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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性归宿 断弦音矣 3747 2024-05-22 00:00:00

蒲薤白没有走过去,或者说,他没有勇气走过去:“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商陆,你是在开玩笑吧。”

“这叫哪门子玩笑,什么意思?”商陆有点儿懵。

“我才想问你什么意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进去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进去?话说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啊!”蒲薤白越来越控制不住音量。

商陆松开钥匙,转过身看着距离自己两米左右的蒲薤白。

这个社区的夜里安静得有些异常,除了虫鸣声之外,听不到一丁点儿人类在生活的声音,仿佛所有人都在入夜之后死去了。

然后紧接着,夜色下的他们,像是也要跟着一同死去了。

“你说,你回头也想看看那部小说,”商陆决定实话实说,“所以我以为你已经接受了你爸跟林叔之间的关系。”

“接受了又怎么样,最低程度的接受就代表我可以面对他们以前的快活日子吗?”蒲薤白一拳捶在名牌上,“在发达国家,在生态这么好的小镇上,在这套像模像样的房子里?开什么玩笑啊卧槽,真特么想把那两个人的骨灰扬了!想让他们下辈子也都不得好死!”

那一拳像是直接捶在了商陆的心脏上,他屏息调整着心情,理了理头绪。“抱歉。”

“你特么道什么歉,这事儿跟你有关系吗?”蒲薤白红着眼睛瞪着商陆。

“有关系啊,”商陆委屈地低下头,“和你有关的事,都和我有关,不是这样吗。”

蒲薤白没有回话,通过声音判断的话,大概是正在收敛情绪。

“他们……没有在这里住多久,”商陆趁机小声说着,“林叔的作品被翻译成了很多国家的语言,在海外很受欢迎,很多大学邀请他去演讲,还有些文学家邀请他到家里做客。其中有位在日本很有声望的政客,家在丰田市,林叔就去赴约了。他不放心把你爸一个人放在国内,就带着你爸一起来了。先是到东大演讲,然后到名大演讲,在空闲的某一天,就打算去丰田市找那位政客赴约。

“那个年代他们也没有智能机,没有信用卡,只有地图和几张纸币。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两个人坐错了无数次电车,走错了无数条路,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找到那位政客。不过林叔却写到,那三天是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和你爸两个人,谁都不懂日语,问路全靠比划,找不到旅馆的夜晚就睡在公园里,白天走累了就躺在草地上。

“渴了就喝自动贩卖机的饮料,饿了就到便利店买最便宜的包子,两个人停停走走停停,都快忘了最开始的目的地是哪里了,然后偶然间来到了这个地方。林叔对那三天念念不忘,那之后也尝试过再走这条路,但已经熟悉的道路上再也找不回当初兴奋的感觉了。不过也正是因为熟悉了,所以更加难以割舍,就买下了这附近的一片空地,盖起了一座小房子。

“他想劝你爸来日本生活,带着你爸来这栋小房子生活了一段时间,还说要在这里找份工作,然后在小花园里种菜什么的。花园里的土已经翻好了,种子也播下了,你爸却想回国。”

蒲薤白靠着围栏,用力地深呼吸着。

商陆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拔着地上的杂草:“蒲青天不是个可以过好日子的人,他心里总是有罪恶感。森少木很清楚那份罪恶感到底是因何而起,想要帮他但又被良心束缚。到头来他发现,罪恶感是两个人的。只要他们都还活着,就没有人能够真的活得轻松。所以每次都是那样,一旦生活步入正轨、一旦未来变得安稳有着落的时候,蒲青天就会惶恐不安,挣扎着要回到原点,要回到最痛苦的那时候。”

蒲薤白冷笑了一声:“有谁会因为他的罪恶感而同情他吗。”

“没有人,没人同情他,”商陆摇了摇头,“甚至谴责他的人不在少数,就连森少木也经常谴责他。但是……森少木可能没办法舍弃掉蒲青天吧,他在文中写,每次看到蒲青天,就会回想到初中二年级的时候,他和他的朋友一起翘课到河边抓蛇和青蛙,浑身湿透之后就找了个空地晒太阳,然后听到一阵音准有很大问题的钢琴的声音。那根本就不算是曲子,没有旋律可言,节奏感也是一塌糊涂,他和朋友抱着嘲笑的心情朝声音的源头看去,见到不远处的工地里,一架不知道被谁遗弃的旧钢琴跟前,坐着一位满身灰尘的工人。

“森少木说那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悸动感,多少年了都没办法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后来也觉得,那可能就只是一个青春期激素水平很不稳定的小屁孩儿,在运动过后体内的肾上腺素还没有完全被抑制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人,所产生的错觉。蒲青天对森少木而言的确是个不太一样的人,原本森少木的世界里,只有在海外做研究的精英父母、和精英父母身边的社会精英们。

“钢琴在精英的世界里也是很常见的东西,森少木听过很多优秀的钢琴曲,见过很多拿过大奖的钢琴家,但他觉得……那些钢琴家在弹琴时候的表情,都没有蒲青天一半的虔诚。要是那天没有翘课,要是那天没有去河边,要是那天没有玩儿得太过火,森少木如今大概率会在美国吧,站在某个世界一流的大学讲堂里,或是世界五百强的企业董事会里吧。

“结果、就只是为了……初中时候的那种悸动感,森少木做了不少愚蠢的决定,放弃了很多常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摸得到的机会。没有人会将他这种行为歌颂为高尚,也没有人会为此而感动,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社会底层的废物,并且全力地朝着那个废物靠近。但是,对方却不怎么领情,因为两个男人是不能有感情的。蒲青天这个人也是挺有意思,明明都已经是底层的渣渣了,但还是很忌惮别人的目光,歪歪扭扭的、竟然还想活出一身正气。”

逐渐的,蒲薤白深呼吸的频率降低,他离开围栏重新靠着自己的力量站直,走到商陆跟前:“是他们两个先认识的吗?我妈是后来者吗?”

“没有谁是后来者,”商陆昂起头,“他们三个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后来者。”

蒲薤白慢慢下蹲,靠在商陆肩膀上:“你只是在安慰我吧。”

“我也希望我是在安慰你,”商陆拍了拍薤白的后背,“如果过去那些荒谬的事真的有一个人可怪,那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吧。”

蒲薤白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刚说,门开了?”

“嗯。”

“我们、我们可以进去吗?”

“从法律角度来说,可以。”

“那……不从法律角度上来说呢,我可以进去吗?”

商陆其实不懂蒲薤白在纠结什么,所以他能给的回答就只有:“当然可以。”

门是蒲薤白推开的,玄关黑得吓人,但站在门口的话并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是木头的味道吗?”

“嗯,可能是因为木制的建筑吧,很久没住人的话就会有这种味道。”商陆摸索着墙壁,寻找着电灯的开关,“我记得这屋子说是太阳能供电的,没准儿还可以开灯。”

果不其然,电灯亮起的时候,两个人生理性地眯起眼睛,缓了好久才能慢慢睁开,然后环视着空荡荡的玄关。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啊。”蒲薤白说着不知所谓的话。

商陆则是蹲下来摸了摸木制地板:“真是干净啊,一点儿灰尘都没有。”

两个人换上鞋,光着脚踩在有些冰凉的地板上,推开下一道门,走进起居室。

右手边是十平米左右的客厅,落地推拉窗外是一个小小的庭院,左手边则是餐厅和开放式厨房,所有的家具电器都还保持在曾经这套房子还拥有主人的时候的那个样子。房间整体的装潢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普通、简约当中透露着一丝温馨。

蒲薤白站在门口,茫然地环视着屋内的一切:“感觉,跟北京的那套房子……有点儿微妙的、像。”

“嗯?是指格局?”

“不是,不知道是什么,就是感觉。”蒲薤白小心翼翼地迈开步子,跟对哪里都很好奇的商陆形成强烈的对比。

“坐会儿吧,”商陆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怎么说也是奔波一天了。”

蒲薤白拘谨地坐在商陆身旁,视线落在窗外的庭院上:“……居然真的还有植物啊。”

“嗯,你看那小片像杂草一样的植物了吗?那其实是香菜,好像还种了空心菜来着。”商陆握起蒲薤白的右手,然后拉到眼前认真地看了看,“疼不疼?”

“什么?”

“刚刚用手不是砸墙了吗,疼不疼?”

“哦,没什么感觉……”蒲薤白稍稍攥了下拳头,“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以后想发泄的话,就来打我吧。”商陆把薤白的手放在胸口,象征性地捶了捶,“我皮糙肉厚的,也打不坏。”

蒲薤白几乎出于下意识地回了句:“那怎么可能,我下不去手。”

“哈哈,你在恼羞成怒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要打我。”

“那是不一样的性质。”

“你手指好冰啊,很冷吗?”

“与其说是冷……”蒲薤白摇了下头,“我也不知道,但就感觉静不下心,很慌。”

“很慌?”商陆抱住蒲薤白的肩膀,“这样好点儿吗?”

蒲薤白继续摇头,“你刚说,他们三个人没有任何一个是后来者,那是什么意思呢?”

“哦,意思就是……最开始森少木还是未成年的时候,和蒲青天交往过一段时间。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交往,更像是地下情。蒲青天初中毕业之后就没在上学了,从河北到北京来打工,本来是因为他形象很好,可以做些销售之类的工作的,但他太耿直了,卖不出去产品就算了,还要跟客户说自家产品有哪些问题。老板一气之下就把他辞了,工资也没给他。有了这个经历之后他也没法儿干销售了,只好做些体力活儿。在工地干活儿的话给开的工资最高,所以就在工地儿给人搬砖了几年。

“按照森少木的记忆来说,他是在十五岁的时候跟十八岁的蒲青天相识,最开始也只是一起弹弹琴而已,弹琴弹了一年多,手指就不安分了,开始在对方身上摸索。发生关系之后,蒲青天就消失了几个月,森少木每天都在工地那架钢琴边儿上等着,等了几个月,决定不再傻等,而是主动去找。然后他在某座大桥下面,在一群乞丐之间找到了蒲青天。

“森少木描述自己当时明明抱着找到他就把他揍一顿的心情,但真的找到了,连句难听的话都说不出来,带着他回了自己家,给他洗澡换衣服,还买了好多好吃的给他喂饱了。然后他们俩的关系就变得很诡异,和平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就会上床,上床之后蒲青天就会逃跑,跑了几个月之后就会被森少木逮回来。

作者感言

断弦音矣

断弦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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