕叔叔,叔叔此次若走,此生恐怕都不能相见了。”

会宁府离汴京,何止千里?即使是军报急送,也要一个月的辰光,更何况他是叔王,持盈是天子,轻易不出都城,难道不是永别?

持盈发觉了他的脆弱与纠结,鼓动道:“郎君天人之表,乃当世英豪。待回国戡乱以后,必然更进一步,到时候互派使者,咱们国书相见,也未为不可——我们中国有句话,叫‘见字如面’,便是这个道理了。”

宗望笑了一下,在灯光底下静静地看了持盈一会儿,对他伸出手,讨要一个将他抱在怀里的奖赏:“你来。”

持盈下了炕床,又被他抱起来,两个人坐在一边,衣服叠在一起。

宗望抱着他,像抱住了一团朝霞,灿烂,明艳,夺目。

持盈坐在他怀里,感觉到宗望的心跳得很厉害,炙热的呼吸喷在他颈侧,内心便了然了。

不就是再睡一觉,又不少一块肉。军营寂寞,这是很常有的事。

狎呢的味道很快就弥漫起来,宗望在袖中摸出了一条四指宽的素白绢带。

覆在了持盈的眼睛上。

持盈不太适应黑暗,甚至有点儿讨厌,但想到这是最后一次了,又只能按捺住性子,以防哪句话不对,让宗望改了主意,只能顺着他来。

“你要这样子做吗?”

持盈陷在黑暗里,微微仰着头,抬着下巴,宗望的吻落在他的耳垂上,持盈觉得自己的耳朵痒痒的,宗望用犬齿一点点地咬。

“你的耳垂很厚。”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听觉就很敏感,黑暗如同漩涡,持盈要深深地陷进去了。

但他不愧是久经风月,并不在乎这一点手段。

“是很厚。我娘娘曾和我讲,我三岁时,被抱着去我爹爹跟前请安,我爹爹摸一摸我耳垂,就说我有福寿。”

养母经常对他说这件事,拥立他登基的时候,也对大臣说。可持盈自己已经记不清了,一张模糊的床,一个病倒的影子,他在床前,谁捏过他的耳垂?

“那你要吃些苦头了。”

持盈挑了挑眉,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宗望直起身体,把持盈揽在怀里,他们俩离炕桌很近,近到烛火在跳动,一冷一热烤在持盈的脸上。

作者感言

周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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