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57页

怀璧 烛策 3803 2024-05-26 00:00:00

如此时分,柳跃越是口齿清晰,理直气壮,在张岚听来就越是尖锐刺耳,益发容忍不能,“你跟着那个吊儿郎当的,夜半听书,白日浪荡,为了给自己偷懒旷闲找借口,学精了那些蒙人的鬼话,哄得了旁人,却骗不过我。眼下你说什么都是无用,赶快跟我回去,在这里纠缠得久了,沐青门上下所有人的脸面,都要被你一个人丢光了。”

两人各有各的火气,这厢一激上来,各都忘了收敛声量,很快引得金朔和随行弟子的回顾,眼看两个经常同出同进的人,当下争得面红耳赤,金朔便不由想起了草草殓了尸身,至今尚无一个像样坟冢的裴忠望。

虽是旁家的子弟,却也引得他扼不住心中感愧。在各人意味各异的眼光中,金朔拨开人群,径直步近二人跟前,“二位,有什么事,不妨同我说个明白,柳兄弟是个意气中人,做不出有违义气的事,张兄想必……是生了误会,须得尽快开解才是。”

听得金朔话中的回护之意,张岚更觉得自己的猜测落了真。柳跃过去对他的依从,实是奔着自己身上有利可图,表面上的亲近,将他视为兄长的敬重,都恰是为利所驱的掩饰,根本不曾付出一分真诚。

“金兄客气了,”张岚冷笑一声,不同于平日的正肃,面上俱是讥嘲,“金兄既然有惜才之心,柳跃他自己又渴慕金兄的本领,张岚何必插足当中,做个寻隙添堵的小人?从今往后,金兄不妨将柳跃领了去,让柳跃堂堂正正,成为贵派的门人。我与他相识一场,他能攀上武林中的第一等高枝,远离我等微贱之辈,该是赠以祝福,张某在这里诚心祈愿,祝他在金兄麾下飞黄腾达,顺心无阻——”

不等金朔想出应言,身侧先已传来抽泣的声音。

只是抽泣还不够,过了片刻,柳跃竟已扼制不住声量,转为嚎啕大哭。在旁围看的,大多都是柳跃的同龄人,乍看之时,尚未弄清事情发生的始末,各还难禁蠢动,不时发出议论,待到柳跃的声音一大,盖过了窃杂的私语声,张岚始觉场面失了控。

他以为按着自己的猜想,到了这时,柳跃表现出来的,该是背叛了同门的心虚,亦或是伎俩被拆穿,不肯承认的色厉内荏,未能想到,柳跃竟完全不顾自己的颜面,当着金朔所领的一众人,哭得涕泗横流,十分狼狈。

任谁看,这时柳跃的面上,除了委屈以外,再看不出其他,张岚瞥一眼便知晓,这份委屈赖定了自己,不将他的脚下哭淹,决不会放他离开——

----

第70章

======

正焦灼间,人群角落挤压推搡的动静忽而止定。

有一人身至,弟子们一见这人的面孔,便自觉朝两边退开。

“出了何事?”傅征迎入人群最中央,见得柳跃的背影,面上随即露出关切。

此事说起来,其实并不甚复杂,但柳跃哭声已起,由谁听来都不似是造作演戏,金朔颇有种啼笑皆非之感。以他自身的性格,总是锐意大过老成,眼下固是想要安抚,也所求无法,看向傅征的目光俱是茫然。

傅征环看了一圈,稍一定神,便知真正与此事有关涉的,理应只有近处的三人,当即定下吩咐,让一众无干人等迅速退避,还有不少旁邻山头的人,正想凑近过来围观,见得一行人被驱退,也都纷纷敛了心思,回退到原本的位置。

“你师兄训你了?”

傅征几乎是刚一开口,柳跃就止住了声音。他此前哭得放肆,实是因为想到难过处,再也无法自持,这晌回过神来,先前丢了多大的脸面,不消有人再说,他已然心知肚明。

在这一众子弟中间,除了金朔,他哪个都不甚服气,因此也将近逐一较量了一圈,胜数总是居多,金朔不将他逐回,亦不乏对柳跃的看赏,在他想来,不分高门寒门,才是他所真正向往的武林,他最是希望,像柳跃这样不忌门第之别的少年人,往后愈多愈好,最好自己的手下一概如此,再也不要重蹈当年五大门派受人挑唆的覆辙。

这样的想法,从前看来遥不可及,如今却大有不同。至少就他自己而言,业已有了不小的权威,弟子们待他尊敬,非是出于对年辈和资历的畏怯,过往的义气,今日的实力,都能作为博得尊重的筹码。

他不禁想到,若是傅征真正遵照自己的承诺,对自己集结五大门派残众之举丝毫不作干预,或许用不了多久,经他所说的话,分量就要远在傅征之上。

将柳跃收于自己帐下,或许就不失为一种昭示信心的表态——

傅征的探问尚且没有问明经过,金朔施施然走近了,本来一张轮廓刚硬的面孔,此时竟难得露出些许柔和,“我适才瞧得清楚,都是姓张的这厮不讲兄弟情分,尚未弄明青红皂白就指责于你,被同门的兄长背叛,按你这样讲义气的性子,最是心上难过,哭出声来,实是重情所致,他既这样凉薄,本也不配任你的兄长,自今往后,索性就莫要再受他的气,今后随着我们,总要比他处好上不少,你看如何?”

柳跃从没动过这样的心思,先是张岚,后是金朔,今日似都强撵着他,偏不教他按着自己的心意行事。

本来已被吞下的委屈,金朔话音落毕,立时又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柳跃又了自觉,再不敢再放肆出声,苦色浸在面上,看起来却比先前更加凄惨。

傅征一见柳跃的神情,就清楚这桩委屈必然不好开解,因而持住了冷静,转向张岚道:“适才发生了何事?”

傅征一将视线投来,张岚便莫名有种心慌之感。他总是知道,傅征待柳跃,实然要比自己亲近上许多。如此返过来质问自己,必是被柳跃的委屈打动,转而怀疑自己的用心。

周近出了柳跃之外,再无第二个沐青门的弟子,举目无援之际,张岚并不想触怒当中的任何一个,因而一敛此前的激愤口吻,“寻常吵架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惊动了傅庄主,是我的过错,傅庄主尽管责罚便是。”

柳跃并不想令张岚挨受难堪,听得敷衍的说法,顿觉如此息事宁人,也不失为合宜的解法,由是止住哽咽,持住了安分。

疑窦未消,这样的搪塞,实不能令傅征满意,“你二人既是同门,闹得这样难看,方才那么多人见了,总该有个说法。”

发觉张岚眸中冷色渐重,柳跃将两颊匆匆一抹,忙抢到傅征近前,“方才是我误会了师兄,不干我师兄的事,傅大哥,你这几日忙得很,这一头你就便再管了,尽快回去休息……说不定,聂公子今日已经到了,你不该耽误同他会面才是?”

说着,柳跃便连推带搡,眼看舍足了力气,傅征却不为所动,“张岚,抛开此事不提,还有一事,今日务必要同你求个讨教。”

张岚微微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若非有旁的事,傅征又何至于不忌吵闹,插身于适才的一众人间?当下淡声应道:“傅庄主但说无妨。”

“瞿掌门从前教予你的功夫,可否有机关暗器之类的法门?”

念及瞿歆高大威武的身影,张岚寻思了一晌,莫说是暗器,就是稍显小巧的短兵,他都极少见瞿歆使弄,虽是反复做了思量,口吻仍不失笃定:“不曾。”

“那却是奇了,”傅征面显凝重,稍清了清嗓才接道,“我考较过你们诸位的功夫,在躲闪要害的身法上面,同其他门派的弟子相比,最是你们沐青门的灵巧,但看瞿掌门的路数,却又大开大合,并不屑于在小处多花功夫,你们一概都是如此,为何偏又在闪避功夫上另择一径?”

谈及武功,金朔眼中立时精光毕现,兴致浓重之下,不等张岚应声,自先抢断话音:“的确,柳跃的功夫我已试过,我虽不曾见过他们那位师父,但大体路数如何,总归有个把握,一重一轻,本是相冲相悖的两途,杂糅于一派,我实然好奇,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傅征的好奇,实不比金朔逊色多少,迫于两侧目光迥然,张岚一口唾沫咽在嗓间,吞吐了几次才道:“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们下盘上的功夫,循的是最朴素的练法,我现下能想到的,无非就是负重站桩,再有的,便是切磋的时候不忌场合,有时在树上,有时现搭一道浮桥,总之敷衍得很,说出来只会在二位面前献丑。”

张岚不愿说得更详细,心里所想的,实是害怕说破沐青门的穷酸,种种用来操练的道具,大多是临时布设,连一处像样的敞院也不具备。

就算有景迟在外打理,因有瞿歆的阻拦,加上人脉毕竟有限,短时内能某得暴利的营生,都不在门中人的考量之内。

眼下遭了追问,张岚尽管秉住了冷静,嘴上没有一句磕绊,但说毕之后,总有几分心虚挥之不去。

见两人迟迟不作评价,张岚此时的心虚更重了几分,恰是被柳跃瞧得透彻:“二位大哥,你们向我师兄打听这些,莫不然……是看中我家掌门的授业之法,想从我沐青门偷师?”

柳跃没了哭腔,甫一开口即是这样石破天惊的一问,张岚惊得险些咬断了舌头,下意识抽出手来,就要去摁柳跃的嘴,然而举至一半,忽而念及两人适才的对峙,一手悬在半空,抬也古怪,落也异样,就此没了主意,终也只是讪讪地垂落下来,让眼瞟着的柳跃,也不由得感到胸口闷痛。

傅征沉吟了一阵,即刻放声大笑,“我算是明白了,你跟着人家不放,原也是为了偷师,结果偷师不成,让自家师兄起了误会,于是便扎在这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声嚎啕。届时还不晓得,被你家掌门知道了,该是夸你忠心不贰,还是嫌你丢尽了脸面,让他这个做掌门的无法立足。”

柳跃原也的确是委屈到深处,寻常时候,根本够不及敏感二字,听得傅征的调侃,颇不好意思地将头埋低,将泪痕用力抹了抹,又转回以往没心肺似的,将头一扬,再不避退周遭人的视线:

“我正经向金兄请教呢,若是请教得法,还少不了送礼送财,这是我们两派之间的联谊,不干傅大哥的事儿。”

眼下的傅征和金朔,堪说是驻于断骓岭的所有人中,最重要的两个头首,柳跃不单嘴上叫着“大哥”,举动上也勾肩搭背,全无一丝顾忌,张岚忍不住朝柳跃掠了一眼,此前猜量的城府与算计,蓦然间不知所终——

他这里所见的,除了傻气,便只有少年人藏不住的雀跃和期待,他如何能在先前看错了?倘若这样的神色也能伪装出来,这世上除自己之外,大抵再没有第二个可信的人。

他没有父兄,没有妻女,难得有个长久栖身的地方,倘若还要度量着眼色过活,委实悲哀得有些过分——

这一次,张岚毫不收敛力道,以奇快奇准的手法,掐住了柳跃的耳垂,“傅庄主待你还不够好么?你说不干人家的事儿,那我这个做师兄的,你如何交代?”

作者感言

烛策

烛策

此作者暂时没有公告!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弹幕
弹幕设置
手机
手机阅读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