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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世 江行云 3496 2024-05-24 00:00:00

卫星电话原本由庞叔拿着,但尘先生在听到尘忠声音的那一刻就接了过来。老人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杀意从愤怒和担忧里生出来,悄无声息地占据了他的双眼。

他说:“谈。”

“我要白药,三九。”鸵鸟压沉了声音,说:“我上次从你们那儿订了二百公斤货,结果不仅死了儿子,还一克也没到我手里。我现在要三倍,按黄枇的价格来。六百公斤的三九海\\洛\\因,加这一个差价,葬了我儿子的命,再把你儿子送回去,这买卖尘先生觉得亏不?”

黄枇是由鸦\\片\\液做出的吗\\啡,有的人认为它甚至不能算是海\\洛\\因,无论是纯度还是价钱都不能和三九比。但花园并不缺钱,只要尘忠能回来,尘先生是不在乎这点货的。

然而尘先生敛着眼皮看着电话,沉默了好一会儿。

没人知道这个被要挟到了的老人在想什么,就连站在一旁的庞叔也很惊讶。他从二十多岁就跟着尘先生做事,见过的尘先生的杀伐和谋算,所以也同时了解尘先生对尘忠和尘良的疼爱。毒\\品生意的暴利不是假的,尘先生对手下的忠诚尤为在乎,就是因为他要给两个儿子留一个安稳的天下。

安静压得人难受,那边的鸵鸟就等得不耐烦了的。他说:“尘先生,不是嫌贵吧?也对,你有两个儿子嘛,何必在乎这一个呢,是不是?他妈的......”

“鸵鸟。”尘先生声音平稳地打断,看起来完全没有关心则乱。尘先生轻轻地皱着眉,问:“六百公斤的货,你吃得下?”

这个犀利的问题让鸵鸟哽了一下,庞叔原本很放松的嘴角也动了动。尘先生没有抬眼,似乎是很真诚地等着那边的答案。

“上游的大鳄什么时候关心起我们下面的小鱼小虾了?”鸵鸟终于冷笑了一声,然后说:“我又不是要拿来独吞的。”

他随口说了几个毒\\贩的名字,都是边境沿线一带的老牌分销商了,以前就和蓝蝶做过生意的,尘先生知道。然后鸵鸟继续说:“不过规矩不能坏,上下游还是分开做事。明人不说暗话,你说是不是,尘先生?”

尘先生面色晦沉,“嗯”了一声。

“成不成交,一句话的事儿!”鸵鸟大声说,“不要老子就真他妈撕票了啊!虎毒不食子,姓尘的你他妈的可以啊!”

六百公斤纯度为99.9%的海\\洛\\因,这并不是尘先生所在乎的。他现在已经打定了主意清仓然后转移,专心研究,那一吨货前些日子卖出去不少,现在还剩不到七百公斤,正好够鸵鸟要的量他不缺钱,货反正都是要出手的,况且多少货和钱也比不上尘忠。

“成交,”尘先生说,“就明天。”

“好!就这么定了!”鸵鸟说,“明天中午十二点,在益嵬镇南,边境公路。你把货给我带来,我把人和钱给你。”

尘先生缓缓抬起下颚,说:“一言为定。”

“我要你亲自来,”鸵鸟听上去有点凶狠,“到了之后下车给我看,我看到了你本人才会过去。不过你也不用过界碑,咱们都坦诚一点,面对面地谁也卖不了谁!我他妈把丑话说前头,别玩儿花样,否则你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尘先生把电话还到庞叔手里,对庞叔点了点头。

后续具体的由庞叔和鸵鸟又说了几句,尘先生全程只听着,在半晌午的阳光里稍微阖了会儿眼。等庞叔转回身来的时候,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尘先生忽然打了个手势。

庞叔把电话伸过去,尘先生问鸵鸟:“蓝蝶呢?”

鸵鸟说:“死了。”

尘先生侧过脸,在暗影里睁开眼,电话就挂断了。

***

木调的香薰沁透了人的衣服,尘先生卸掉了力气,背脊终于弯了下去。他缓缓地抚在手杖顶端的银蜘蛛上,阳光落进屋子,他指间也泄出了亮。

他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缓慢地说:“把所有的货都准备好,只留出一百公斤......今晚出发去边境,我亲自去。”

庞叔是听得懂他所有暗示的人,知道他这一前一后的两句话这是两件事。他呼吸稍微加重了一点儿,说:“明白。”

“让于行回来,我有事吩咐他去做。”尘先生说,“上次的事他明显是被那个洋芋给阴了。”

这就是尘先生的用人之道,就算他上回当场就看出洋芋并不是受于行指使,他也不急于还于行清白。于行是从海岛出来的,尘先生有自信于行不会因为给尘良守了一个月的墓而记恨自己,相反,于行只会更加专注地表忠心和证明能力。罚恩并施,出其不意,在这些年造就了势力横跨千里的疯狂毒\\枭。

“我们要把货转移到只有咱们两个知道的地方去,小良死了,忠良......忠良寨的路已经尽了。”尘先生惋叹一声,撑着手杖站起了身,说:“但这里的仓库也要留人,把表面抹平,别让外人看出来,这点应该不用我嘱咐你。”

庞叔点点头,说:“我明白。”

尘先生拄着手杖走向竹棚,说:“货过去之后,山洞里的那一家三口也得跟着走。你今天关照一下,晚上就挪人,别让小错和他们打上照面。”他穿过缓散的香屋,掌下虚搭着那只银蜘蛛,“当然,小错也是要去的。他在入寨后的这两个多月已经在研究方面有了明显的进展,而夜生......”

他从二层眺望出去,日光直落在他眼中,但点不亮那里的漆潭。苍老面孔上的神情有些扭曲,尘先生继续说:“我的实验已经初见成果,如今看,对照组已经败北。夜见曦的基因我已经留在身边,但她和闻越的结合并没有产生更好的结果,也许两个天才的后代注定陨落。反而是小错这样生出罪孽,从尘世烟火里摸爬滚打上来的人,才能给我我想要的。”

庞叔站在竹棚外,咬紧了的后槽牙发出了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咯吱”声。但他开口时仍然是一成不变的平调,对尘先生的背影说:“我明白了。”

***

装有实验数据的硬盘被扔出去,迷你温室的玻璃上映出夜生惨白的脸,那双阴恻恻的眼眸里的愤恨像是熔岩喷薄烧焚。他几乎控制不住面容的变形,将浅红色的罂\\粟揉碎在掌心。

庞叔在他身侧蹲了下来,握住了年轻人颤抖的手。

“庞叔......”夜生肩头起伏,像是在用尽浑身力气说话,“现在是几点啊?”

庞叔说:“下午一点四十三分。”

“像不像,”夜生双眼通红,“我......像不像,臭虫?”

他像是臭虫一样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不暗穴,连时间也无法获知。他日复一日地努力,为了母亲,为了自己,可是还是不行。

以往失败的实验也会让他发一通脾气,但这次不同。夜生盯着滕错在被要挟下用一个月得出的成果,妒再也压不住,他笑起来,喃喃地说:“这就是,真正的天赋吗?”

庞叔依旧安静,只是为他捡掉了那些花瓣碎屑。颜色浅淡的汁液像是被稀释后的鲜血,沾满了他枯老的手指。

“我不服,庞叔,我不服!”夜生仰起头,强忍泪水,说:“我也可以的,我知道我可以做到。”

庞叔握着夜生的手,说:“我知道。”

他在手上逐渐加大力度,在紧握间让年轻人冷静下来。夜生在这样的安抚里垂下脑袋,目不转睛地盯住了温室里的罂\\粟,说:“还有几个小时,时间还够......他要转移那六百公斤的三九,这个机会正好。人都联系好了吗?”

“放心吧,”庞叔稳声说,“那边的人知道你的样子,会在那里等着接你。”

夜生说:“我要带滕错走。”

庞叔看了眼手表,站起身点了点头。

“庞叔,”夜生忽然生出了一点慌张,他仰起脸问,“那你呢?”

雪白的灯光让庞叔面孔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变得清晰,他扯动着嘴角,似乎试图微笑,但还是没有笑出来。他说:“我今晚要跟着尘先生一起去边境。”

“你不能去。”夜生拒绝松开庞叔的手,他抬高声音,说:“那多半是陷阱,庞叔,你不能去!”

“尘先生要我跟他去,”庞叔放低声音,说,“但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

“我不是担心这里,”夜生的眼又冷又黑,“庞叔,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回答他的只有安静,夜生再次说:“我要和你一起走。”

这个时候的他像个孩子,尽管眼睛里渗出的光十分怨毒,但那并不是对着庞叔。然而他们都知道,尘先生的命令不可能更改,这个时候提出任何异议都是引火上身。

“我知道你要去哪里,”庞叔再次蹲了下来,这样他就矮于夜生,“我一脱身,就会去找你的。”

夜生的嘴唇上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他对庞叔说:“你会死的。”

庞叔看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说:“不过没关系。”

这两个人都深知他们在对方的生命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一个杀手被安排照顾一个因为实验而出生的孩子,当柔软的生命被放进沾满鲜血的臂弯,尘先生所预测的情感断隔就注定不会出现。他们情同父子,把对方隐藏在冰冷下的热望都看在眼里,庞叔已经为夜生安排好了一切,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在退路上留出自己的位子,牺牲对于他来说是早已准备好的一步。

“会好的,”他忽然笑了笑,抬起手摸到了夜生的发顶,说,“照顾好你妈妈,别让我担心。”

这声音根本不像是平常的庞叔,低沉又温柔,带着来自长辈的抚慰。他没什么要嘱托的了,但他看向夜生的目光深邃得令人战栗,仿佛他随时会开始哭泣,又似乎只是来自一个慈祥的父亲匆忙而悲伤的最后一瞥。

夜生呢喃着说:“庞叔......谢谢......我想,真......不......”

破碎的话撑不住过于强烈的情感,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他的父亲,可是夜生从轮椅上滑下去,以孩童的姿势扑进了庞叔的怀抱。他不让庞叔看他的脸,在片刻后洇湿了庞叔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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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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