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邓红是真的呛到了，她几乎要把肺给咳出来，满脸通红地灌了一杯白开水，才稍微缓解一点儿：“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我看商陆也挺好的啊，又高又帅，听说他是985毕业的？你看看你们圈子里，有几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啊。你别瞧不起这个学历，学历可重要了，这种好的大学毕业的孩子，至少脑子可以得到保障？”
“你闺女我当初高考二本都勉强，你好意思让我去祸害一个重本的高材生吗。”
“啧，你这孩子说话那么不让人爱听呢，怎么叫祸害，我闺女还是当代歌后呢。”
“什么当代歌后啊，我自己听着都觉得折寿。”邓红发愁地拍了拍脑袋，“我都好久没正经写过歌了，最近拍戏拍得我想跳楼。”
“那导演，又为难你了？”
“……是我演技太差了，大家都是专业人士，肯定受不了我这种半吊子。”邓红沮丧地低下头，戳了戳盘子里的排骨，“妈，你说我当初是不是不应该签约的啊。我是不是应该听我教授的，好好去学音乐。”
“你当初可是义无反顾的，嚯，我们谁都拦不住你。”
“那是因为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邓红抱着头。
妈妈放下筷子，拍了拍邓红的后背：“后悔了？钱一到手就后悔了？”
“别说的我好像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一样啊！”
“你不就是吗。”妈妈小小地嘲讽了一下，“再说了，见钱眼开也无所谓吧，别做亏心事不就得了。”
邓红心里空落落的：“我该谢谢你跟我爸都是相貌平平，生出来我这个相貌平平的闺女，让圈内大佬都不忍心下手的。”
“嘿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平时说这话可不是这个语气的啊？是不是让妈说中了？是不是真的看上哪个男明星了？”
“反正不是商陆。”邓红撅嘴，“我不喜欢商陆那样的人，一点儿都不温柔，也不体贴，像个傻小子。还偏偏，他还偏偏是那种干什么都游刃有余的傻小子，让人心烦。”
“呵呵，那你跟商陆的绯闻又是公司战略？”
“妈你还挺懂的啊……”邓红耸了耸肩，“反正就是这样了，我也没法反抗公司。”
“那你看上的人是谁啊，让我看一眼呗？”妈妈突然八卦之心大起，笑呵呵地凑近过去，“长的好看不？是怎么认识的？”
邓红叹了口气，掏出手机：“你也看过他的电影吧。”
“嚯，”妈妈一看照片，突然笑出了声，“你这有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感觉啊。”
“有你这么说自己闺女的吗！”邓红气得把手机拍在桌子上。
“哈哈哈我开个玩笑嘛，开玩笑。”妈妈笑得极其开心，“你其实就是追星性质的喜欢人家吧，别做梦了，想想实际的吧，我觉得那个商陆都比蒲薤白要实际。”
“为什么啊！我跟商陆才是彻彻底底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
“为什么呢……就觉得商陆这个孩子，看起来、很接地气？看着就像是未来会本本分分结婚顾家的人。但是蒲薤白看着不太像会结婚的啊，你看他长得这么好看，指不定哪天就出轨了呢。”
“他才不会出轨呢，他要是能出轨我开心还来不及呢，”邓红气鼓鼓地对母亲说，“放心吧您就，反正蒲薤白也好，商陆也好，他们都有对象了。”
“我想也是，”妈妈点点头，“长得帅没对象的话那就说明人有问题，人没问题的话，有对象不是理所当然？”
“那我要是说他们的对象都是男的呢。”
妈妈突然语塞。
邓红有点儿得意地看着妈妈：“想不到吧。”
“说你们圈子乱说得还真是对了，是不是男同特别多啊？”妈妈小声问着。
“谁知道呢，我只是知道他俩是一对儿，也早就是半公开的事情了。”邓红继续吃着她的排骨，吐着骨头，等着妈妈脑子转过弯儿。
“他俩？”妈妈思考良久，“商陆和蒲薤白？”
“嗯。”
妈妈好久没说话，也是开始埋头吃饭，转移了话题。等到她们回家之后，妈妈才感慨了一句：“你说他们的父母得多伤心啊。”
“什么？谁？”
“商陆和蒲薤白的父母，好不容易把孩子养这么大，结果居然喜欢男的。这对得起谁呢。”妈妈说着，长叹口气，好像真的很同情别人的家长一样，“我宁愿你一辈子不结婚，那样都比喜欢个同性要好。”
“妈你干嘛这么说啊，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喜欢同性怎么了，又没招谁没惹谁的！”
“多恶心啊。”妈妈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别再提这个话题了，还有，你都知道人家喜欢男的，还喜欢人家是干什么呢。可得离他们远点儿，回来别再染上病。”
在圈子里呆久了，对同性相爱这事儿已经见怪不怪的邓红，才意识到原来世人普遍是不接受这一群体的。她觉得自己的妈妈没有带着情绪故意说些难听话，就只是本能的反感而已。
这种无意识的恶意，才是最伤人的吧。
如此一来，邓红也就明白了商陆和蒲薤白是在承受着什么，也明白了网上那些不支持他们的人是因为什么。
和利益无关，他们就只是天生排斥和自己不同的人罢了。
那天晚上她难得再次拿起笔，胡乱地写着没有什么逻辑可言的歌词，旋律也随之流出。她拿着曲子和歌词到公司，唱过一次之后，程煜飞终于露出了“你还算有点用处”的表情。
“出专辑吧。”程煜飞轻描淡写地一句话，让邓红着实松了口气。
不过程煜飞要说的话并没有就此结束：“《闭环》也快拍完了，下个月又给你接了个剧本，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给那部剧写首歌儿，没准儿那部剧就是蒲薤白来主演呢。”
邓红愣住，满脸写着不敢相信：“可是他不是……暂时退圈？”
“所以才说是没准儿啊，光影那边也没消息，如果他们推掉了，那就是你跟邢家小少爷主演。”程煜飞说完就把邓红打发走了。
邢家小少爷，是指邢天南吧？
自从上次一起去温泉旅行之后，邢天南私下也会偶尔和邓红聊两句，内容也无非是些工作相关的事情，比如说在哪个片场又看到了谁之类的。邢天南会时不时地炫耀一下他的妻子亲手做的蛋糕，顺便调侃一句邓红“你是不是从来不下厨房”。邓红在圈子里的朋友不多，正常的朋友更是少得可怜，所以她还挺珍惜和邢天南之间这种无聊的日常对话来着。
不过主动给邢天南发消息，她也是头一次：“听说下个月我们要一起拍戏？”
“《勿忘青山水长流》吗？”邢天南不会很快回消息，看得出来他也是挺忙的。
“啊，我不知道具体是哪部……听说想要让薤白做男主？但是薤白那边还没有答应？”邓红晚上收到邢天南的回复时，兴致勃勃地想要了解一点儿内情。
“就是《勿忘》这部，估计蒲神多半是不会接，下半年开镜，蒲神下半年要开学了。”
“对哦……”
“不过光影那边也没有直接拒绝，不知道情况呢。陆神最近也在国外玩儿得很嗨，根本没空搭理我。”
邓红长叹口气，“你还会跟商陆联系吗？”
“当然会，但他通常都不怎么回复我。说起来《勿忘》这事儿我也告诉他了，但他就回了句‘别打扰我度蜜月’。哇真的气人！”
邓红突然就不知道该回复什么了，她把手机扔到一边，总觉得自己这种羡慕嫉妒的状态实在糟心。
不过邢天南这个时候又转移了话题：“对了，你的新歌，我听到了。”
“嗯？我今天才刚给公司的，你怎么听到的？”
“你好久没出新歌了啊，总公司这边儿也很兴奋，说好久没听到这么好听的歌。然后我也凑热闹去听了听Demo，是不错。但听说你是清明节写的这歌？”
“啊，嗯，扫墓之后有感而发？”邓红翻了个身，看着书桌上摆着的草稿和水笔。
“扫墓？”
“嗯。”
“是扫谁的墓啊。”
“我爸。”
“抱歉。”
邓红笑了一声：“你道歉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早就去世了，多少年了都。”
“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呢？邓红细细地想了一下：“我初三的时候，得有十多年了。”
“你说你，会不会是因为跟蒲神有类似的经历，所以才会喜欢他？”
邓红拿着手机愣住神，首先她想要否认的就是：“谁说我喜欢他了！？”
“得了吧，红姐，真当我傻啊。你看蒲神的那个眼神，简直就是女版商陆。”
邓红手指都在抖，她慌张地想要否认，但又不知道否认了又能怎么样：“没有那么夸张吧……话说什么叫类似的经历？薤白他也是父亲去世了吗？”
“不知道具体怎么样，听说挺惨的，小时候父母双亡，后来养父也死了。就是对他好的人都死了的那个时候，他才跟那个姓周的好上。估计就是为了弥补心里的空缺吧？我也是听说单亲家庭的孩子多多少少都缺爱，缺爱的人好像互相就有同性相吸的感觉？这种同情很容易被误会成恋情。”
邓红感觉自己的大脑乱成一团：“你也是想说我没戏对吗，我知道我没戏啊，还不准让人做个梦吗。”
“我是觉得，红姐是个挺好的人，早早看开点儿，放弃蒲神吧。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啊？肯定有人品上的保证。”
“用不着。”邓红又要摔手机了。
“想要搞对象了随时找我，我好多哥们儿都想跟歌后亲密接触一下呢。”
“再说拉黑你啊。”
“哈哈哈别啊，我老婆可喜欢你的歌儿了，还想着回头咱仨聚一聚。”
“看在你老婆的面子上……”
邢天南的“对方正在输入”断断续续显示了很久，久到邓红都放弃等待消息了的时候，终于成功地发了过来：“我觉得这事儿跟你说了也没有用，但想到你也是挺支持蒲神的，所以就……你就当做听说过就行了。去年害蒲神出事的那个姓周的，被逮捕之后，一审、二审都判的死刑，但律师又在申请三审了，说有可能会被判死缓。姓周的他有个贩毒的团伙，其中有个合伙人到现在都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应该是考虑到姓周的可以联系到那个人，所以打算让他跟警方合作，予以缓刑。”
邓红被这段话惊出一身冷汗：“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意思就是说，现在外面确确实实还有一个隐患，警方找那个人找了将近一年了，但还是没找到。不排除那个人会来找蒲神进行报复的可能，所以现在能保护蒲神的应该就只有陆神了。而且你不觉得很恶心吗，那个姓周的，明明十恶不赦，但就因为他一直不说合伙人的具体情况，所以也没法给他执行死刑。那个人可能还想着要出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