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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我何求 顾慎川 3385 2024-05-26 00:00:00

他不做生意了,不止是因为谢九尘,还因为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再多的银两,都比不上一个活生生的人。世上每个人都被别人在乎着,爱着,他伤害了别人爱着的人,这就是最大的错误。

谢孺年又问:“你想我原谅你,是吗?”

赵瑥道:“伯父不想原谅我,也没关系。”

“不,我原谅你。”谢孺年道,“小赵,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唯利是图,我知道你刻薄冷漠,可我愿意让九尘来往,也愿意请你上家里来吃饭,是因为你不仅仅是这样的人。你从来就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你只是太害怕了,太不安心了,因此你要用银两和冷漠来堆砌一道墙,一道保护你自己的墙。你以为你这辈子都可以缩在那道墙后面,但你错了,你还是渴望光明和温暖,那些东西你在墙里面找不到,所以你还是得走出来。我说得对吗?”

岂止是对,那简直是一针见血。

赵瑥低叹一声:“对。”

谢孺年再问:“你渴望的东西,在九尘身上找到了,我说得对吗?”

赵瑥毫无招架之力:“……对。”

谢孺年道:“很多东西我都能猜到,但是我不说,因为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想掺和,也不想让你们感到为难。九尘是个很单纯的人,他没有什么复杂的心思,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他看见坏人会生气,看见别人受苦就想帮忙,看见别人笑他也高兴。小赵,他跟你不一样。”

“他……是跟我不一样。”赵瑥怎么会不知道呢?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他就是想跟谢九尘在一起。

谢孺年道:“我说你们不一样,不是说你们不能同路。我看得出来,你们都放不下对方,但是我得问你一句,这回,你真的想明白了吗?”

他问得委婉,赵瑥却听出来了,谢孺年在问自己,想明白没有,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我想明白了。”赵瑥想,再也没有比现在更清楚的时刻了,他彻底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谢孺年道:“写明白就好,去吧。”

赵瑥一怔:“去哪儿?”

“去找九尘吧。”

赵瑥身体一震:“多谢伯父。”

“不必谢我。”谢孺年和蔼一笑,“道阻且长,去吧。”

赵瑥站起身来,俯身对谢孺年久久一拜,接着转身离去。谢孺年看着赵瑥的背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谢九尘与学生道别,走出书院大门的时候,不经意看见了赵瑥。

春风如酒,吹过两人的鬓发。

谢九尘潦草一笑:“你怎么来了?”

赵瑥直言:“想来送你回家。”

“好,走吧。”谢九尘盯着赵瑥看了会,觉得他不一样了。

两人并肩而行,赵瑥道:“今日,我去找了伯父,将那件事告诉他了。”

谢九尘愕然道:“哪件事?”

“受潮药材的事。”

很多话挤在谢九尘的喉咙里,良久,他道出一句:“我们的事,我爹也猜到了吧?”

“没错。”

“爹说了什么?”

“他让我来找你,说道阻且长。九尘,你爹原谅我了,你呢?”

谢九尘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赵瑥道:“不必立刻回答我,我不着急。”

谢九尘道:“……好。”

两人没再说什么话,回到朱雀街,即将分别的时候,赵瑥道:“九尘,三日之后,我在清秋亭下等你,你若想来,什么时候都可以,你若不来,我便知道你的意思了。”

谢九尘的睫毛扑闪了一下,他再道:“好。”

赵瑥笑了笑:“回家吧。”

“你也回吧。”

两人分别进了府,棉花来迎接谢九尘,谢九尘心不在焉地揉了揉它的头,就去找了谢孺年。

谢孺年像往常那样,笑道:“回来了?吃饭吧。”

谢九尘道:“好。”他这一天说了太多的“好”。

谢孺年像平常一样,并不打算主动提起今天的事情,谢九尘愿意说,那就由他开口,谢九尘不想说,也没关系。

吃过饭后,谢九尘道:“爹,你来听我弹一曲,好吗?”

谢孺年点了点头。

谢九尘坐在古琴前,垂眸弹了一曲,他没有弹曲谱,而是随心而弹。谢孺年听见了月光,明月织了一张柔且韧的大网,将大地牢牢缚住。他感到眩晕,他的眼睛里铭刻了思念,他好像跋涉了很长的岁月,却仍被困在原地,进退不得。

一曲完毕。

谢九尘问:“爹,你说……我找到琴韵了吗?”

谢孺年眼含热泪:“找到了。”

谢九尘想,师父说错了,琴韵不在琴谱,也不在高山流水间,琴韵在一念之间。

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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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黍离》

【1】: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纳兰性德《鬓云松令》

 

第90章 何求

赵瑥一人坐在亭下,已从子时等到午时。

他说过的,谢九尘什么时候来,都可以。他不会再对谢九尘食言了,所以他连觉也没有睡,他要守在这里一整日。

在等谢九尘的时候,赵瑥想了很多的事情。

他久违地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赵壶,赵瑥与赵壶没什么父子亲情,他回想起赵壶,想到的是那颗人头,还有那双突出的眼睛,以及自己当年的名字。

赵瘟,多难听的名字啊。

所有人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露出的都是嫌恶的神情,仿佛听见这么个名字,他们也会触霉运似的。只有童奕没有嫌恶他,但童奕背叛了他。

赵瑥没有告诉谢九尘,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他初遇谢九尘的时候,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是“赵瘟”。

谢九尘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他的眼神很复杂,有点可怜,有点心疼,仿佛是在替他感到委屈。

赵瑥问他:“我的名字很难听吗?”

谢九尘道:“不难听的,就是不好听而已。”

赵瑥笑了。

谢九尘还在认真道:“真的,真的不难听。”

赵瑥道:“我骗你的,我不叫赵瘟,我叫赵瑥。”

谢九尘瞪着他,将两点泪意收回去了。

赵瑥想说些什么,但是他醒过来了,原来只是一场梦。

赵瑥在离开花溪城的半年后,在京城碰见了童奕。

童奕也成了一方富豪,他拿了赵瑥的银两,一个人去做生意了,他不是笨人,相反,他是一个很懂得隐藏和演戏的人。在客栈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很老实,但那只是他的表象,他擅长笼络人心,他扮成人畜无害的模样,用爹娘的可怜遭遇来蒙蔽他人,又费尽心思地对别人好,利用他人的同情和喜爱,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的目的很纯粹,那就是好的生活。而好的生活需要多的银两来支撑,所以他拿走赵瑥的盒子的时候,心中是没有愧疚的。

他待赵瑥好,这是赵瑥应该给他的回报。

多年不见,童奕倒不像方短那样老眼昏花,他认出了赵瑥。

多年前赵瑥想,若他见到童奕,一定会与他同归于尽,但事过经年,他早已没了找童奕寻仇的心思。

童奕倒也没跑,他是大富商了,他将狡诈藏得更深,看见赵瑥的时候,他甚至还能说出一句“别来无恙”。他将赵瑥请到自己的府上,料想在自己的地盘上,赵瑥也不敢对他做些什么。

赵瑥确实也没对他做些什么,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因为倦了。

童奕道:“这些年来,你过得怎么样?”

赵瑥嗤笑一声:“拜你所赐,过得挺好的。”他不会将苦痛告诉外人,伤口藏在隐秘之处,只能袒露给亲近的人看。

童奕假装听不出其中的嘲讽之意,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赵瑥听见外面有小孩的玩闹声,问:“你娶妻生子了?”

童奕道:“当然,我都这个岁数了,你没有吗?”

“没有。我注定是断子绝孙的人。”

他说断子绝孙的时候,眼里流动温柔的笑意,童奕觉得他疯了,哪有人断子绝孙还在笑啊?

赵瑥懒得与童奕周旋,没说几句就想走了。童奕客套了一句,让他留下来吃饭。赵瑥道:“别装了,你不累吗?”

童奕的笑容像是用铁钉固定住了,他比小时候更加滴水不漏,他道:“我送你出去吧。”

赵瑥直言道:“不必了,我觉得恶心。”

这样嫌恶的话,也没让童奕的笑容撼动半分。

童奕娶了妻,纳了五房妾,赵瑥离开的时候,看见了童奕的两个孩子。他看见了,却不觉得羡慕,反而觉得童奕可怜。

童奕的身旁围绕了那么多的人,他获得温情了吗?觉得安心了吗?

赵瑥想是没有的,因为童奕的眸子里,闪烁的依旧是精明和算计。

赵瑥还没有告诉谢九尘的是,他也回过青石镇一趟。

他见到了刘丽龄,也知道雷浩洋的存在,他知道雷浩洋的遭遇,但并非出自本人的口中,而是从好事人那得知的。

刘丽龄没有见到赵瑥,赵瑥第一次见到赵瑥的时候,就站在巷子口,远远地看了自己的生母一眼。刘丽龄衰老了许多,与他记忆中的样子已大不相同。

赵瑥在青石镇住了几日,他见过刘丽龄几次,有一次看见她在和卖菜的小贩讨价还价。

他们为了一个铜板争论不休,小贩想要赚到这个铜板,刘丽龄也想要省下这个铜板。他们争论了半日,最后小贩抵不住刘丽龄的胡搅蛮缠,还是让步了。

刘丽龄很高兴,她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赵瑥已经不了解刘丽龄了,他看不出来,这个笑容是更疲惫,还是更快乐。

他忍不住想,倘若当初刘丽龄没有卖掉他,而是将他留在了身边。他们母子俩搀扶着走下去,事情会不会不一样?赵瘟还会是赵瘟,他也许会少受一些苦,但他还会遇见谢九尘吗?

作者感言

顾慎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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