贠伟辉脖子一僵，下意识地摸了摸被植入了监控设备的手腕：“不可以吗，我没有做任何不好的事。”
“你这个人别再是有什么大病吧，为什么非得监控别人的生活呢。”商陆烦躁地说。
“因为我没有自己的生活，窥视一下别人的，又有什么问题。”贠伟辉小声回答着，“反正这一生我也就如此了，像是有自由又像是没有，就连如今跟你们坐在一起进行同一个研究、做同样的工作，对我而言也如同镜花水月。”
甄远峰和冯树才的表情也跟着复杂起来，哥俩儿小声交头接耳着：“这个人居然这么文艺的？还镜花水月呢，话说镜花水月是什么意思？是这么用的吗？”
商陆其实并不相信贠伟辉如今不会再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干涉行为，他甚至都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不过要说窥视别人的生活，这谁又没做过呢？
发布到网上的一切和个人生活有关的内容，全部都是渴望被窥视与渴望窥视的人的一拍即合，不过就是大多数人没有能力从网络追到现实罢了，更不要提通过网络来操控现实了。
所以贠伟辉错了、又没错，这个结论矛盾得让商陆深感头疼。
“你已经把监控系统修复了吗。”商陆语气缓和了一些，冲着贠伟辉问道。
“嗯，不过也不能算是完全修复，我还没找到对方的入侵方式，如果他发现这个监控系统已经恢复了的话，还是会把正常的系统覆盖掉。但是我也在等他入侵，这样至少可以尝试着锁定他的位置。”
“原来被黑客故意mask掉的无法监控的区域是哪些，你留着什么记录吗？”
“嗯，我复刻了他的实现方法，”贠伟辉稍稍调整了下呼吸，攥了攥手指，然后键入指令调出一份工程代码，“mask是随机方式，但并不是多复杂的算法，所以很容易实现。恐怕对方也是不想让监控系统出问题这件事变得特别突兀，所以基本上是每隔48小时切掉一部分画面。被mask掉的地方，有些是随机指定，有些是对方真的想要mask掉的必须位置。”
商陆盯着薤白给他发来的消息，沉吟片刻，命令道：“如果他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这个监控系统已经被修复，那么你把昨天丢失的这辆车的行动轨迹和被黑客mask掉的区域交叉比对，如果大范围重合，至少我们可以得到一个结论。”
昨天跟踪薤白的人，连续杀了五个人的凶手，以及破坏监控系统的黑客，一定有什么关联。
“啊，这么一想，你们完全可以通过黑客的手段来对应下一次预告的犯罪啊？只要多安几个监控不就可以了吗。”冯树才突然开口说。
“公园那地方，晚上会特别黑，普通监控本来也拍不到什么。”甄远峰看着前五次抛尸地点，笑了一声，“这么一想，所以他才每次都选择公园的湖边吗？”
“他也不可能直接飞到湖边吧？肯定是从哪里走到那儿的。只要围着公园一圈儿安装监控不就行了？啊，不行，也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要杀谁，也不知道他准备在哪儿动手……”冯树才自我否定了一番。
不过他的一番话让其他人瞬间抓住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那他为什么要控制监控呢？”甄远峰第一次露出茫然的表情，他盯着商陆，“就算是你被监控拍到了，也不会暴露什么，那何必大费周折？”
“最开始我们认为被mask掉的监控和抛尸地点有关系，是因为……被mask掉的地方，就是抛尸地的附近。一次两次可以是巧合，次次都如此，这就像是故意的了。”商陆揪着头发，用力想了一下，“但是他这样做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们甚至都能倒着推测到凶手出现的相对具体的时间。”
“难道说就像是他故意留纸条那样，监控的这个线索也是故意留给我们的？就想让我们知道？”冯树才也懵了，“这凶手是给警察做慈善的吗。”
“或者说，凶手是个只要通过监控一看，就会暴露身份的人。”商陆的结论显然更有说服力。
“嚯，这得长得多凶神恶煞才能让人一看就是个杀人犯啊，哈哈。”冯树才笑出了声。
“用不着凶神恶煞，”甄远峰说出商陆没有说完的推测，“他只要是个通缉犯就可以了。”
商陆走到白板跟前仔细看着每一具尸体：“我记得曾经有位警察对我说过，从尸体上可以得到非常多的有关凶手的细节，并非是DNA这种东西，而是凶手的个性。我也不是专业人士，所以说不上什么值得参考的话，但你们不觉得这五具尸体实在不太像同一个人杀死的吗？”
冯树才撇了撇嘴：“谁知道，多看一眼就恶心，所以我都没怎么看。”
“嗯……我们要是能拿到尸检报告就好了，这个居然不放在同一个档案里吗？”甄远峰扭头问着还在忙活交叉查询的贠伟辉。
但贠伟辉却没有回答他，而是把话题拉回到丢失车辆的问题上：“你猜对了，丢失车辆的行驶路线，和监控被mask掉的区域高度重合。”
商陆顿时头皮一麻。
而甄远峰和冯树才也终于不再是事不关己的表情了。
上午课程结束的时候，蒲薤白和他的两位同学仍旧坐在教室里等待来自商陆的回信。
十点发出去的消息到十二点都还没有回，这种情况虽然也有过，但当下蒲薤白就忍不住地开始多想。
“搞得我都不敢离开教室了。”许若琳双手搓了搓手臂，“我们叫裴教授过来吧？他也有车，而且他车很破，应该不会有人把那破车当目标。”
“你真的绝了，这都不忘损人家一句吗？”李东哭笑不得地看着袁文倩。
“人在紧张的时候会采取应激措施，我的措施就是毒舌，这是被动技能，用不着别人指摘。”许若琳凶巴巴地怼了回去。
蒲薤白双手握着手机，已经打算给商陆拨号了，就在这个时候商陆的电话顶了进来。
“喂？商陆？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啊！”薤白的语气十分着急。
相较之下，商陆的语气就显得很平静了：“抱歉，我现在就在你们教学楼的门口，你在哪儿？”
“我还在教室来着……”
“已经……下课了吧？”
“嗯，正准备出去。”薤白抓着书包站起来，眼神示意着让李东他们跟上。
三个人跑着离开教学楼，薤白在看到门口的商陆时，一直焦虑的感觉奇迹般地消失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你消息。”上车之后商陆有些抱歉地说，“也怕影响你上课的心情。”
“大哥您这样什么都不回的话更容易影响到我们的心情好不啦？有情报就要立刻共享，懂？你也是跟薤白谈了一年恋爱了，现在还没学会不隐瞒、不说谎？”向来脾气最好的许若琳，现在反而是彻底炸毛的那一个。
商陆被对方的嘲讽和指责搞得有点儿懵，他看了眼薤白，希望得到对方的一些解释。
“这是许若琳的应激措施，毒舌和口无遮拦。”薤白从车的杂物箱里取出日常储备着的士力架，转过身递给许若琳，“但我觉得也可能是饿得低血糖导致脾气暴躁，给，横扫饥饿，做回自己。”
说着不饿的许若琳，吃过巧克力棒之后表情都柔和了很多。
李东目瞪口呆地看着蒲薤白这套操作，心里是敬佩不已。
“所以你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我，是因为事情太复杂了在手机里说不清吗？”四个人端着餐盘聚在食堂顶层人最少的角落，正式开吃的时候，薤白也终于忍不住质问。
虽然知道事情早晚要告诉薤白，但商陆仍然不忍心让对方害怕什么，毕竟现在通过行车记录仪得知被跟踪的薤白看起来就已经比往常要恐慌了。“也可以这么说吧，而且你发给我的视频我也看了，那也不能说明对方真的在跟踪你，可能就是碰巧吧。”
“那为什么非要让薤白在教学楼门口等你？那为什么你俩不能分别开车？那为什么你今天看他的眼神要躲躲闪闪的？”许若琳生气得一拍筷子，抬手指着商陆，并连续问出三个问题。
所以才讨厌跟心理学的人打交道……商陆心里默念着，然后认命地低下头：“因为我们也没有调查到为什么薤白会被跟踪，如果不查到具体原因的话，不能排除巧合的可能性。没有确凿证据的事，我不想说出来让人无端的恐慌。”
“你以为我是在怕什么？你以为我在怕自己被跟踪？”薤白被气得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一声冷笑让商陆瞬间没了胃口，他紧张地放下筷子，侧过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薤白的大腿：“我错了……”
“你错哪儿了？”
“我……”商陆本来想说“我也不知道”的，但是求生欲告诉他这个回答恐怕会送命，所以他改变了思路，“不该以为你胆小。”
这回答把李东和许若琳都给逗笑了。
薤白无奈地叹了口气，用筷子夹起一块儿牛肉递到商陆嘴边。
商陆傻傻地张嘴接受投喂，一边嚼着一边研究薤白的表情。
“我是怕如果对方真的是在跟踪我，而你又发现了这件事，会不会背着我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你一上午都没有回消息，今天上午你明明没有课，这叫我怎么不胡思乱想。要是这种情况下我一直不回你消息，你会是什么心情？”薤白的语气虽然是责备，但却一直在给商陆喂着吃的。
这种教训手段让许若琳在心底拍案叫绝，毕竟这就很直白的向情商不高的人传达出“我现在很生气、但我依旧爱你”的有效信息。
商陆吃着吃着就恍然大悟，随后自责地说道：“抱歉，我和你说实情，还有我们从现在开始要一直保持着联系。”
分析了一上午的情况，商陆用最简单的几句话概述了，于是薤白三个人获得了如下情报：
跟踪者、黑客、杀人犯，可能是同一个人，也可能是有关系的不同人，并且杀人犯恐怕是正在被通缉。
“假如说昨晚的跟踪者是有目的地跟踪我，那应该是有什么私仇吧？”薤白摸了摸脸颊，“或者是什么精神状态不好的狂热粉。”
“可是……”许若琳用筷子摆弄着餐盘里的土豆丝，把它们一根一根的排列整齐，“你说你们已经通过上一张纸条演算出了下一次尸体出现的时间和地点了，那如果凶手下一个目标是薤白，现在跟踪这件事就已经暴露了，他有极大可能会失手。那就要这么失手了吗？犯罪预告呢？”
“失手的话，可以再随便杀一个人啊。而且，要是说这个凶手真的是想要得到更多刺激，那么这一次提前暴露杀人目标、也算是他计划当中的一个环节呢？可能是为了给自己增加难度，可能没必要一定是薤白、但碰巧就在网上看到他了，碰巧就把他当做目标。”李东也开始一起推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