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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性归宿 断弦音矣 3662 2024-05-22 00:00:00

蒲薤白深呼吸了一下,“我认为,是带有一定遗传性的,但那不绝对,后天的影响也十分重要,五五开的感觉。”

“你认为你的性格成因,就属于你所认同的、五五开吗?”

蒲薤白又一次深感迷茫,“我答不上来,我对父母没有什么印象。不过结果来看,属于五五开。”

考官没再继续为难他有关父母的问题,但看得出来大家其实对这个问题感到非常好奇,认为这有一定的研究价值。但又不想把考生逼得太紧,所以轻轻松松转移了话题。

“聊聊最近给你影响最深的人吧。”考官们放下笔,带着点儿笑意地看着薤白。

薤白甚至觉得这已经不属于考试了,他脑海中浮现商陆的样子,想起早上那人去上班之前,站在玄关给自己加油的样子。

“从何聊起呢。”蒲薤白露出笑容。

“他是什么样的人?”

“是个有趣的人,非常优秀的天才。”蒲薤白还是第一次跟陌生人谈起商陆,他丝毫不吝啬用夸赞的词,“我之所以鼓起勇气来考研,也是受他影响。而之所以想考心理学,又是因为他觉得我很合适。其实在开始学习心理方面的知识之前,我对学习感到很茫然,摆在面前的每一本书都让人觉得可怕。但他轻轻松松就把一切都归好类,说爬山的时候如果恐高那就不要昂头。

“但我觉得如果不去看全局的话,光是看眼下,那实在是没有意义。他说假如眼下趴着一个快饿死的人,你难道不去救他、而是去悲哀这世界上无数快要饿死的人吗。我觉得那是个很夸张的比喻,但是很有效,从那之后我便从零开始心理学入门,按照顺序一本一本看过来之后,也终于对我当初所认为的全局有了初步的认知。换句话说就是,站在山脚下,我也终于敢昂起头看看高耸入云的山路了。”

考官们笑了,稍微笑出声的那种,然后互相对视着点点头。

“听你的语气,你是不是认为他是个很完美的人?”

“啊,不,那倒是不至于,”蒲薤白傻笑了一声,“其实是个有很多常人眼中算是缺点的地方,他实在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掉在地上的食物甚至不关心几秒原则,往不好听了说那就是个可以在泥里打滚的原始人。也没有很体贴,总是会注意到莫名其妙的地方,但大多数人会去在意的事情他却一点儿不在意。原本我以为这样的人会很不合群,可实际上他朋友很多,大概是大家都喜欢他那种对什么都感到无所谓的随便的态度吧。”

“哈哈你这是在抱怨啊,”考官笑出声,“他是你什么人?”

“正在交往的人。”蒲薤白平静地回答。

奇怪的是明明说了很多话,但离开考场的时候,蒲薤白注意了一下时间,才刚刚过了半个小时。

“蒲薤白。”其中一位考官也紧跟着追了出来。

蒲薤白愣在原地,以为自己漏了什么东西,“啊,我是忘了什么吗?”

“不是,”考官亲切地笑了笑,指了指一个方向,“面试辛苦了,我请你喝个饮料吧。”

考场外还有其他考生,蒲薤白感觉大家都有点儿懵,可他也不会拒绝考官的邀请,甚至开心地觉得这说不定意味着自己面试结果很不错。

他跟着考官走到教学楼一个敞亮的休息厅,靠墙有两台自自动贩卖机。

“想喝什么?”

“什么都……”蒲薤白的心思根本没在饮料上。

“那就这个气泡水吧,我看年轻人都喜欢喝这个。”考官不那么熟练的操作着机器。

蒲薤白认真观察着这位考官,考试的紧张感渐渐消失,他才觉得这位考官的声音听起来很像一直和自己保持联系的那位教授。

他因为听着教授的声音很年轻,所以一直以为教授最多也就是三十来岁的年轻有为的人来着 。但眼前的这位考官看上去已经不那么年轻了,半花的头发显得有些稀疏,身材和身高都十分平庸,走在大街上也绝对不会被人当做高知分子的那种中年人。

是柠檬味儿的气泡水,蒲薤白谢过教授递给自己的饮料,看着教授拧开手里咖啡。“您是,陈教授吗?”

陈教授朝他笑笑,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是啊你听出来了?坐下聊吧。”

“感觉比想象中要年轻。”蒲薤白说着恭维的话。

陈教授大笑两声:“跟我就没必要客气了。”

蒲薤白双手抱着气泡水,左思右想都不知道教授留下自己的目的:“所以,您接下来不用去面试其他学生了吗?”

“哦,不用了,我不属于考官,”陈教授摆了摆手,“考官就五个,我只是来听个热闹。”

蒲薤白更加没有话题了,原来给予自己莫大鼓励的教授居然不是正式考官。

“我其实很意外,”教授感慨似的叹了口气,“说句、可能会让你觉得很憋屈的实话,我以为你初试根本过不了,少说也要考个三四年吧。”

蒲薤白拼命眨着眼睛,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也这么以为,所以您通知我进入复试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在做白日梦。”

教授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指了指蒲薤白手里的饮料:“你怎么不喝啊,我帮你拧开?”

“啊不不,”蒲薤白赶忙自己拧开饮料,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哈哈我其实就只是有点儿紧张,您是要跟我说刚刚面试我表现得很不好吗?”

“前半部分差着,”教授说得非常客观,“你英语发音是挺好听,吐字也很清楚,但就是内容不着边际。”

蒲薤白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他低下头:“嗯,要是用中文的话我应该还能说得更像样一点儿。”

“但是英语主要是看你抗压能力的,所以也不至于多致命。你的抗压能力很强啊,你中途也察觉到气氛有点儿不对了吧?”

蒲薤白乖巧地点点头。

“但是后面反而放开了,我觉得挺好。”陈教授笑得特别开心,“而且你绝对是今天所有考生里最好看的,亮眼,不得不说好的外表就会让人感觉开心啊。我们之前就做过研究,一个好看的外表给别人带去的治愈效果远远高于言语上的治疗。”

被夸了,但被夸的居然是长相。蒲薤白不知道该不该高兴,纠结地歪了下头:“谢谢夸奖。”

“不过估计这话你也听烦了吧,可能逐渐你就觉得夸你好看已经不是纯粹的夸奖了。”

“不不,我还是……很开心的。”

“都说了跟我不用装,”教授叹了口气,“我啊,可能也算是你的叔叔辈儿了。你应该不记得了,在你小时候我们还见过面。”

毫无征兆的一句话,让蒲薤白心跳漏了一拍,他微微蹙眉,困惑地看向陈教授。

陈教授没有回避蒲薤白的眼神,而是迎了上去,“那时候你才十一岁,一晃都十几年了。”

蒲薤白突然慌张地站了起来,脑子乱成一团。

十一岁?

那一年自己有半年时间都在孤儿院……之后、之后就被林叔收养了。

那陈教授是什么时候见过自己呢?孤儿院的志愿者?捐款人?

“那时候我跟少木关系还不错,而且那时候我还一门心思的想要做心理咨询师。我一直担心少木的精神情况,所以那些年跟他联系挺频繁的。”陈教授语气很平静,像是他口中的少木如今还活着一样。

蒲薤白动了动嘴唇,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养父的朋友,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面对。

陈教授似乎预料到了蒲薤白的这种反应,他没有跟着站起来,而是小口喝着咖啡,等待蒲薤白自己慢慢消化这些信息。

“陈教授和林……和我养父他是、是朋友吗?”蒲薤白小声问。

“算是朋友吧,但就是我这个朋友不太够格,”陈教授带着一丝悲哀又无奈的笑,“在他最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从来没有站出来为他说过一句话。”

“什么……什么意思?”

“我们是同学,读博时候的。虽然不是一个专业,但少木他文笔非常出色,我们就都会厚着脸皮让他帮忙看看我们的论文。后来我和他合作写过论文来着,那段时间熟络起来的。”陈教授谈起过去的时候,表情非常温和,“所以别的不说,少木在文学方面真的有很深的造诣,看中他的教授也是络绎不绝。”

这冗长的叙述并没有回答蒲薤白的问题,蒲薤白只能耐心地听着,听这个教授面不改色地对自己说着那些自己如今都不敢触碰的过去的故事。

陈教授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事悲伤和痛苦:“那些看上了少木的教授里,有一个人,不光是看中了少木的才华。”

蒲薤白呼吸跟着沉重起来。

“那个教授想要靠强迫的手段,但是没有得逞,恼羞成怒,”陈教授停顿了一下,喝了口咖啡,摇着头痛苦地喘了口气,“他先少木一步,向院方控诉少木行为不检,甚至报警、通知各大报社。”

蒲薤白想要向后退,但腿软得没有力气。顿时,这神圣的学府仿佛就变得充满肮脏污秽的空气,让他呼吸不得。

“少木反抗过,没有结果,并不是因为大家不相信他,”陈教授饱含歉意地昂头看着蒲薤白,“只是那个教授啊……太有来头了。”

蒲薤白呼吸急促地别开视线。

“为了不把事情闹大,院方决定将少木开除,当然了,少木在学校里也小有声望,很多人想要为他辩解,想要打官司、出庭作证,大家真的想了很多办法了。但是每一个为他发声的人,一共三个人,其中还包括一个资深文学教授,三个人,全部被开除了。”

蒲薤白窒息地原地下蹲,摇头拼命拒绝着这样的真相。

陈教授不再说话,而蒲薤白也没有出声。

直到蒲薤白自己整理好情绪,重新抬起头,再次看向陈教授的时候,发现对方的表情已经从痛苦过渡回了悲哀。

“我大致能够猜到你想要说什么,”陈教授朝他点点头,“你想说的那些话,我也想说,但我们谁都不能说,因为老大哥在看着我们呢。”

蒲薤白愈发绝望,“努力学习的意义在哪儿呢,陈教授,努力的意义在哪儿呢。”

什么都不懂的话,他就可以一辈子活在井底,只要昂头看看天空就很快乐了啊。

陈教授叹了口气,“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但对我而言,努力的意义就是给我的家人创造可以舒服地活完一生的条件。对你而言,肯定会有另外的意义了。”

蒲薤白原地坐下,双手用力地攥着塑料瓶子,抑制着心里的悲凉和恐慌。

想见商陆了,好想见他,想要不管不顾地缩在他的怀里,对天下事从此不闻不问。蒲薤白再度回忆起商陆早上离开家门之前,为自己加油的那个眼神。

作者感言

断弦音矣

断弦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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