薤白内心极为挣扎，奈何商陆就只给了他两个选项：“抱着和背着，你总得选一个。”
于是这陡峭的山路多了一道移动的风景，商陆背着薤白走到哪儿，路人的视线就集中到哪儿。
最开始还能勉强忍受大家走三步回两次头的薤白，后来干脆把头埋起来屏蔽掉众人的视线，于是两个人的关系在路人看来就更亲密了。
“这山又不高，至于这么矫情？”
“两个大小伙子，像什么话。”
“别看了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这样语气都不太友好的评论简直是层出不穷，有的人根本就不顾及别人的心情，发表不满的时候嗓门扯得老大。
不过看来这群学心理的对于这种现状已经是早有预料，毕竟群众的水平很难整齐划一，他们也不能要求普通人都站在道德的高地。
于是全场最为愤怒的就是商洋，他也故意用能够让路人听到的声音宣泄着不满：“用不着说得这么难听吧，都什么素质。”
“都是高素质啊。”许若琳见他不高兴，就亲切地凑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和他一起反讽着。
紧接着其他人也加入了反讽大军，开始变着花样地吐槽社会上一些在他们看来很没有道德感的事情。大家越聊越嗨，甚至狂飙各种心理学术语，什么阿伦森效应、巴纳姆效应、信念偏差效应的，如果不知道他们这样聊天的目的的人，一定会觉得这是一群喜欢装逼的疯子。
商陆虽然没有参与到他们的对话，但始终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怎么了？”上车之后，薤白注意到商陆脸上的笑意，有些好奇地问“你是觉得他们说得太过火了吗？”
商陆摇了下头：“之前我还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去HN电视台来着，现在想想，如果是跟他们一起去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薤白愣了一下，看着坐在前排的那些还在聊天的朋友们：“我以前想都不敢想，居然有天会遇到这么多朋友，这么多……正常的朋友。”
“正常这个词可真是精辟，”商陆笑了一声，“这个年代，能遇到正常人可真是难能可贵。”
“哪个年代都是如此吧。”
“也对，这么一想，正常人往往都是有一定比例的吧。虽然不绝对，但经常会在相对更高的地方找到他们，比如最好的学校、最好的公司什么的。”商陆摸了摸薤白的头，“你遇到了他们，说明你本身已经到达很高的地方了。”
“哈哈，到没到很高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是想要去更高的地方倒是真的。也不是为了看到多好的风景，就只是希望能遇到更多的正常人。”薤白故意用头蹭了蹭商陆的掌心。
下山后两个人和众人短暂告别，打车到了最近的医院挂了急诊。拍片子的结果显示并没有复发倾向，医生给开了一份消肿的和一份止疼的药，并且简单说了两句医嘱。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两个人站在马路边看着来往开得飞快地车辆，突然陷入一段时间的沉默。
手机连续震动了几次之后，商陆才掏出来看了看，除了商洋发来的大家聚餐的照片之外，剩下的就是吴英泽发来的工作消息，航空公司的公众号也反复向他确认明天早上的值机时间，一切都在提醒他今天晚上对他而言就是假期的最后空闲。
“你想跟他们去聚餐吗？”商陆终于开口问了。
薤白深呼吸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要是说不想，会不会显得我不合群。”
“合群不合群的，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吧。”
“是啊，无所谓……晚上要吃什么？”薤白笑着昂起头。
“我们去吃昨天看到但是没吃成的潮汕火锅？”
“不该吃点儿当地特色的吗？湘菜之类的。”
“香菜？”商陆皱了下眉。
“对啊，湘菜，湘南的湘。”薤白掐着商陆的腰。
“哦哦，好啊，我们打车让司机带我们去。”
“可你就这么把你弟弟妹妹扔给陌生人了？而且还一扔就一晚上……”
“可不止一晚上，”商陆站在路边伸手拦车，朝薤白挑了下眉毛，“还有一整宿。”
“什么意思？”薤白没听明白。
“意思就是我早上又去订了一个房间。”出租车停在他们的附近，商陆搀扶着薤白上车，然后帮他系安全带的时候趁司机不备、偷偷亲了口薤白的脸颊，“今晚让商洋体会一下单身爸爸的痛苦吧。”
这其实是一种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薤白心知肚明，但还是禁不住商陆的诱惑。
司机师傅载着两个人到传说中湘菜的天花板，进店之后即便是没有预约也能够进到包间。商陆按照店员的推荐点了满桌的菜，有荤有素、有汤有饭。
终于不用再吃路边小吃的薤白，全程抱着碗大口吃着，而商陆则是耐心地给爱人添菜到碗里。
眼看着碗碟逐渐变空，商陆又拿起菜单：“再加一份狮子头？还想吃点儿别的吗？”
薤白凑过去翻看了一下：“我想吃那个牛肚，再要一份炒饭吧，刚刚你都没吃几口。”
“不用管我，就点你想吃的。这两天都是些又油又辣的重口东西，你都没怎么吃饱吧。”
“我以为湘菜就是重油重辣来着，看来是我孤陋寡闻，”薤白又指了指几份青菜，“还要吃菜心。”
“重油重辣会遮住食材本身的味道，说起来咱之前不是也在长沙跟电视台的人一起下过馆子吗？那次的菜就还挺好吃的。”商陆回忆着那次经历，忍不住笑了一声。
“笑什么？”薤白对那次下馆子的经历没有一点儿好印象，“那时候下馆子都是工作，我只有被灌酒的份。”
“我可记得那个姓陶的女制片人，把你灌醉之后对你是上下其手啊。”
薤白气得脸红：“但你当时也没做什么啊。”
“当时可是我把你背去医院的，”商陆揉着薤白的脑袋，“去医院输液，然后把你扛回酒店，你吐我一身，我还给你洗了澡。诶，这么一想，那还是我第一次把你扒光了。”
薤白似乎有了些印象，他记得转天起床看到商陆光着躺在自己身旁：“我还没跟你说过吧，其实那天我还以为你把我上了。”
“哈哈哈！所以我当时在你心里的形象就是会酒后乱性的吗？”
“当时我觉得男的都一个样儿，”薤白也笑起来，“就是很偏激的想法。”
商陆叫来店员之后又加了几道菜，当包间再次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搂着薤白的脖子重重地吻了上去。
虽然商陆这样强吻的时机总是莫名其妙，但薤白一次都没有反抗过。对于强吻这件事，薤白的感觉一直都很微妙，有时是真心想要商陆温柔一点儿，但太温柔了他又想要强硬的。
反正就是贪心呗。
结果每一次，都是在薤白被勾搭起了欲望之后，商陆就停了下来。
“现在呢？”商陆捏着薤白的脸，轻轻地挤压了一下，看着薤白嘟起来的嘴。
“现在……什么？”薤白微微虚着眼睛，像是困极了。
“现在也还觉得男的都一个样儿？”商陆补充着他的问题。
薤白摇了摇头：“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个体，这叫个体的差异性。”
“呵，看来下山的时候他们给你灌输了太多有用又没用的知识了啊。”
“可是这样不是也挺好吗，每个人都不一样，所以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我、喜欢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你，不用再去担心取代、移情别恋什么的。”逐渐从热吻过后的激情状态冷静下来之后，薤白按着商陆的胸口，把他推开，“不过说真的，你和当初的你比起来已经变化不少了。”
“是吗，是往好的方向变了吗？”商陆自己倒是没有明显的感觉到什么变化。
“至少是对我很好的方向在变化着，所以由我来说的话，那肯定是好的变化。”薤白搜刮着饭桌上的残渣，期待着新一轮上菜的开始。
商陆就喜欢听薤白夸自己，毕竟不是经常能听得到的：“举个例子呢？”
“举例啊……嗯，当初你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焦点人物，即便不是男主、也会成为剧组的中心人物，即便只是路过来探个班，都能跟剧组的人迅速打成一片。明明不想搞业务，但在应酬的时候也能喝倒无数大佬。”薤白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但如今，你已经可以自由地收放你的锋芒了。”
“怎么听你这个语气好像有点儿失望的意思呢……”商陆琢磨着薤白的语调，最后的结尾不是向上扬、而是向下降，一般这都意味着薤白的情绪变低沉，“我是因为觉得这毕竟是你的朋友聚会，吴头儿说如果我跟你的朋友们太熟了，你反而会觉得不安，所以我才……”
“我知道，虽然不知道这居然是姐夫给你的建议，但我知道你这么做的意图。”薤白立刻安慰。
“难道你其实不喜欢我这样吗？”
“不不，我非常感激你这样做！”
“那为什么……”商陆委屈地看着他。
“说出来显得我有点儿……但我本来是想和他们炫耀一下你来着。”薤白低头咬着筷子，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这种想法挺幼稚吧，所以你也不用当回事儿。”
商陆恍然大悟：“炫耀，这好办，今天晚上你就把咱俩的满汉全席发到朋友圈，然后再把在顶层套房的窗户边举着香槟对瓶吹的自拍发上去！”
“哈哈哈你是不是有毒！这是什么土大款还是哪个暴发户啊！炫富也有点儿水平吧！而且我想炫耀的不是富，是你！你的长相、你的智商、你的性格！”薤白大笑着拍了拍商陆的脑袋，“他们早就知道你很有钱了，这根本不用炫。但是这两天你不是在吃、就是在去吃的路上，大多数时间都是抱着婴儿、推着婴儿车，怎么看都像是个只会在家带孩子的饭桶啊。”
“多么接地气。”
“你还挺自豪！”
“那必须。”
“哈哈哈我真服了你！”薤白笑得前仰后合，“不过今天下午在山上……你还是让我很满意的。”
“因为请他们喝饮料？”
“什么玩意儿啊！你关注的点也太奇怪了吧！”笑够了的薤白慢慢冷静下来，托着腮、歪着头、注视着商陆的双眼，“我以为你看不出来的，我脚疼这事儿，本来我自以为隐瞒得很好。但是你发现了，你是唯一一个发现了的人。”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体力很好，不可能上个山就累了。”
“嗯，”薤白伸出一只手，摸着商陆的脸颊，“我这两天，总是想着别人的事。想着小旻、小洋会不会落单，想着朋友们会不会有谁觉得出来旅游太无聊，反而把你放在了最后。出去逛街买东西，你拎了一路的袋子，我都没想到要帮你分担一点儿。到了整点该吃饭的时候，我总是为了迎合他们改变饭点儿，只能让你吃零食。但今天我才意识到，你好像一直都在……注意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