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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 烛策 3821 2024-05-26 00:00:00

傅征轻嗤一声,接道:“想要我等位临当初的五大门派之上,断然是不能,要我等完全依附于朝廷,予我们当中的头目几个虚衔,有人不屑,亦有人十分向往,但依我来看,不分哪种,依旧摆脱不了有人趁机取巧,以利为引,断了我朝武道进取的根基。这两条路,我知朝廷不情愿给,我也并不想选,世子殿下一向以识人断事闻名于世,且不妨猜猜,傅某想要的,究竟是怎样一番局面?”

话音落毕良久,李宸睿犹在怔然。他似乎对自己的耳力起了怀疑,傅征言语之中的任何一句,他都觉得仿佛笼上了一层浓雾,隔绝甚远,教他难以将字音分辨清晰。

如今他已年过而立,前番数十载岁月,他都在思量,如何能够争得父亲的赞许,如何能够抛开世子之名,抛开湛安王府给他的禁锢,他听过无数自诩君子的人,成日将治世定邦的高谈阔论挂在嘴边,但凡若有一条顺利登仕的捷径摆在眼前,即刻就如蚊蝇一般,嗅见些许味道,便扑身而出,混然不顾周遭的腥臭。

一直以来同他做对手的,无一不是这样的角色,仁义道德,谁也知道那不过是用来牵束旁人的虚辞,真正放诸心中的,他一个也未曾见过。荣华富贵,本是人人舍尽一生都想追及的愿想,就算是自小长在富贵之家,他也不得不参与到争斗之中,没有哪一样,可以算作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看眼前的傅征,似乎当真要应了那些迂腐经书上说的,要为了所谓的大义,不愿意够得唾手可得的富贵。没有野心驱使,傅征如何能够经营出如今这番田地?

李宸睿越是目光凝定,心中便越是不住地泛上狐疑。

倘若傅征当真如其所言,当日在断骓岭聚集的一众人,既不打算逼近京城颠覆国政,亦不打算以囚禁边将为筹码,要挟朝廷给出数目惊人的抚恤,那么眼前所有拿来生擒傅征的布置,不仅不会让自己争得脱离湛安王府的契机,反过来很有可能被傅征拖入泥沼,成为自作聪明而一无所得的丑角。

如今他只要走错一步,就极有可能暴露自己对湛安王府欠缺忠心的事实。

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巴望他行差踏错,从此落入万劫不复的凄惨境地。他自不能令如此作想的小人得逞。

思量一晌,李宸睿定了念,再次缓步朝傅征迎近,“恕我驽钝,实想不出,除了适才的两条路,傅公子还有哪条更佳的路径可选。”

傅征森然一笑,未及出声,竟骤然旋身而出,掌指一扣,即刻锁死了李宸睿的脖颈,“世子殿下,想当初,你诛灭我一家上下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日这样的场面?”

未想迂回百次,这一时的突然发难,仍未激引自己作出充分提防。李宸睿胸口抽搐了数下,俨然怒气攒顶,激愤到了极致。

傅征加重手上力道,面上寒色不褪,“你何必这般惊讶?朝廷之中,自有傅某安设的耳目,根本就没有消息要经你传讲,你莫不是以为,我此行前来,对你的谋划一无所知?”

李宸睿睁大了眼,瞳仁不住地发着颤,傅征指间稍稍一松,他便急抢了一口气,未想有此一抢,非但未能缓和辛苦,还咳呛得险些呕出了肝肺。

一时挣得太猛,等完全缓歇下来,静立在一旁,他才惊觉傅征并追逼上来,眼中尽管犹具着冷色,但已难觅杀意,似是已经放过了他,放弃了将他迫至死地的打算。

“你……你为何……”

李宸睿难得同人支吾,傅征一瞥嘴角,显是不耐已极,根本无意与自己多缠,但当李宸睿气息将顺,他又徐徐启开声量:“李阁下,你今日的布置,事先已经有人悉数替我做了拆解,你不妨试试,这两面墙上的机关,可否还能发动得起。”

“傅公子此言甚谬,此处每一样物件,都乃家父最珍视的所在,我岂敢任性摆布,将他老人家的珍藏视作无物?”

傅征付以一声冷笑,耐性瞬时丧尽,再一旋身,箭步一横,即已抢身来到墙面近端,紧挨着最左一幅画轴抵出掌根,便即掀转了整道墙面。

除了李宸睿事先吩咐过的三名侍从之外,堂中犹在上菜的杂役,俱都惊愕得瞠目张嘴。为了这间堂屋当中的繁多摆设,众人已不知道挨了多少回家中主人的责打,如今却是看上去最本分的世子少爷在这最不可犯的一处大动手脚。

墙面上何时有了这一处改动,除了得到密命的人,湛安王府当中,就连湛安王本人也未曾闻知,缘何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能够微厘不差地触开这道机关?

像是正为了应和所有人的疑问似的,傅征发出一串极放肆的高亢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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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你几时来过此地的?”

李宸睿槽牙紧咬,目光狠戾,傅征犹自朗笑了一阵,过了良久才接声:“阁下当日能在我家山庄安插奸细,难道我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宸睿眉头紧蹙,已然自“奸细”二字之中发想出许多。他最傲视于人的,即是不拘一格的用人手段,但凡是于他有过一谏之缘,他都愿意将其人收作门客,在府中以上等规格招待。多年下来,他借此法笼络了不少奇人异士,能在许多事上得到常人想象不到的便利,但这世上的事,总非能尽如他所想,有了便捷通路,也就意味着门户大开,鱼龙混杂。

这一时之间,他实然思索不出是谁走漏了消息,同傅征道破了所布陷阱的关键所在。

为了修成这道机关,他已有有将近一旬的时间未能好好入睡,怕的就是被府内底细不清的江湖人透知外界。

奈何千般顾虑,偏是按着最坏的预想,被傅征轻松撞破,他忍抑不下这份屈辱,但稍见眼中酝火,即又克制地收敛回来,除了正与他相对的傅征,随在傅征身后的一众人,皆未发觉李宸睿的神色变化。

“将此人的名讳说与殿下也无妨,他在府上非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一向替殿下包办的,都是些摆不上台面的行当,从前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自知丧尽天良,有心悔过,主动投来我的手下,据他所言,当初灭门之时,正是你指派他来搜寻我的下落,他敷衍多次,终究惹了你的不快,多时摇尾乞怜,经营得尤其凄惨,如今借了我做栖身,必会好好抬赏于他,决不会似他从前的主子一样,将一个极有能耐的奇士,折弄成了处处讨嫌的奴才。”

话至一半,李宸睿业已猜到了傅征所说之人,在他看来,那人除了一手易容手法难得,其余无非油头滑脑,根本倚靠不住。

他实想不到,这样一个自己顶着湛安王府的威势都使不动全力的人,如何会对一个初出茅庐的青年人死心塌地,哪怕傅征已是鳞池化龙,在他看来,若不晓得经营身份的手段,与朝廷乃至皇家搭上牵线,任有一身再高的武艺,也超不出是个只能暂时逞逞风头的贼寇。

猜出自己是被一个不受注目的小角色出卖,李宸睿反倒更比先前多了镇定,视线再与对面之人相交,越发寻回了登朝时的雍容气度,“事情既已败露,辩解得多了,只会惹得傅庄主更加不快。你适才就能将我杀了,既然放过了我,势必有想令我答应的条件,不论是什么,我现下都拒绝不得,你原本是何来意,眼下不妨直说,省得一番扭捏,教你我都难堪。”

未及傅征开言,却有一人抢声先道:“世子殿下,这么多年来倚着湛安王府,你想来威风惯了,从不将我等这类不入流的闲杂放在眼中,言语之间,俱是自己未能察觉的傲慢。你以为……你这一番做派,能维持到几时?”

李宸睿索性闭了腔,冷着脸别过头,全看不出想要理睬此人的意图。

眼看众人各皆按捺不住,将要效仿此人,傅征凛然正色:“世子殿下,非是我存意要逼你,眼下贵府之中,再无能够奈何得了傅某的布置。方才这位王兄说的,实无任何疏错,还望世子殿下谨记于心,切莫自视过高,弄错了你我之间的位分——”

李宸睿本来无可忍耐,心想自己就算武力再如何不敌,关涉身份一事,既是皇亲,怎么也不该屈居这一众乡野人物之下,他正待啐唾出声,眼前陡然失了傅征身影,再移神时,已是腰背受制,浑身刺痛,被人控扼的腕关,仿佛有一条不安分的细蛇挤入血脉,先时自小臂数处激起微澜,不一时又将热辣辣的刺痛传遍周身,似已将他投入了一道炼炉之中,要在数刻之间,将全身焚烧殆尽。

李宸睿敢说自己享受过无数佳肴,观览过数不尽的珍宝,但遭罪的事,却是连一桩都难称有经历。虽然他并不如何受父亲疼爱,但家中也没有哪个敢迫着他受苦。勾心斗角,争宠争胜的事,他不乏经验,但论及忍受实实在在的皮肉之痛,便是仅有刹那,也足以令他辛苦难当。

他无视一众人脸上的讥讽与轻蔑,就此双膝落跪,口吻虔诚:“傅庄主今非昔比,是……鄙人筹划不周,损了傅庄主的兴致,鄙人自知做错甚多,但人生在世,尚有遗憾未圆,傅庄主合该——”

“合该什么?”傅征寒声继起,眉间闪过一线冷黯,“合该教你继续身居高位,任情迫害我等?”

话音固然冷,李宸睿却能感到,周身上下的灼热正在不断驱退。到了这时,他才有余出的神思用来分析傅征所使的武功。按理说,要起到灌入血脉的效用,往往必须借助毒粉毒气之流,方能应使得悄无声息,但自适才的感触来断,种种苦痛,来源除了被扼住的手腕以外,的确再寻不出其他源头。

李宸睿愈想愈觉诧异,但看傅征阴翳不退的面色,显见不是继续品鉴对方武功的上好时机。

“傅庄主,”口吻之中不自觉的转换,已然不能为李宸睿所控持,“鄙人驽钝,眼下总算领会了,傅庄主此来,是想让我替众位出面,向陛下求个安置,要求朝廷与傅庄主的所领互不触犯。”

见傅征眼光沉蕴,虽未开口附和,但眼中也难寻反驳之意,李宸睿只觉在情理之中,他其实早前就猜到,傅征的想法一定与诸人不同,究竟是哪种不同,他虽说不上有何实据,但隐隐能够猜到,至尊之位也好,武林魁首也罢,都非傅征的期望所在。这人想要的东西,或许是谁也也料想不出的简单干脆,但偏是这份简单干脆,处处都点在朝廷所忌惮的要害。

试问就算不起兵自立,任由一个凌驾于朝堂所有势力之上的武林组织,等同于榻下饲虎,任谁也无法安枕。

傅征越是强调自己别无所求,在李宸睿眼中,即越是显露其野心不可以常情测度,尽管说出了口,李宸睿心中犹是忐忑难禁,生怕说错一句,惹得傅征怒意窜登,狠下杀手。

好在傅征的反应只是淡然一笑,倒似真正为李宸睿的所言感到欢欣似的,朗声即道:“你既领会了我的意思,那日后还待仰仗阁下,替傅某于朝廷周旋。”

作者感言

烛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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