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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 烛策 3830 2024-05-26 00:00:00

面对而坐的一人,并不为这人的亢奋所打动,表情尤是僵木:“纵是有了一个场子,那又如何?谁能保证,朝廷这一时的放松,不是为了日后的收紧做筹备?你又如何知道,这所谓饮剑山庄,兴许根本就是江湖上的有心之人相机假冒,觑中了五大门派经营不善,又赶上北面虏寇集结,就此钻了空子,真要实打实地较量起来,兴许根本没一点儿足实的斤两。”

“哼,人家有无本事,以你的志气,定然较量不来,你这一时嘴硬,无非是想把此前定下的赌约赖掉,当哥的撑得住肚量,不同你计较,你也莫要蹬鼻子上脸,一再惹我的晦气。”

眼看一方冷眼相视,已然耐不住动手的心思,邱安顺赶忙添了壶茶水,委低上身,小心翼翼地哄劝道:“众位大爷,小店的茶水,敢问是苦是淡?若是苦了,可要再换上一壶?”

他这里说了,两方对峙的焦点即刻做了转移,立时聚于他一人之上,当中一人冷嗤一声,显是不耐已极,但对着邱安顺的殷勤,到底揪不出任何错处,只得将冷眼撇向无人的一侧。

邱安顺自知躲过了一劫,里外招待完一圈,已是操持得汗流浃背,由此不禁感慨,岁月当真不饶人,仅是端茶倒水的活计,奔忙起来,也已令他难以经受。

将才轻松些许,又有一个青壮男子,纵着大步迈进棚下。这人没带着同伴,一步进来,挨邻着的几桌客人,也都纷纷退开些许,眼露畏怯,再看不出此前呼喝自己的跋扈。

欺软怕硬,弱肉强食,这样的场面,邱安顺一向见得多了,并不感到如何奇怪,他如常迎上前,恭敬弯下背板,等待这人的吩咐,未想这人却径自直起身,伸长胳膊,够来了邻桌的茶壶,一面倒入盏中,一面掩着喉咙,神态尽管做了克制,邱安顺也已从他微微扭结的眉宇当中,窥出了难禁痛楚的挣扎。

众人产生畏惧的缘由,邱安顺稍一凝神,业已看在眼中。原来这人的喉咙正中,有一块极狞恶的瘢痕,大抵是因为保养不佳,结出的伤疤有条清晰可见的裂缝,血水将流未流,就算不经询问,也能看出原先的伤况绝然不轻。

犹豫了一晌,邱安顺还是忍不住开口:“年轻人,你在这周近……可有相熟的亲眷?”

他心想的是,伤得这般重,若有亲眷在附近,怎么也该暂留于家中修养。就算看上去体格不弱,甚至有可能就是因为与人比斗方才受伤,也断不该放任伤势,在人多眼杂的街市上任性行走。

就算非亲非故,作为一个长辈,劝住年轻人莫因冲动伤身,总非一件逾越之事。

待他问毕,男子眸光晦暗,似乎陷入了沉思,邱安顺当下便以为,这人这样一脸忧郁地出来,必是在哪处历经了一件无可开解的不平事,又兼在津州无依无傍,才有这样落寞现身的一遭。

无论这人穿着是否体面,这厢将失意写在脸上,他毕竟不能坐视不管。他做的生意尽管不大,但街上但凡有乞儿弃儿,他一腾出手来,都要赶上前去接济。虽然这样做,本是因为他想改变命格,博得天眷,但做得多了,便渐渐忘了本来的希求,能做便尽力而为。

一人困顿于否,扶助得多了,他只消打个照面就约莫能料定。因而这人越是低调冷漠,他便愈是想凑上前,想将这人的苦处打听细致。

张岚躲不过老者热切的目光,随口敷衍了几句,却惹得邱安顺索性拉过一条长凳,坐在了他的对面,“年轻人,老头子是个不中用的,但看不惯的,从来不忍着,你若是遭了欺侮,无处投告,老头子替你想想法子,总能让你舒了这口恶气,你尽管说出来,指不定机缘巧合,待会儿就能来个替你消忧解愁的义士,你年纪正好,事事都有的是机会拼抢,不该这样愁眉苦脸的,教我看着难受。”

换在平时,有这样一个人关怀自己,张岚其实颇乐得受下。他孤苦惯了,被人记挂的滋味,总是令他怀念又怅惘。这数年间,他好像发生了很多变化,从前怎么盼望也争取不来的机遇,一下子接连降在头上,他原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卖力,便能攥紧了这一切,想攥多久就能攥上多久,可转眼间,数个教自己惦念的人,竟接连没了影子。

他实无法说清,究竟是自己气运太差,还是悟性不够,根本不知道如何把握机遇。

他苦闷得紧,对着茶棚主人的关切,他颇不想辜负,但这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的愁绪要从何说起。

“阿伯,”他忍着痛,勉力将声调推高,“我想同你打听一个人——”

张岚本来抱着一种随口敷衍的念头,想起什么便问什么,但问着问着,逐渐问出了意料之外的线索。

“阿伯,你说……你亲眼见着一个齐人高的包裹,被人从东郊的巷子里抬出来?”

“是啊,我去生茶铺里取货那阵子正巧撞见,大晚上的,就是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看着骇人得紧!”

比起来时的恹恹神态,这时总算能够看到张岚眼中神光汇聚。邱安顺正感庆幸,心想原来讲一个吓唬人的故事,就能让一个看似油盐不进的年轻人寻回生气,他这多年来所积攒的阅历,总算有一次能顺遂派上用场,未能想到的是,他还来不及显出得意,张岚竟已疾步出了棚外,任他如何呼唤,都无法令其人回头转顾。

“哎,”邱安顺一面叹气,一面又忍不住频频摇头,“看着是个重情义的,转过头便不认我了。现今这世上的人,当真是……”

·

时节越是闷热难当,草木便愈有葱茏之势。

一行行的人拥入一方不甚宽阔的庭院,很快便将四角挤占得水泄不通。

眼前纵是堆着密压压的一众人,傅征的心底仍然徘徊着一份难觅落处的空洞。天气热得过分,纵然站在屋檐下,也时有闷潮不住地催近周身。

旁人恨不得坦胸露腹,他却要反过来,将胸口的衣料一拢再拢,似乎有一样物件,总要从他的怀中掉出,不得不小心护持。看在诸多人眼里,大都以为他携了一件形制罕见的防身利器。

纵是武功高超,对着满院来历冗杂的武人,比平日多些戒备,实乃见怪不怪。

毕竟,本朝四大将中之三,都曾冷不防遭了偷袭,有千军万马做遮挡者,尚且做不能提防完全,一个新起的武林后生,倘若一点儿都不显出畏怯,倒也将在场的诸多人看轻得太过,令太多人脸上无光。

“各位既然肯赏傅某的脸面,这晌便将自己的名牒留下,教本庄逐次抄录,抄录完毕,且请前往再去后院领刻铭牌,待到十日之后,自会有人前往各位的居所,将参与金鸾大会的安排逐一禀告。”

这晌话音才落,即有人高喝出声:“骗子!”

零星有几人附和,但见得周遭人冷目逼视,各也垂下头来,躲闪目光。傅征似乎早料到有此一番,酝酿了些时,接又微仰脖颈,运力于胸,激荡出洪音:“诸位的顾虑,傅某并非不晓得,铭牌并非参与大会的唯一凭证,事前未经报名者,当日会专设一座擂台,为今日遗憾未至的武客作出补偿,诸位辛苦一遭,理应多得些便利,然今次参会之人,为数实然在傅某意料之外,今日之举,本是想事先作出筛选,将实力相当的对手稍作匹配,既然难平众议,不妨就剔除此节,眼下若无异议,诸位即可自行回返,切望养精蓄锐,以待来日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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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这晌说毕,场中顿入一片哗然。

有人惧于傅征的声威,只敢小声议论,也有人放肆无忌,当即爆出怒骂,指责傅征仗借名气,摆弄于人。

话音不分荤素,傅征都顺从接下,正已做定了安抚,接连有数十顺应安排,步出院外,乍然横撞出来的一道身影,却使得他脚步一滞,眼神也不由凝定。

“傅庄主,你近日可曾见过柳跃?”

张岚这晌现身,傅征实然感到意外。这日所来的,皆非参与过断骓岭一役的门派,傅征本已下定主意,自鳞州当日结交的一伙人,能邀来头目的,定于三日之后会面,如何与会,但凡于他有过助力的,届时都要多予些名额。此举尽管有失公平,但当此之时,若不集聚人心,势必会有人以此为由,从中离间,破坏他所谋设的前景。

他既是存意偏袒从前相助过自己的一方,见了张岚,实然不该感到心虚,可却不知何,张岚才走近了些许,他便感到胸口震跳剧烈,任他如何调动内息,都无法施以抑束。

一看来人面色,纵是立于傅征旁边的侍卫,也都看出了张岚面色凝重,显见所禀的必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待到质问罢柳跃的下落,傅征的脸色随即遭了浸染,比对之下,俨然与张岚如出一辙。

这厢逼问完,傅征甫一语塞,庭院里尚未走开的武人,立时吵闹喧天,趁在引来街坊之际,傅征催动人手,以监囚相要挟,这才逼退还想声嚷的一众人,便在这时,倏然降临的另一道身影,终于令他紧绷起来的心绪稍得松弛。

“张兄,”聂堇一见两人面色僵冷,便忍不住诧异开口,“贵派弟子的操练,张兄今日不必盯看了?”

两人锋芒正对,聂堇本想稍稍支开一点,未想将才说得一句,竟引得张岚寒光怒转,仿佛猛兽见了猎物一般,当即就要扑身而上。

傅征到底不惧这人,横身一闪,将聂堇身前堵得几无孔隙,“柳跃当日是来寻我,走丢了,罪责只该算在我头上,与阿堇有何干?”

在张岚眼中,两个足有实力自保的人,此时相互作掩,正是沆瀣一气,虽不至于事先有串通,但越是举动划一,便越显得虚伪可恨。

他冷嗤一声,仿佛见了极腥臭的物什,憎恶于正视:“二位的关怀,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受得。我却是不懂,傅庄主要谋划的大事,究竟与柳跃那小子有何干?他无父无母,自小流浪,谁对他稍稍担待上一点,他就视为亲长,对着那人剜心掏肺。如今遭了暗算,凶手便是连眼都不屑一眨,仿佛碾死的不过是只蚂蚁,搜来索取,也只有我这个不受待见的人,想得起来要替他讨个公道。”

张岚此时说话的口吻,实然添足了讥刺,根本不是傅征识得的唯诺模样。

傅征耐不住诧异,脱口即道:“柳跃非敌非仇,我纵是要报复人,缘何要报复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张岚嘴角斜挑,神情不屑,“管你如何说法,当日从贵宅之中抬出去的尸体,如今已被我在三里外的岭谷之中寻得,你既强充不知,那便随我见了尸身,我与他数年交情,总不至于认错了他的面目。”

所言虽然荒唐,但张岚一向恭谨自持,从未有过信口杜撰的传闻,傅征越听越觉慌乱。

他在家中排行最末,聂堇与他年纪相仿,早先相处起来,也不过是同龄的玩伴,他总想有个弟弟,越是跳脱无忌,越讨他的欢喜,他从初见柳跃的那天起,就有种说不清的亲近感,因而多番纵容,全部计较柳跃处世的仪节。

作者感言

烛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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