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还真的，这个问题得想想了，”父母对视着商量，“老大的屋子一直空着，要不先把他的屋子装修成婴儿房呢？”
“不行！”商洋拍着桌子站起来，“那我哥回来了要住哪儿，凭什么啊！”
“嘿你这孩子，又不是你的屋子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母亲笑着调侃，“要不你睡你哥那屋儿，把你屋子腾出来？”
“行了行了，这事儿回来再说吧。”父亲也是一脸笑意地看着商洋，“情绪别太激动，总之今天就是先告诉你，你妈怀孕了，平时别让她生气。”
这生日过得是前所未有的堵心，商洋生着闷气躲进商陆的房间，趴在哥哥的床上，委屈得想哭。
他打开手机想要给商陆发消息，但太久没联系了又不知道该怎么来一个不太突兀的开场白，就想着先看看微博，查看一下商陆的近况。
打开微博的那一刻，他看到商陆微博热门话题下面，不是当日上映的《漫步海洋》，而是一张商陆躺在床上抱着一个熟睡的人的合影——
“《归宿》。”
商洋感觉自己脑子里大概有一壶开水，在嗡儿嗡儿地响。
照片里虽然看不到商陆怀里的那个人的全貌，但哪怕就是三分之一的轮廓，哪怕就只是一只闭紧的眼睛，商洋都看得出来那个人是谁。
那是蒲薤白，绝对是蒲薤白，为什么商陆会抱着蒲薤白躺在床上呢，这是什么玩笑吗？
这是在跟谁开玩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明天就不是回忆了……
商洋这个孩子也是挺难受的，他感觉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活，总觉得有愧于他哥。
明明俩谁也不欠谁。
话说就算是欠也无所谓吧？商陆又不是在意那些细节的人。
#include the seventeenth
#include the seventeenth
商洋其实反思过很久，关于自己为什么如此反感蒲薤白和商陆的关系这件事。他倒是不觉得那是自己纯粹地对于哥哥的占有欲在作怪，或者说，他对商陆根本就没有那个诡异的占有欲。
十几岁的他喜欢日常思考很多复杂的道理，可惜阅历和知识水平都无法支撑起他的思维，于是想破了头他也想不明白很多问题。他一直期待着自己的生活有一天可以变得豁然开朗，希望哥哥时常能够回家，希望看到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坐在一起聊日常的场景。
他希望自己可以痛痛快快地跑一次一千米，希望可以跟朋友去欢乐谷坐遍所有刺激的过山车，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去爬山登顶。他希望能有机会来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家族旅行，希望父亲开车、母亲坐在副驾，自己和哥哥则是在后排。
旅行的路上如果堵车的话，他希望母亲能够从保温箱里掏出自制的便当，他希望他的便当盒里有炸猪排、哥哥的便当盒里有炸虾。那样他就可以朝哥哥撒娇了，用自己的一块儿西兰花换哥哥的一个炸虾，一定要裹上塔塔酱的那种。
他也想过哥哥将来结了婚之后的生活，他想着自己的嫂子或许是个美人，又或许是个温柔的普通人，他希望等哥哥婚礼的那一天，他作为伴郎忙前忙后，婚礼致辞的时候说——
能够驾驭我哥的人一定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他想象过说这话的时候，哥哥和嫂子分别都会是什么表情，兴许嫂子还会因为害羞而红了脸呢。
后来嫂子有了孩子，他一定要早早地去逛婴儿用品，说不定会比商陆还要更期待这个侄子或是侄女的出生。
商洋期待着“平凡”这个词可以眷顾一下他的家，“特别”、“独一无二”、“天选之人”这种词是商洋从小就厌倦的，他讨厌自己是个需要特殊对待的人，讨厌自己的哥哥是个大脑被上帝开过光的天才，讨厌父母的差别对待。
本来以为随着长大，生活逐渐都会变得平凡起来的，哪知道自己这一家人就像是彻底被“平凡”抛弃了一样。
那些想象当中的平凡的美梦，永远就要是美梦了。
父母永远不会端正态度，自己永远不会彻底健康，更特么离奇的是哥哥甚至永远都不可能娶妻生子了。
平心而论，商洋不讨厌蒲薤白。
但蒲薤白是个男的，无论再怎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他终归是个男的。
何况这些温柔体贴、和那些善解人意，真的就是他本来的样子吗？一个真正优秀的人，会有那些容易被人当作把柄的黑历史吗？虽然说自己的哥哥也是半斤八两，但总不能因为半斤对八两，他们就彼此给对方放宽了限制啊。
性别这个好歹倒是卡得严一点儿啊！
假如说蒲薤白是个女的，那么商洋对哥哥的选择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反对的地方，虽然说起来有点儿性别歧视的意思，但商洋认为所有人都是可以对女性稍微宽容一些的。哪怕说、即便，即便蒲薤白是因为想要得到商陆的庇护所以才选择和他在一起的，只要蒲薤白是女的，那么商洋就会觉得，女孩子想要得到保护也是无可厚非。
但如今，商洋一想到蒲薤白可能只是想要得到商陆的庇护，他就觉得烦躁不安，焦虑难忍。
日常想着这些的商洋，期末考试的成绩简直是一降再降。出成绩的那天，班主任把商洋叫到办公室，没有提成绩的事，而是给他倒了杯热水，问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挺好的啊……”商洋从来没想过要用自己的身体问题来当作借口，所以老师问，他从来都会说自己日常都很健康。
“那就行，其实我们作为老师，当然了都很希望自己的学生可以出人头地，但是如果叫我去以家长的角度来思考，我就会觉得比起出人头地，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活着才最重要。”班主任笑得很慈祥，“你父母对你说过吗，将来希望你能够考个好大学之类的？”
“以前没说过，他们对我没什么要求，但最近……成绩不好，就被骂了。”商洋主动提起学习的问题，“我也觉得我这样太差劲，但是……就不知道该怎么努力了。”
“不知道该怎么努力是什么意思？我看了看你的成绩单儿，语文和英语还行，数学和理综就差着，是觉得问题都太难了，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吗？”
商洋摇了摇头：“是我不努力，是我的问题。”
“小洋，你父母最近怎么样？”老师突然话题一转。
“啊？挺好啊，怎么样是指……？”
“有没有吵架什么的。”
“没有，他俩感情可好了，”商洋低下头看着水杯里自己的倒影，“好得一把年纪了还要再生个孩子的那种。”
“哟嚯？你要当哥哥了？”
“嗯。”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哈哈，多好的事儿，你怎么听起来好像不高兴啊。”
“什么时候的事儿呢，我是一个月前知道的，”商洋苦笑了一下，“我也觉得这是个挺好的事儿，但是，但是我爸妈本来就对我哥爱搭不理，等将来他们有了新的小孩儿，那可能我哥就……连家都回不成了。”
“啧，我挺想说‘怎么会呢’，但仔细想想，你有这种顾虑肯定有一定的原因在，所以我不会没头没脑地说‘不可能’。我啊，我也有一个女儿，她在伦敦读大学，我笑着送她走，开车回家的路上哭得稀里哗啦的。我觉得我女儿长大了，一点儿不在乎自己的爸爸妈妈了，她有她自己想追求的世界，那个世界里、至少目前来看暂时没有我们。我就特别寂寞，寂寞得想要再生一个孩子。
“我被我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怎么会有人因为上一个孩子离了家，就想要找个替代品呢。这是一种很自私的想法，但同时也证明，假如我真的有了第二个孩子，我估摸着还真就不在意老大怎么样了。也会在意，但不会像现在这么在意。
“人都这样，说的不好听一点儿就是喜新厌旧，我不是说所有人都这样，但确实会有这样的人。你父母恰好就是这种性格的人的话，你没得可怪，不如换一种看待问题的角度。比起那些喜欢禁锢孩子发展自由的家长，你父母这样的家长不是更理想吗。”
老师不愧是老师，两句话而已，商洋心里轻松不少：“这话，您曾经和我哥说过吗？”
“这话你哥曾经对我说过。”老师说完大笑两声，“那小子懂好多道理，真是气死人。可是就怕这种道理都懂，但就是想不通的。我现在把道理告诉你了，希望你比你哥要有悟性。小洋你总是这样为你哥操碎了心的，我觉得没必要，从今年开始，你就好好想想和自己有关的事吧。”
“和自己有关的事？”
“是啊，你将来想做什么？”
“做什么……？”
“嗯呢，职业啊、理想什么的。”
商洋昂起头，迷茫地眨眨眼，“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吧，你好好想想。”
“这个问题，老师您也问过我哥吗？”
“我问过，我问过我所有看好的学生。”
“他是怎么答的？”
“嗯，他说他不知道，他说总而言之先去学计算机，说这个将来最容易找工作。但是学计算机也不是他的梦想，那是他朋友的梦想，他不过就是把人家的梦想拿来借鉴了一下。实际上他想干什么，他自己应该是不知道的，那个时候。”
“那……他的朋友的梦想是什么呢？”
“说出来吓死人，”班主任喝了口茶水，笑着摆了下头，“人家梦想着要改变世界。”
“……啊？”
“哈哈，我当时也这个反应，我说这是什么假大空的梦想啊！结果人家说，嗐，最开始的梦想是毁灭世界来着，但觉得这个梦想有点儿不切实际。他说他之所以想要毁灭世界，是因为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尽人意，我现在喝着水跟你聊天，同时别的大陆板块儿上说不定有孩子身上绑着炸弹去夺取政权呢。那些都是远的，近一点儿的就是，有的人拿着年薪千万的薪水，有的人一年只能买一次猪肉。有的人一年四季穿着合身的衣服，有的人一辈子没有一双跟脚的鞋。他觉得不公平，觉得最公平的就是下一秒大家都去死。”
商洋用力眨了眨眼，“这是个……好极端的想法啊。”
“但是他说得很有道理，我也认同，不过他也说了，毁灭世界这个难度太高了，就从难度低的开始吧，所以想了想，不如就努力让这个世界无限趋近于平等。”
“这是个政治家啊，那为什么是学计算机呢！？”
“我想想是因为什么来着，他说将来肯定是计算机的天下，说人越来越离不开这个玩意儿，无论是信息的传输，还是文化输入输出，都要依赖于互联网。所以掌握了核心技术的话，兴许就能够更快达成目标。”班主任笑呵呵地说，“那个人可厉害了我告诉你，比你哥脑子还好，去年就大学毕业了，直接被保送到中科院去读研，现在正做着国家级项目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